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的你找娘
2024-10-03 23:58:59
作者: 蜜汁小排
月上中天,滿天星斗熠熠生輝。
快到子時了,晉王府內燈火通明,尤其是書房,簡直亮如白晝。
時公公點的蠟燭都快把屋子燒了。
案牘之上,沈確孜孜不倦地一邊翻閱書籍找資料,一邊努力回憶自己出嫁前的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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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沈確可是小有名氣的才女,從小阿爹就將她培養得詩書禮樂樣樣皆通,她經常女扮男裝參加詩社和清談,也就是在那時候認識了張成儒。
他是文人圈子裡閃耀的星星,腹有詩書,出口成章,她遠遠地看著他被眾星捧月一般,少女的心怦怦直跳。
沈確出生商賈之家,祖上便從事商貿,是大鄴的隱形富豪,雖富可敵國卻十分低調。因靠著中草藥發家,家族有兩條祖訓,其一便是,繼承者必須懂得藥理和醫理;其二,也是祖輩一直以來的願望,希望可以改換門庭,提升家族地位。
所謂士農工商,商人在大鄴不被重視,甚至被人視為唯利是圖的小人。沈確的母親就是出身官宦大家族,只是後來外祖家道中落,母親憂思過重去世了,之後父親續弦又娶了一位官宦人家的娘子做續弦,就是沈確的繼母。
自己如此,父親沈福也希望女兒沈確如此,只有嫁到世家大族女兒才能不被人瞧不起,身上銀子太多了,也免除了宵小之輩的歪心,最起碼,讀書人體面。
然而,他卻想錯了。
三年前,沈確嫁給張成儒花了不少銀子,就說那綿延上百里的嫁妝,算是讓張家出盡了風頭。自然,張家也是看中了她的財力才娶她過門。
可是成親後沈確才知道,自己的夫君張成儒原是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白月光,自己的加入無疑切斷了人家的姻緣,所以,張成儒並不喜歡她,成親三年都未曾圓房。
眼看著二房三房相繼有了子嗣,沈確有苦說不出,頂著管家娘子的名頭無休止地從自己的私房錢裡頭補貼家用。
三年了,她幾乎沒寫過字,沒摸過書。
燭燈下,沈確有些走神,想起往事,再看看如今,忽然覺得老天爺對她不薄,竟有如此美妙的體驗,讓她能夠再次摸書本、寫策論。
「殿下。」
時公公看她發愣,心裡頭一陣緊張,殿下可是許久沒在這裡坐過了,這才剛開始動筆,難不成不想寫了?
沈確回神:「怎麼了?」
心平氣和,更讓人膽寒。
時公公打了個冷顫,殿下這也太平靜了,難不成要憋大招?
「沒什麼,奴才問您餓不餓,渴不渴?」
經他這麼一說,沈確到還真是覺得餓了,看了看手裡寫了開頭的策論,吩咐道:「那就麻煩您幫我取點吃的,最好是桂花糕,如果有百合粥就更好了。」
時公公瞬間石化了。
慢聲細語,太嚇人了。
再說,殿下何時肯吃這些東西,咱們廚房裡頭不是肘子就是羊腿,這是撞邪了嗎?
看他怔愣,沈確問:「沒有嗎?」
不能夠啊。
「有,有,有。」時公公點頭如搗蒜,只要殿下肯寫策論,吃龍肉他都能弄到。
「奴才這就去吩咐,殿下稍候。」
時公公激動地退出房間,衝著天上的月亮就是一陣猛磕:「老天開眼啦,咱們家殿下轉性啦,謝老天爺,奴才這大鄴公務員的鐵飯碗保住了。」
*
月亮靜靜地掛在天上,星星眨了眨眼睛。
檸香閣被寧靜的月色籠罩,灑下一片清暉。
張成儒站在門外,被蚊子叮得抓耳撓腮,「啪」的一聲,一手血。耳邊嗡嗡聲不斷,他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沈確,你要洗到什麼時候。」他猛烈地拍門。
今日職上事情多,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到了母親那裡才知道沈確今日竟闖下了這樣大的禍,怒不可遏地前來興師問罪。
寢屋裡頭,李鸞嵩讓澤蘭幫她沐浴更衣,此刻正坐在房間裡,一邊打扇,一邊飲著冰飲子,一邊聽澤蘭繼續給她講「娘子」這些年的過往。
簡直越聽越氣,這女子也太好性兒了吧。
還有那張成儒,簡直不是個東西。
平日見他人模狗樣的,沒想到竟這樣對待自己的夫人,嫌貧愛富,道貌岸然,竟還敢在人前充大頭鱉,那書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
屋內,燭光搖曳。
澤蘭覦了一眼娘子的臉色,她說了一晚上話,幫娘子回憶了生平,說到委屈、氣結之處,忍不住跟著抱怨了幾句,沒想到娘子的臉色越來越差。
