第47章 心驚肉跳
2024-10-04 00:02:08
作者: 蜜汁小排
馬車搖搖晃晃,沈確覺得很沮喪,被親人背叛的感覺真的糟糕透了,她想不通陸生為什麼要這麼做。從她接到李鸞嵩的信就半信半疑,他拿出證據給她看,她仍舊心存僥倖,或許是個誤會,或許他是有原因……可是,眼前的一切騙不了人,沈確覺得很無力,生氣、委屈、欲哭無淚。
細雨敲打著車窗,李鸞嵩靜靜地陪她坐著,看著她皺眉、嘆氣、捏得手指發白……他伸出手去,輕輕掰開她捏在一起的雙手,心疼道:
「媆媆是女郎,高興就笑難過就哭,別憋著。」
沈確回神看他,見他一臉憂懼一時竟嗤笑了一下:「我沒事,並不想哭,就是有點想不通,有點失望,還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他。」
她嘆了口氣,很無奈:「這會子倒是能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殿下的處境,被親人欺騙,您還不如我呢,我只是被騙,您呢,都被索命了,殿下真是不容易啊,如今還要幫我處理這攤子爛事,多謝您了。」
這種時候還能生出這樣細膩的心思,設身處地替他著想,怎麼看都不像是對他沒有意思的對吧。
李鸞嵩心裡高興,擺了擺手道:「都是一家人,我們家的那點兒破事不是讓你更費神嗎,現在老二放出來了,你可得加小心呀。」
沈確說知道的,「眼下阿爹不在,我想回家去看看,問問劉氏阿爹究竟去了哪裡。」
李鸞嵩說好,「我替你回去,你是想親自去嗎?」
沈確點頭,以她現在的身份不太方便是真的。
李鸞嵩想了想說沒關係,「到時候你裝扮一下跟在我身後,就說是張家新來的護院。」
事情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馬車行至街口,前面便是賢王府邸,門口有禁衛軍把守,路過的行人都繞著走。
小雨漸止,賢王府門口停了一輛華蓋馬車,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從車上下來,二人認得,是貴妃鄭婉人,這是來瞧兒子了。
果然,尖利的嗓音傳來,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禁衛軍不讓進,貴妃仗勢欺人想要硬闖。
兩個人看了一會兒,李鸞嵩期期艾艾地嘆了口氣,下一刻,他就擠進了沈確的懷裡,雙手環抱著他的腰,他的側臉緊緊貼在她的胸口,「咱們兩個還真是同病相憐,怎麼都這麼坎坷呢。」
不等她說話,他自顧自道:「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讓我來溫暖你,給你力量。」
他往她懷抱里擠了又擠,貼得緊緊的。
又來了,又來,這個人真的太會了,沈確無奈,有時候在想,明明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子,難道不應該孤冷、淡然、高不可攀嗎,怎麼就養成了這種能屈能伸的性子呢?
沈確用力拽著他的手,可惜拽不動,她泄了氣:「殿下不要這樣,讓人家看見了百口莫辯。」
李鸞嵩說不,一雙手鐵鉗一樣箍得更緊了,說:「不用辯,我抱我自己的媳婦,誰敢說一句。而且我這是祖傳的,你瞧父皇在母后面前巴兒狗似的,誰敢置喙一句?跟媳婦服軟不丟人。」
他說得很有畫面感,沈確想起孝淳帝在皇后面前那死皮賴臉的樣子,倒是覺得很可愛呢。
她「撲哧」笑出聲,立時,陰鬱的情緒掃去大半。
李鸞嵩繼續說:「再者說,你就夠端莊、夠高不可攀了,我若是不主動點,我的媳婦就要被人拐跑了。」
口口聲聲「我的媳婦」,這個人變臉比翻書還快,說黏人就黏人,狗皮膏藥一樣,這誰受得了。
沈確無語,接下來的路硬是在兩個人推推搡搡、打打鬧鬧中度過了。
*
這邊貴妃好一通威壓,總算是逼得禁衛軍將她放了進去,憋了一肚子火氣直衝正殿而去。
正殿裡沒有人,奴僕們說午食的時候,殿下和周娘子便上了後面的望闕台觀景,鄭婉人爬上那九層高台的時候,李鸞峰已經喝醉了酒不省人事,周雪瑩陪在他身邊衣衫不整,房間裡一通亂七八糟,那股子旖旎曖昧的氣味混雜著酒菜的味兒直衝鄭婉人的天靈蓋兒。
「母妃來了。」
看見貴妃進門,周雪瑩緩緩起身,不緊不慢地收拾衣衫踱步到她身前,「不知母妃駕到,請恕兒媳有失遠迎。」
她淺淺地呵了呵腰,算是行過了禮。
貴妃本就不喜周雪瑩,自打聽兒子說了那計劃之後,便更是不將她放在眼裡,可是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怒火中燒。
「周雪瑩,讓你進來是保住孩子的,你們在做什麼,萬一出了什麼事,你擔得起嗎?」
「母妃冤枉了,是殿下,他非要如此,兒媳也擰不過他呀。」
周雪瑩仗著自己有身孕,她肚子裡的孩子是這對母子的依仗,便也絲毫不怵鄭婉人。
鄭婉人這才仔細打量起她,一整個通身的華麗貴氣,滿頭珠翠,她站在廊上扶著欄杆往下眺望,雨後的日光照在她身上,竟比她這個貴妃還顯雍容。
