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全家火葬場

2024-10-04 00:01:46 作者: 蜜汁小排

  一場春獵在雞飛狗跳中不歡而散,朝堂之上也有了變化,下獄的下獄,打板子的打板子,定罪的定罪……

  春雨淅淅瀝瀝,檸香閣的屋檐下,雨水如注,落在地上濺起水花,不一會兒形成一窪積水,伸出頭去看,水面明鏡似的,能找照出人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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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春雨貴如油,當真是,澤蘭百無聊賴地坐在廊上玩水,身後房門緊閉,跟沒人似的。她嘆了口氣,只能這樣干坐著等。

  也不知大娘子是怎麼了,自春獵之後,便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也不練功、也不出門,就連平日最愛吃的也吃不上幾口了,整個人懨懨的,打不起精神的樣子。

  雨天陰暗,屋內卻也不點燭,李鸞嵩躺在床上瞪著倆大眼珠子,輾轉反側。

  他後悔了。

  不止後悔,還有自責,惱恨。

  想起春獵上自己幹得那叫什麼事。

  堂堂七尺男兒,總往人家小娘子懷裡鑽是怎麼回事,這腦子八成是抽抽了。

  他抬手捶頭,磕得咚咚地響。

  太激動了,一定是太激動了,才做出那種事,說了那樣的話,唐突了,一定嚇到她了。

  想起沈確的反應,李鸞嵩更是痛不欲生,估計她現在要將他歸為登徒子的隊伍里了,一定恨死他了。

  李鸞嵩啊李鸞嵩,你怎麼能這麼混蛋呢,喜歡人家也要講究場合嘛,那叫什麼,死皮賴臉的,狗皮膏藥一樣,一點兒男子漢氣概都沒有,臉都丟盡了。

  不體面,不浪漫,不像話,還有些……猥瑣。

  哎喲,不能想,不能想,腦殼疼。

  可是再一想,向她剖白內心,說出那樣一番話,後悔嗎?

  不,絕不後悔。

  他是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喜歡了便要說出來,在他李鸞嵩心裡,此生非沈確不娶,所以表達出來是不後悔的,只是,這表達的方式實在有點……

  猛浪。

  腦子裡出現了這樣兩個字,整個人又不好了,拽出被子蒙住腦袋,嚶嚶哼哼地在床上打滾兒。

  澤蘭聽到了怪異的響動,生怕他出事兒,趕緊進來,看見那樣一副痛苦的模樣,忙問:

  「娘子,娘子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嗎?」

  李鸞嵩這才停下來折騰,從被子裡探出腦袋,發頂已經被揉得毛茸茸亂糟糟了,一張臉皺成一團:

  「沒病,好著呢。」

  他沒好氣地一吼,澤蘭反倒鬆了一口氣,道:「娘子這樣我就放心了,您還是罵奴婢兩句吧,這樣把自己悶在屋子裡是要生出毛病來的。」

  李鸞嵩一翻身坐起來,垂頭喪氣道:「我已經病了,病得還不輕。」

  澤蘭聽不懂了,「不是說沒病了,怎麼又病了,哪裡不舒服,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心病。」李鸞嵩按住自己的胸口,「澤蘭,你是女子,我問你,如果一個男子對著你說了一些十分孟浪的話,就是不成體統那種,你會怎麼想他?」

  這話多新鮮啊,娘子不也是女子嘛,可是憑澤蘭的經驗,這會子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啊,有人對娘子不恭敬嗎?」澤蘭驚慌失措。

  「不是,沒有。」李鸞嵩道:「我在問你,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孟浪的話。」澤蘭想了想,「有多猛浪,多不成體統?」

  李鸞嵩道:「就是……說非你不娶,要和你成親……之類的。」

  「嗨,我當什麼呢。」澤蘭一撫掌,「這怎麼能叫猛浪呢,這分明就是剖白真心啊,是有人對娘子表白了嗎,怎麼樣,長得好不好看,高不高大。」

  李鸞嵩無語地白了她一眼,「那自然是英俊高大的,應該說玉樹臨風、一表人才那種,可是吧……」

  他又垮臉道:「就是表達的方式有點猥瑣,唐突,有那麼點兒死纏爛打的意思,總之就是不太體面,怎麼辦?」

  澤蘭說那有什麼,「這代表郎君的真心,您想啊,一個年輕氣盛的小郎君在向心儀的娘子表達心意的時候,可不就是直不愣登、沒頭沒腦地莽撞嗎,大娘子不覺得這樣很可愛嗎,這才是真情流露嘛。」