「娘子,您怎麼了?」澤蘭小心翼翼地問:「奴婢讓您生氣了?」
「不是你,是那豬狗不如的張成儒。」李鸞嵩罵道:「有這樣一個賢惠知禮又好性的夫人,他竟然還惦記著那什麼,周什麼?」
「周雪瑩。」澤蘭補充。
周雪瑩就是張成儒的青梅竹馬。
「對。」李鸞嵩點著手指,道:「簡直有辱斯文,丟盡了讀書人的臉,也丟了我大鄴官員的臉。」
真的是越罵越氣,李鸞嵩騰地一下站起來,嚇了澤蘭一跳,看著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問:「大娘子,您這是做什麼?」
「開門。」李鸞嵩道:「我得替她教訓這個沒用的東西。」
「啊。」澤蘭有點懵,「替誰?教訓誰?」
「你別管,開門。」
他一邊命令澤蘭,一邊滿屋子搜尋想找一件稱手的傢伙事兒,可惜,沈確的屋子裡除了帳本子就是書,還有一些她自己做的繡活。
總不能拿著一根繡花針跟人幹仗吧,李鸞嵩叉著腰直喘粗氣。
「娘子,你冷靜一下。」澤蘭想勸他,無奈門外的張成儒將門拍得咚咚直響。
李鸞嵩也無所謂了,順手抄起一個圓凳拎在手裡,一把將門推開。
門向外開,直直打在張成儒的面門上,發出「咚」的一聲,疼得他齜牙咧嘴。
「沈確,你這是作甚。」
眼前的大娘子穿著輕薄的涼衫,光潔的肌膚若隱若現,只是,那臉上凶神惡煞的表情和這一身的蠻力,也不曉得是不是中邪了。
他今日回來就被人拉去了老夫人那裡,兩位弟妹哭天抹淚地一頓痛訴,再加上自己妹子的強烈聲討,張成儒這才屈尊降貴地踏入檸香閣,否則,他是不會來此地的。
可是,眼前這番場景,看來她們說得沒錯。
張成儒忍痛後退了幾步,站得筆直,側面對著沈確,也不拿正眼看她,道:「今日聽了家人的一番話,我本不信,現在看來,你果真無法無天。瞧瞧你那個潑婦的樣子,成何體統,簡直沒有家教。」
「沈確,別怪我沒提醒你,想想你當初是怎麼才能嫁進這個家的。」
「若不是我娘看你可憐,又痴心於我,你能有今天嗎?還不知足,在家裡興風作浪不得安寧。」
「趕快穿戴整齊,去給她們道歉。今日之事我便不予追究,但是,該給的銀子一分都不能少。」
李鸞嵩這回算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沈確的委屈,他兩瓣嘴一開一合,顛倒是非,黑白不分。
「張成儒,你混蛋。」李鸞嵩脾氣上來六親不認,別說一個區區四品侍郎,就是他皇帝老子在,他犯起脾氣來誰也攔不住。
「娶沈確進門是你們家嫌貧愛富,貪人錢財。現在一大家子跑來欺負人,你當我是死人嗎。」
他懶得廢話,趁著張成儒沒反應過來,將手裡的圓凳對著他就是一通亂舞,打到張成儒身上疼得他嗷嗷直叫滿院子亂跑,李鸞嵩在後頭追,二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一個驚慌失措,一個怒不可遏。
「沈確,你瘋了嗎?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張誠儒你這個始亂終棄的小人,貪財好色,唯利是圖。」李鸞嵩簡直用盡了肚子裡墨水,可是才跑了兩圈竟覺得有些氣喘,「我今日就打得你找娘。」
「還告狀,一家子蛇鼠一窩。」
完了,這身子骨也太弱了,李鸞嵩體力不支腳步也慢了下來。
看他停了下來,張誠儒也忍著疼站住腳步,二人中間隔著一張石桌。
「你信不信我休了你。」張誠儒仍舊理直氣壯,「商女就是商女,沒家教沒涵養,荷花宴陛下讓眾卿攜帶家眷,你這個樣子,怎麼去得?」
「我去不去得與你無關,我讓你嘴欠。」李鸞嵩氣得又上了頭,使出渾身的力氣將手裡的圓凳掄起朝著對面的張誠儒就砸了出去。
所有的檸香閣的下人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圍觀這場腥風血雨,隨著眾人的目光,那圓凳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落在了張誠儒的身上。
「咣當」一聲,張誠儒仰面倒地,圓凳咕嚕嚕滾在他身邊。
「沈確……你……」張誠儒這下子真的說不出話來了,忍著劇痛趕緊爬起身,捂著腦袋指著李鸞嵩:「你……我……」
「你什麼你,我什麼我,我看你是還沒夠。」李鸞嵩這就要繼續,張誠儒腳底抹油直往院門外跑,瞬間沒了人影。
李鸞嵩喘著粗氣命人關門這才算作罷,一場雞飛狗跳的鬧劇暫且收場。
這身子實在柔弱,才幾下而已,李鸞嵩已經覺得心臟咚咚咚地跳個不停,累得氣喘吁吁。
拍了拍手,轉身回去睡覺。
欸,也不知道那位大娘子此時在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