「周雪瑩,別一口一個母妃,一口一個兒媳,你還沒嫁入皇家,母妃不是你能叫的,兒媳就更談不上了。」
貴妃的話顯然刺激了周雪瑩,她轉過臉看著眼前的鄭婉人。
「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們還想等我生了孩子卸磨殺驢不成?」
她冷哼了一聲,「您太不了解您的兒子了,您也不看看他如今還離不離得開我。」
一樣的傲慢無禮,一樣的咄咄逼人,鄭婉人氣道:
「你是什麼身份什麼來路,峰兒會為了你得罪他父皇讓自己的前途蒙塵嗎?你簡直太天真了,男人啊,離不開的是你的身子,但,那誰又沒有呢?」
這話太刺激人了,周雪瑩被氣得胸口起伏,扶著欄杆的手死死地捏緊,指甲泛白。
鄭婉人走到她身邊,同是站在廊下,俯視著晉安的繁華,道:
「你若是聰明人,便夾著尾巴做人,等孩子生下來或許能讓你做個乳娘,這樣你還能看著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
鄭婉人上前一步,逼視著她:「至於這個孩子能不能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你就別想了,不是我們李家的血脈,豈能容你混淆龍種?」
周雪瑩驚駭:「娘娘說什麼,您……這孩子就是殿下的。」
鄭婉人說算了吧,「明人不說暗話,這孩子是誰的你也瞞不了幾個月,若是想驗現在就可以,你敢嗎?」
看著她臉色發白心驚膽戰的樣子,鄭婉人覺得身心舒暢:
「周雪瑩,你心裡什麼盤算咱們清楚得很,本宮也不瞞你,咱們也有咱們的謀劃,你若是乖乖聽話,或許將來還能有你的容身之地,若是你膽敢放肆造次,那便別怪咱們心狠,去母留子這種事在皇家也是有千百種方法的。」
那一刻,周雪瑩才知自己是真的作繭自縛了,她是真的害怕了,惶惶伸出手去,不顧一切地拉住鄭婉人的手腕:
「這是娘娘的想法,還是……殿下的意思?」
鄭婉人的手腕被她攥得生疼,吼道:「有什麼分別,母子是一條心的。」
周雪瑩懵了,渾身顫慄著,兩隻手越攥越緊,鄭婉人掙扎著拍打她的手她都毫無知覺,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跳入了一個深坑。
「周雪瑩,你放手。」
鄭婉人奮力拍打著她,周雪瑩腳步踉蹌、跌跌撞撞,就在她剛要鬆開手的時候,鄭婉人猛然用力一甩胳膊,那力道很大,帶得周雪瑩整個人側崴了一步,隨著兩隻手被高高揚起,整個人失去重心,宛如一隻翩然的蝴蝶躍然飛出九層高台……
*
沈確的娘家在玄武街的輔街上,雖偏離主幹道但卻是個五進大宅。
當初父女倆來到京城的時候,沈確還只是個小娃娃,因為考慮女兒漸漸長大,不再適合東奔西走,沈福才決定為了女兒的終身和將來,定居晉安。
因此當初的這幢宅院是他千挑萬選的,距離官宦高門不算太遠,卻也不會張揚喧兵奪主,並且這幢宅子沈確當初一眼就看中了,因為有一個大大的花園,還有一個三層高的藏書閣,那是她童年時光最快樂的日子。
想來上次回娘家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沈確的心情有些激動。
今日她裝扮得十分低調,一身素衣短打,還在臉上貼了鬍子,儼然一名精幹的家奴。
李鸞嵩走在前面,沈確跟在他身後,然門上的小廝竟不認得二人。
沈確仔細看了看那小廝,是個生面孔,若不是那大大的沈府二字,她還真以為自己走錯了門。
等著門房去通傳,好一會兒,劉氏身邊的僕婦才出來迎她們進去。
草長鶯飛的季節,院子裡的花兒開得還是那樣的旺盛,闊別已久的家頓時讓沈確有了一種親近熟悉的感覺。
繼母劉氏站在正院裡頭,她是個冷淡的性子,臉上素來沒什麼表情,只淡淡說了句「來了」,便將人引入正廳。
李鸞嵩行了個禮,說:「過年家中事忙,都沒來看望母親和父親,還望母親見諒。」
劉氏點了點頭,垂著眼皮說了一通無關痛癢地客套話,二人便只能尷尬地枯坐著了。
沈確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一邊聽著劉氏不咸不淡地虛話,一邊打量起宅子。
正廳里擺放的阿爹喜歡的字畫都換了,古玩也撤去,顯得格外空曠。
趁著李鸞嵩同劉氏周旋,沈確悄悄閃身離開,轉了一圈所有的院子,沈確越發覺得不對勁。
父親的書房裡頭鎖著門,趴在門縫往裡看,竟空無一物,而且她出閣前居住的院子現在已經沒有了她的東西,堆放了雜物,那可是阿爹說過不許任何人動的地方,就是為了她回娘家的時候能夠住得習慣。
怎麼會這樣?沈確心裡頭咚咚地直打鼓,眼皮子也跳得厲害。
回到前院,廊下遇到了一個中年男子,那人一身錦衣長袍,腳蹬皂靴,沈確不認識他。
那人路過沈確身邊的時候正在同身旁的小廝說話,沈確駐足行禮,就聽那人說:「價格不重要,但是要儘快,此事便如此辦了吧。」
小廝道:「是,老爺。」
老爺?
沈確一驚,幾欲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