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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水深必靜,大慈寺非等閒之地

2024-10-08 12:56:13 作者: 田聞一

  一縷清純如水的秋陽,從褙糊著夾江純綿白紙的窗欞上透進來,在大慈寺住持,鑒明大法師的靜室里閃灼游移。雖然靜室里里光線有些昏暗,但還是看得分明,大師的靜室雖然簡潔,但充滿了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氛。屋子四四方方,小小巧巧的,地上鋪的是采自省內寶興的黑色大理石。身披紅色袈裟的法師趺坐在浦團上,雙手合什,閉著眼睛。眼觀鼻,鼻觀心,身姿挺直――標準的坐如松姿勢。他捻著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詞。大師面對著的神龕上供一尊笑微微的釋迦牟尼佛;神龕之下擺一張供案,案上擺著供果;兩邊黃銅燭台上,一邊一隻足有尺長,拳頭大小的大紅蠟燭燃得正緊。

  大師六十多歲,不留鬍鬚,身材瘦削,神情矍鑠。四周很靜,靜得來可以聽見窗外那株高大的梧桐樹上,在陽光照耀下金箔似閃光的濃密葉片隨風飄逝而下沙沙聲。旁邊,香爐里一束印度香青煙裊裊升騰。看得出來,大師的思緒陷得很深。他那五官端正瘦瘦的臉上,一副濃濃的已然染霜的劍眉不時挑起來,這就泄露出他內心其實是翻江倒海的,而且透露出一種將軍才有的威儀。

  大慈寺住持鑒明大法師,是個很有些來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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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俗姓張,名敬一,福建人,舉人出身,中途投筆從戎。崇禎年間,當張獻忠、李自成與明軍中原逐鹿時,他是明廷驍將邵捷春不可或缺的幕僚,多次參與對張獻忠、李自成作戰。他頗有謀略,盡心盡力為邵捷春贊畫軍機,頗著勞績軍勛,深為邵捷春倚重。他在軍中還練出了一身不俗的武功,三五個人近不得他的身。除此,他素喜佛學。軍務之餘,常常選一僻靜處讀內典,察禪理。

  那時,邵捷春、左良玉、孫傳庭等名將在南人北相,文韜武略的「總理」盧象升提調下,對流軍連戰皆捷,將李自成、張獻忠為首的三十六家流軍逼得或降或逃或匿。形勢一派大好下,關外滿韃子再次深入畿輔。崇禎皇帝慌了手腳,急令盧象升率精銳去京師勤王。時年不到三十歲的崇禎,雖然勤於王政,但性陰狠,對屬下多疑,苛刻寡恩。設特務機構東廠、錦衣衛,廣派特務監視部屬,動輒派出緹騎將屬下逮到北京治罪。在一派內憂外患面前,崇禎信任的朝廷重臣――原三邊總督楊鶴之子楊翤昌向皇上獻「攘外先安內」計,建議朝廷對滿洲韃子宜撫――每年輸以巨款以求喘息時機;騰出手來,對以李自成、張獻忠為首的「流軍」痛剿,一網打盡。時中樞三人,這就是楊嗣昌、盧象升和崇禎的親信太監、當了天下軍馬總監的高起潛,可謂決定了中國的命運。崇禎私心贊成「攘外先安內」,但又怕民怨沸騰,不明確表態,假惺惺徵求盧象升意見。楊、高二人對滿清主和,獨盧象升主戰。這樣,盧象升勢必難逃一死。在迎戰深入畿輔的滿洲鐵騎大戰中,盧象升孤軍作戰,面對數倍於己之敵,苦戰數日而糧草援軍不繼,最後血染疆場。明末的兩根擎天大柱――前是袁崇煥,後是盧象升就這樣轟然坍塌。他們最終死在內部,死在了崇禎皇帝手上。