  李鸞嵩詫異:「當真?」

  澤蘭點頭,「千真萬確。」

  「不會嫌棄他沒分寸不成體統嗎?」他又追問。

  澤蘭說怎麼會呢,「遇到喜歡的人可不就得趕緊表達嗎,不然呢,還磨磨唧唧地醞釀,等人家都嫁人了,黃花菜都涼了。」

  李鸞嵩點點頭,有點子道理。

  澤蘭乘勝追擊道:「這都什麼年代了,咱們大鄴可是很開明的,與其暗戳戳猜來猜去,不如敞開了說亮話,這才叫光明磊落大丈夫。」

  得了,這下徹底想通了。

  澤蘭看著他那眉開眼笑的樣子,又問:「是娘子有了喜歡的人嗎,那就趕緊去說啊,難道娘子真想在這張家待一輩子嗎?再說,像娘子這樣的人,又有誰會拒絕呢?」

  李鸞嵩道:「好丫頭,說到爺心坎兒里去了,打今兒起,每日多獎勵一頓宵夜,敞開了肚皮吃,管夠。」

  澤蘭的笑僵在臉上,頓時紅到了耳根,低頭羞澀道:「奴婢不吃,奴婢再吃下去就胖啦,就不好看啦,人家郎君要嫌棄了……」

  瞧瞧人家這覺悟,李鸞嵩給她豎起了大拇指,竟完全沒有發現小妮子的情竇初開。

  看,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斤斤計較、患得患失、百爪撓心、神經兮兮……

  主僕二人正說著話,卻不知前頭正院已經忙得好似開了鍋。

  春獵之後,張家簡直大出風頭,大門幾乎閉不上,登門的人絡繹不絕,就連平日裡甚少往來的也都帶著禮物笑臉登門拜訪,都說張家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先攀上關係日後好相互幫襯。

  這便是人情冷暖,自古如此,錦上添花不缺,雪中送炭沒有。

  快到傍晚的時候,澤蘭火急火燎地跑進檸香閣,將李鸞嵩的房門一關,神神秘秘道:「娘子,你可得準備好。」

  李鸞嵩問:「準備什麼,他們這是要打殺我不成?」

  澤蘭說不是,「那怎麼能夠呢,張家人現在恨不能將您供起來,奴婢聽說,清暉堂裡頭正在商量著要鄭重向娘子道歉,老夫人說,這回怎麼求都得請您出山當家。」

  李鸞嵩一聽,轉身便走,待澤蘭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沒影兒了。

  果然,翌日一早,張家上上下下,除了張成儒還被關著以外,所有人站在檸香閣的院子裡,整整齊齊,恭敬、鄭重。

  顧氏打頭,向李鸞嵩認錯,問澤蘭:「沈確她可起來了?」

  澤蘭還沒答話,門被拉開一條縫,李鸞嵩從裡頭閃身出來,又趕緊將門關好。

  「起來了,這是找我有事啊?」

  明知故問。

  顧氏道:「今日帶著全家向大娘子道歉,我老糊塗了,過去做了那些對不住你的事,貪圖你的財產,妄圖占你的便宜,縱容兒子慢待你,還那樣地搓磨你欺負你,沈確啊,你看在咱們婆媳一場的份兒上,希望你能夠原諒我,今日我老婆子鄭重向你道歉。」

  說完便要跪下去。

  老跪少,除了天家沒有這個禮,李鸞嵩再氣也不至於失了分寸,忙命澤蘭過去扶住了老太太。

  站在老太太身後的宋清月和王佩蘭見老太太被扶住了,二人齊齊跪下行禮:「大嫂,弟媳向您賠不是了,咱們鬼迷心竅、利慾薰心,才做了那麼多對不起您的事,弟媳誠心悔改,還望大嫂不計前嫌,能夠給咱一個機會。」

  二人拿出木匣子,宋清月道:「這是咱們兩個並五娘子算的帳,過去這些年從大嫂這裡拿走的銀子,咱們湊齊了給您連本帶利送回來了,自此再不敢對大嫂不恭敬了。」

  澤蘭小可愛不用吩咐,第一時間上前將匣子收起來。

  張冠華也說:「大嫂,上次因為李鸞洪的事我被全京城的人笑話,連家裡人也要放棄我的時候,是大嫂帶著我去看到了真相,讓我幡然醒悟,冠華叩謝大嫂大恩,給了我再生的機會,如果沒有大嫂,冠華這輩子就完了。冠華這輩子都聽大嫂的,還望您不要生氣啊。」

