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第一步

  風家密室內，風子言打碎了一地精美的瓷器，一張英俊的臉上，寫滿了怨毒和殺氣。

  坐在他對面的則是風不語和公孫先生兩人，公孫先生臉色更難看，秦然沒死，這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不過好在他為風家賣命多年，也深得風子言信任。

  風子言雖然憤怒，卻也沒有做出什麼沖昏頭腦的事情，只是罵了他幾句，便也不再提起。

  「我要秦然立刻就死！公孫先生，我命令你去部署暗部的人，暗殺秦然！」風子言暴躁如雷，雙目血紅。

  「胡鬧！」身為大長老的風不語，立刻出言訓斥道，「若是在之前，秦然死了也就死了，和死了一隻狗沒什麼區別，沒有人會在意，也由得你胡鬧。但是現在，秦然絕對不能死！」

  「大長老說得對。」公孫先生也附和道，「若是秦然現在死了，咱們風家立刻就會被推向風口浪尖。現在的他，已經引起了足夠的注意，到時候，只怕會有人拿秦家契約來制約風家，陷入被動便不妙了。」

  秦然表現出來的實力，已經足夠然所有人重視，而在這種重視之下，風家也絕不敢輕舉妄動。

  「這麼說，我非但不能殺他，還要保護他咯？」風子言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話。

  風不語和公孫先生都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氣得風子言啪的又摔掉一個茶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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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這時，風不語卻突然笑了笑道：「子言你也不用這麼憤怒，我們雖然不能在懷遠城對秦然動手，但是他到底是要離開懷遠城的。」