  之後,兵部尚書楊嗣昌挑起了剿滅流軍的重任。盧象升本來下得好好的一盤贏棋,被志大才疏,只會紙上談兵的楊嗣昌很快下成了一盤死棋,輸棋。偏楊嗣昌又執迷不誤,嫉賢妬能。因此,眾叛親離,屬下大將左良玉不聽他的調遺,公然抗命,反而躲過一時。而邵捷春聽他的,最終活活被楊嗣昌排擠、陷害致死。崇禎十六年(1643),將局勢弄得不可收拾的楊嗣昌,在張獻忠率軍拿下有九省通衢之稱的武漢前夜畏罪自殺。至此,崇禎用以維護明朝三百年江山的最後一點血本被楊嗣昌輸光當盡。李自成、張獻忠分率百萬大軍,以破竹之勢向南北兩方挺進……張敬一清楚地聽到了明朝垮台前的吱呀聲。失望之餘,掛冠而去,歸隱佛門。

  他輾轉來到成都。歸隱佛門的他與朱明宗室至親交好,因他佛學高深,很能自持,在大慈寺當上法師,進而當上住持。年來,雖處於大慈寺清靜無為地,但風聲雨聲市聲,聲聲入耳;國事省事市事,時時在心。就在張獻忠占領成都後,遍城貼滿告示,搜拿朱明宗室;並嚴令,知者速將朱明族室拿報,若有知情不報者,有意藏匿者,一經查出,與朱明宗室同罪,格殺勿論!而朱奉伊父子就被他藏在寺中一隱秘處。風聲越來越緊,張獻忠下令緊閉四城搜查逃犯,重點搜查朱氏族人。這時他在想,如何儘快將朱奉伊朱小伊父子安全送出成都。

  鑒明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這是一個示意。

  門帘一掀,一個中等身材的法師閃身而進,他將右手豎在胸前,低首向住持問安施禮。

  「不知大師有何吩咐?」他叫一果法師,是鑒明住持的親信弟子。

  鑒明並不抬頭,只是輕聲一句:「你去請朱奉伊來。」就在一果法師應聲要去時,住持法師鑒明不放心地加了一句:「儘量不要讓人看見朱奉伊。」

  「住持放心!」一果向鑒明施禮而去。

  朱奉伊很快被一果法師帶到了住持大師面前。然而,在蒲團上盤腿趺坐的鑒明大法師卻並不睜開眼睛,不聞不問,保持著固有的姿勢。長時間的沉默中,朱奉伊站在法師面前,端端地打量著這個決定他們父子生死的鑒明大師的神情,對大師要他來的原因作著種種揣測和分析。落難的朱奉伊,原也是一個藩王,官封順慶(現南充)王,不過他長住成都,公館修得很闊氣。因喜佛學,同鑒明法師相交很深,平日對大慈寺的施捨、供奉也最為慷慨。在張獻忠破城之日,蜀王投井,一派亂紛紛猶如世界末日的恐怖中,時年剛過不惑的順慶王朱奉伊匆促中,帶著他最為鍾愛的只有十來歲小兒子朱小伊,臉青面黑地逃到了大慈寺。鑒明法師當即收留了他們父子。原想讓他們躲幾天找機會將他父子送出城去,不意張獻忠對朱明宗氏苦大仇深,已將成都的朱明宗氏族人造冊在案,全城張榜畫象嚴拿,發誓挖地三尺也要將這些朱明宗室族人捉拿歸案,斬草除根。朱奉伊自然名列其中。張獻忠還下令,關閉四道城門,每天所有出入城門的人,不僅要有各管轄營地發給的路條,且要受到搜查。朱奉伊父子在大慈寺一藏就是一月有餘。雖然事情做得嚴密,寺內只有上層幾個法師知悉,但已經有人表示不滿了。那天負責寺中外交事務的「知官僧」,就公開對住持大師提出了他的擔心:「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順慶王父子在我們寺住得久了,怕是不得行!那可是要帶惜我們掉腦殼的喲!」話雖說得娓婉,但應該有的都有了。話中有提醒,警告,還有威脅!