  最後頭,二爺三爺也紛紛上前,跪在自己媳婦身邊向李鸞嵩認錯道歉,一時間,場面還頗有些感人。

  大家都看著李鸞嵩,等待著他的反應,可是他卻沒有動靜,就那樣靜靜地站在房門口,甚至連步子都沒有挪動一下。

  他們跪在太陽下,而他一個人站在廊下陰影處,距離有些遠,張家人自然看不清他在做什麼。

  他在同房間裡的人說話。

  昨天澤蘭報信後李鸞嵩第一時間想到了沈確,這一刻怎麼能不讓她親身感受一下呢。

  房間裡沈確此刻就站在門後,她做夢都沒有想到能有今日。

  往日的種種浮現眼前,婆母的刁難、處罰,妯娌的傾軋、栽贓,小姑子的欺負、打壓,丈夫的冷漠、鄙夷……

  心裡頭一陣酸楚,那些不愉快的日子真的已經過去了。

  「殿下。」沈確帶著濃重的鼻音,道:「謝謝您。」

  這一刻,李鸞嵩覺得自己做對了。

  「這是屬於你的道歉,你應該親眼見證。」他壓低了聲音,「原諒不原諒,媆媆你自己定奪,不要因為他們的道歉而逼迫自己,全憑你內心的決定,不要有壓力。」

  沈確說沒有,「我沒有壓力,也沒有恨意,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們能誠心悔過,沒有不放過的道理。」

  她總是心軟慈善的。

  李鸞嵩說好,「那你還有什麼要求。」

  沈確說:「沒有了,已經很好了。」

  李鸞嵩說那好吧,「你等著吧,下面交給我。」

  沈確一愣,還未來得及張口李鸞嵩已經舉步到了張家人面前。

  「可是想讓我重新掌家?」

  顧氏說是,「但是你放心,所有的收入都上交,有多少用多少,絕不再占你便宜。並且,還多給你一份掌家人的辛苦費。」

  李鸞嵩不語,像是在思索什麼。

  顧氏又從袖子裡拿出第一張紙,道:「雖然你阿爹現在不在京城,但是這份和離書已經寫好了,交到你的手上,至於今後怎麼決定全憑你做主。今日起,咱們當你是女兒,沈確,張家欠你的。」

  這時候跑來看熱鬧的李樂見她不說話,上前道:「母親,您還忘了一個人。」

  顧氏不解,問:「誰?」

  李樂看了一眼李鸞嵩,說:「自然是大哥咯。這些年最對不起大嫂的自然是他張成儒,這些日子他被關著,好似與他無關一樣,一家人努力團結掙回來這點兒榮譽容易嗎,他憑什麼可以置身事外,要我說,他才是最應該向大嫂磕頭道歉的人。」

  李鸞嵩向李樂投去讚許的目光,這丫頭也有靠譜的時候。

  顧氏卻有些犯難,皺眉道:「這個咱們自然明白,可是那個東西他好似被人奪走魂魄一般,油鹽不進,整日失魂落魄,別說讓他道歉了,恐怕還能認得清人都已是不錯了。」

  李樂說那不成,「他是這個家惹禍最多的人,憑什麼由著他裝瘋賣傻就能混過去。至於怎麼做,還要看母親決斷了。」

  言盡於此,如果顧氏依舊護著兒子,那也是沒什麼可談的必要了。

  這時候,顧氏身邊的老二老三上前,拉住母親說:「阿娘,是該讓大哥清醒清醒了,公主說得對,他最是應該負責的人。」

  顧氏想了想,說:「好,這個兒子是讓我慣壞了,那今日我便清理門戶。沈確,你瞧著,自今日起,你從前受過什麼磨難都讓張成儒走一遍,你曾經做過什麼、付出過多少,一樣不落都讓他來一遍,也讓他嘗嘗你過去的日子。」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便對囉。

  之後,顧氏為表決心,又說:「還有,你倆的婚姻全憑你做主,我知道你已經死心了,至於是休夫還是和離你看著定,今日起,如果你不嫌棄,張家便收你做女兒,他日再嫁,張家一定風風光光賠上十里紅妝,送你出嫁。」

  「確啊,原諒阿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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