  「嗯？」風子言鼻子裡飛出一個音調。

  公孫先生連忙道：

  「北辰學院離這裡可不近。」

  煙雨樓，靠窗的老位置，秦然望著窗外。

  這裡算是一處雅座，可以看見懷遠城中最寬的一條主要道路，兩旁的小販店鋪，來來往往的行人。他喜歡就這麼坐著，慢慢飲酒，看著世態炎涼，市井百態。

  最初他酗酒是為了能夠重新進入萬古龍碑的神秘空間，如今，他已可以隨時神遊這奇異空間，可飲酒的習慣，卻已經難以戒掉。

  好在他幾乎不會醉了，多年來飲盡天下美酒，秦然可謂千杯不倒。

  「嗯？「飲下杯中之酒，他朝店內望了幾眼。

  馬上就要離開懷遠了，如果他對這裡有什麼眷戀的話，也就是這他呆了最久的酒樓了。

  煙雨樓新來了一個跑堂的小夥計，是個女孩子，長相甜美，很得客人的喜歡，掌柜的也很喜歡。

  更主要小姑娘聰明能幹，人又勤快，見過她的人，很難把她和那個好吃懶做的阿四聯繫在一起。

  阿美是被秦然推薦到煙雨樓來的。

  雖然家裡得了秦然一些金銀細軟，但坐吃山空，那些東西終歸是要花光的。

  阿美也懂事，主動找上了秦然，秦然也很樂意幫這個忙。

  「公子，您要的雨前極品醋魚，和秘製片牛肉。」小姑娘小臉兒紅撲撲的，顯得健康而又活潑，穩穩噹噹的端著菜餚到了秦然面前。

  「阿美，怎麼樣，在這裡還習慣嗎？」秦然吞下一杯酒，問道。

  阿美笑了起來：「掌柜的對我可好了，看我可憐，每天都稍一些好菜讓我帶回去給娘親嘗嘗；那些客人也喜歡我，經常來吃飯……公子。」

  阿美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了一陣。

  「怎麼了？」秦然溫和笑道。

  阿美咬著嘴唇，半晌，抬起頭來堅強的望著秦然，顫抖著問道：「公子，請你說實話，我哥他……是不是……」

  秦然嘆了口氣，他也知道這事瞞不了多久，尤其是阿美來到了這店裡幹活，很快就會拆穿他拙劣的謊言。

  他愣了愣，長長的吁了口氣，倒了一杯酒給阿美：「你喝過酒嗎？」

  「沒有，家裡沒有多餘的糧食，哥哥拿給家裡的錢也不多。」阿美沒有接，一雙眼睛帶著霧氣，倔強的看著秦然。

  「你喝，喝完我就告訴你。」秦然心道，喝完，心裡也會不那麼難受。

  阿美一把奪過杯子，一飲而盡，小臉兒頓時醉紅，鮮艷欲滴。秦然苦笑：「你哥哥他……確實出事了，他，是我殺的。」

  秦然的話，仿佛晴天霹靂一般，震得阿美瞪圓了眼睛，豆大的淚珠頓時就從眼角滾了出來，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秦然也不迴避，又倒了一杯酒：「喝完這杯酒，你我恩斷義絕，你來找我報仇，我也絕不會有半點怨言。」

  「為什麼？」阿美看著他，淚流滿面，小拳頭捏緊，指甲刺破了手心也沒有察覺。

  秦然苦笑，卻沒有解釋，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對這個小姑娘來說，或許太過沉重了。

  讓她怨恨自己，或許比真相要來的仁慈，來得溫柔一些。

  「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秦然放下銀錢，站起身來，「還有，好好照顧娘親。」

  阿美捂著臉抽泣，癱坐在地上，聞者傷心，見者淚目。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個溫柔地不像話的秦然，居然會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哥哥。

  「阿美……」店裡那個小夥計走了過來，看著秦然離去的背影，咬了咬牙道，「有些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說……」

  「你說。」阿美抬起頭來，咬著嘴唇的倔強模樣，幾乎讓人心碎。

  那夥計沉吟片刻，將秦然那日來喝酒，以及阿四行為古怪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這麼說……是我哥收了別人的錢，要害秦公子性命？」阿美顫抖著說道，泣不成聲。

  夥計也嘆了口氣：「這只是我的猜測……」

  難怪，哥哥會突然發了一筆橫財，原來是秦公子的買命錢！

  阿美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她也終於知道了秦然的良苦用心，眼淚卻無論如何也止不住了。

  「公子，對不起……」她手裡捏著秦然送給她的荷包，哭成了淚人。

  秦然離開了煙雨樓，心中想著其他事，漫無目的的在城裡亂逛起來。

  穿街過巷，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陣淒涼的風吹來，秦然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可他抬頭看見了一處破落牆院，卻發現再也走不動了，眼圈也慢慢的紅了起來。

  斑駁的牆壁爬滿了翠綠的植物，依舊可以看出它原本的輝煌和宏偉，一塊破舊的牌匾歪歪斜斜的懸在門楣上，結滿了蜘蛛網，兩個被灰塵掩蓋住光芒的「秦府」兩字，仿佛在訴說著往日的榮光。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秦然居然鬼使神差的走回了秦家祖宅。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秦然看著那一塊塊裂開的朱紅色的院牆，緩緩走到了大門前，掂著腳取下了門楣上的牌匾。

  「秦家，滿門傻瓜的秦家……」秦然伸手，用力的將牌匾上的灰塵蛛網拂盡，兩個金光大字再次恢復氣勢。

  只不過，這兩個字所承載的那個巨大家族，卻早已經灰飛煙滅。

  「嘎吱」一聲，秦然將牌匾放回大門之上，推開了破舊腐敗的木門。

  那木門發出刺耳的 ，旋即轟然破碎，仿佛像是一個老人盡力守著庭院，為了等秦然這個最後的秦家人回來。

  秦然心中悲戚，緩步走入祖宅。那一個個熟悉的院落，那一條條熟悉的長廊，秦然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小時候，他仿佛看見了慈愛的父親，溫柔的母親；他看見了兄長、看見了和他作對的小霸王，看見了一起胡鬧的玩伴……

  一切都已消失在風中，所有人，變成了一杯黃土，變成了一塊塊立在破落祖祠里的木牌。

  秦然推開祖祠，爐鼎里的香火早已經斷了，那些貢品也早已被老鼠吃光，只留下幾個光潔溜溜、落滿灰塵的瓷盤。

  「父親……母親……」看著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秦然只覺得臉上有熱流划過，沿著臉頰滑入嘴角，又苦又澀，「孩兒不孝，今日來看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