  這當兒,住持大師鑒明忽地睜開眼睛,呀,眼睛好亮、好犀利!

  打量了站在眼前的朱奉伊一下,鑒明大師比了一個手勢,示意朱奉伊坐,一果法師為朱奉伊泡了一杯茶。

  朱奉伊怯怯地落坐在靠窗的一把黑漆太師椅上,一果法師向住持端手施禮後退了出去,並輕輕掩上了門。鑒明大法師仔細地打量了朱奉伊一下。看得出來,順慶王月來是提心弔膽的。原先白白胖胖的他,瘦了一大圈,那雙由朱元璋遺傳下來的、具有朱明族人鮮明特色的又大又鼓的眼睛,網滿了血絲。原先穿著上很講究的他,為不引人注目,竟穿的是一身粗藍布和尚服,雖然剃光了頭,但他怕痛,沒有在額頭上鉻上疤……總體來看,坐在眼前的朱奉伊在穿著舉止上,都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談話是先從朱奉伊的小兒子朱小伊,是否要在額頭上烙燙出九個疤開始。

  「現在看來,張獻忠封城很緊,你父子一時半會出不了城。」鑒明法師看著朱奉伊說:「雖然你們父子住在後院,也隱蔽。但時間久了,難免走漏風聲。如果你們被西軍發現,我大慈寺也是要滿門抄斬的!」

  「感謝法師擔戴!」朱奉伊說著拱手作揖:「我全家百十口人都被張獻忠抄斬,我父子能虎口逃生,活到今天,全靠法師。法師的大恩大德,我感念於心,終身難忘。」說著垂淚。

  「所以小公子千萬不要負痛!」住持大法師說的是日前事,朱奉伊的小兒子負痛,沒有在額頭上燒出九個疤來,而如果不在朱小伊的額頭上烙出九個疤,縱然將他打扮得與小和尚們一般無二也不行。因為他小愛跑貪玩,稍不注意跑到人庭廣眾下,一下就會被人認出他非出家人。那麼,事就大了!住持大法師要朱奉伊不要心痛兒子,而應該配合,務必儘快在朱小公子的額頭上燙出「九斗碗」來。大師強調:為了寺中僧人安全,也為了減少寺中僧人對他的壓力,「小公子今日務必受戒!」

  落魄的朱奉伊只好答應下來。

  鑒明大師這就喚進一果法師,要他去將朱小公子帶來,就在他的靜室里燒戒。

  很快,一果法師帶著朱小公子來了。這個十來歲的孩子長得與朱奉伊一模一樣。

  「爸爸,我一早都在找你,原來你在這裡。」朱小公子一進門,就撲進爸爸的懷裡,拉著爸爸的手,天真地抬起頭來看著爸爸。朱奉伊極為愛憐地用手摸了摸兒子的頭,從茶几上端起剛才一果法師為他泡的茶,讓兒子喝,一副牴犢情深的樣子。

  鑒明大師似有不忍,調過頭去,霜白劍眉抖抖,對一果法師低聲一句:「為這位小施主燒戒吧!」

  一果法師動作麻利如庖丁解牛。他讓朱大伊坐到一邊閉上眼睛不看。他掏出一個早備在身上的小盒子打開,取出艾絨,拈成九個碗豆大的小球,成一字形順貼在「小施主」額頭上,取出一根紙捻點燃,再將粘貼在朱小公子額頭上的九個艾絨小球一一點燃。立刻,空氣中瀰漫起艾香和藥香混合的苦澀氣味,忽然,「小施主」朱小伊殺豬似的地驚叫一聲,從蒲團上一躍而起;一邊哭罵,一邊伸手將額頭上正在冒著青煙的艾絨小球往下抹。

  一果法師急了,伸出雙手用力抱著朱小伊。十歲的朱小伊在一果法師懷中一邊哭著掙扎,一邊向他父親求救,一雙小腳在地上亂蹬。

  朱奉伊在看得心疼,欲起身制止。

  鑒明大法師說:「長痛不如短痛,這是在救命!」朱奉伊只好又坐了下去。孩子卻還在一邊殺豬般哭鬧,朱奉伊再也坐不著了,他站起來,從一果法師手中一把搶過孩子,護在懷中,說:「由著他吧,生死由命好了!」說完,一手牽著孩子,一手掀開門帘去了。

  「阿彌陀佛!」鑒明住持雙手合什,低下頭去。良久,抬起頭來,囑咐一果法師:「你要派人將他們父子盯緊,不要讓他們亂跑,尤其是那孩子。千萬不要出亂子!」一果答應,向大師作禮後退出靜室。

  午後,大慈住持鑒明大師在他的靜室中又做起功課――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規矩。一早一晚去大雄寶殿,在暮鼓晨鐘中為全寺僧人講經。除此以外,他都在自己的靜室內禮佛念經。這時,知客僧慌慌張張而來,向他秉報:「張獻忠的左尚書汪兆麟率西軍一營,氣勢洶洶來在寺中。汪尚書這會兒大模大樣地坐在齋堂上,說是有事要見住持!」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脫。鑒明大師很沉著,他離坐起身,說:「那就去吧!」

  進到齋堂,鑒明大師端起手來,向汪兆麟施了一禮,一聲啊彌陀佛:「不知尚書下降寒寺,有何吩咐?」

  坐在當中一把黑漆圈椅上,兩邊有手按刀把親兵護衛的汪兆麟,用他那張驢頭馬臉上鷂鷹似的眼睛,注意打量了一下大慈寺住持。平生閱人很多,也很詭的他總覺得,這位住持看起來仙風道骨,但骨子裡有種不祥的軍人意味。

  「被俘文官幾百人關押在貴寺閒置庭院裡,給貴寺添了不少麻煩。」汪兆麟話說得很客氣,顯得也很隨意:「我是順便過來看看的。我對佛學也很感興趣,如果不是處此亂世,我汪某也許會遁入空門……」汪兆麟用他一口濃郁的安徽腔說時,一邊注意打量著大慈寺住持。機心深沉的汪兆麟有個特點,對人處事,往往喜歡故意顯得大而化之以麻醉人,以往確實也得過不少便宜,麻倒過不少人。他有時覺得自己就像山中狼,人在山道上走,狼悄悄跟上,突然起身,猛地將狼爪在人的肩上一搭,走著的人以為是熟人拍肩,不經意調過頭去,這就糟了,狼用尖嘴一下咬著人的喉嚨不放。鑒明大師也警惕!「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鑒明大師坐了下來,侍候在側的和尚上了茶。

  汪兆麟問鑒明住持:敢問貴寺現在多少僧人?

  「貧寺戰前有僧人共一千二百餘人,因去各地做法事的僧人多半未回,現實有僧人七百餘人。」

  「他們為何未回,是被老虎豹子吃了,還是去做了花和尚?」汪兆麟笑了一下,話中有譏諷意味。不待住持回答,他感嘆一句:「大慈寺不愧為川中名寺,和尚真多。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就是和尚出身,據我所知,我這位安徽老鄉後來當了皇帝,飲水思源,對和尚情有獨鍾,經常剋扣兵餉去養和尚。如此,可以說,明朝的天下,得也是和尚,敗也是和尚。」

  鑒明住持見汪兆麟居心叵測,指桑罵槐,也不動氣,平靜對應,棉層有針。

  「和尚乃世外之人。朱元璋養和尚,是要和尚替他念經消災,普渡眾生向善。依貧僧看來,明朝之所以敗亡,不在於明廷剋扣兵餉養了和尚,恰恰相反,是養了若干作奸犯科的無聊文人。這些人當了官,無不整日搖唇鼓舌,播弄是非。結果好端端的世界,就是由這些人攪垮了的。」完了故作謙虛地問汪兆麟:「不知尚書大人以為然否?」

  汪兆麟打著假哈哈,心中暗罵,好個禿驢,敢同我頂嘴!

  「住持大師說得好,佛家的要義就是普渡眾生。大西開國在即。西王心胸開闊,對那一群被俘文官,不僅不治罪,反而有所借重。然他們中卻有不少人至今冥頑不化。希望大師幫我勸勸他們,以免西王震怒,大開殺戒。他們中的首要份子,倘若肯幡然悔過,則大師功莫大焉!」汪兆麟說時,覷起眼睛看定住持:「大師不會推辭吧?」鑒明不知這個汪兆麟來此究竟要搞個什麼明堂,話說到這裡,也無法推辭,即雙手合什:「善哉、善哉!」算是答應。

  汪兆麟這就吩咐親兵將隔壁在押的張繼孟、楊允升、力蕘相陸續押上來。

  先押上來的是張繼孟,問過姓名後,汪兆麟說:「聽口音,先生是陝西人?我們大王對他的陝西老鄉可是另眼相待的。」可是,張繼孟卻將頭一偏,很酸地對汪兆麟說:「你就不要枉費心機了!」一個小小芝蔴官,竟如此不識抬舉?汪兆麟威脅道:「你就不怕掉腦袋?」張繼孟說:「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汪兆麟懶得再理張繼孟,吩咐押回去。

  接著上來的是力蕘相。問明力蕘相是安徽黃岡人,汪兆麟有意套近乎,他說:「我家離你家不遠,我們是老鄉。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怎麼樣,今天我請你這個老鄉出來幫幫我的忙,共同輔佐新朝?!」力蕘相卻不理他,很不屑地將身子一背,一副大人不與小人為伍的架勢。這是怎麼了?汪兆麟暗想,這些俘官、蜀中文人咋都這樣死硬!他讓親兵將力蕘相押回去。調過頭來問鑒明法師:「我就不懂了!蜀王朱至澍昏聵荒淫,為何他的屬下,官職無論大小,一個個如此死硬,拒不歸順新朝,寧願丟命?而且明朝都已經亡了!」

  「蜀中自古為禮儀之邦,東漢時文翁在成都辦學,文風便直追齊魯,自然多慷慨歌燕之士。明雖亡,但蜀中文人氣節沒有亡。」鑒明大師暗中剌了他一句。汪兆麟不死心,又命親兵相繼提來鄭安民、楊鏗、齊群芳、趙芝、吳繼善等人。在他與這些人過招的過程中,讓他喜出望外的是,齊群芳、吳繼善表示願意效忠新朝。特別是吳繼善,向有文名,官雖不大,但在蜀中是有影響的人物。這是他最大的收穫,讓他感到欣慰。他叫來在隔壁負責看管在押被俘文官的總兵,讓他給齊群芳等給予優待。而吳繼善,他當即帶回去見西王。臨走,他假惺惺地對鑒明大法師說:「叨擾大禪師半天,實在有愧。不過剛才大禪師謂,蜀中自古為禮儀之邦,沒有一個官員肯背棄舊主,此話大謬。」覺得勝利了的他,對總兵吩咐:「為預防不測,你要派兵加強警戒這批俘官,大慈寺也不得例外。」說完,甩門而去。

  鑒明大師毫無所動,他端起手來,一聲「阿彌陀佛」起身而去而回,一果法師跟在住持身後亦步亦趨。這時,最後一縷暈黃的殘陽,斜斜地拉在巍峨的大慈寺大雄寶殿金色屋宇上,閃灼游移波動,好像是剛剛潑灑上去的一攤鮮血。而在斜陽中躥來躥去的蝙蝠,晃動著不祥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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