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密行動 一
2024-10-08 12:19:18
作者: 王朝柱
三十年代第二個新春,南京十分清冷、蕭條。瑟瑟的朔風夾雜著冰屑、雪片,撲頭蓋腦地灑向石頭古城,稀疏的行人,流動的便衣,結隊而來的刑警混在一起,有的把頭縮進大衣領內,有的把手抄進破爛的衣袖裡,惶惶然地走著。刑車警笛發出刺耳的嘶叫,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好像膽戰心驚地閃爍著。
一輛披著雪盔、辨不出顏色的轎車,向著中山東路馳去。轎車內燈光柔和、微亮,乘車的主人傾倒在後排的靠墊上。他戴著一副特製的方型墨鏡,使人難以看出他的「廬山真面目」。從他那身考究的西服,梳得快要冒油生花的背頭來分析,一定是位注重衣著的紳士。他微鎖著眉宇,不停地吸著雪茄,顯示出他那鬱悶的心中正在思索著什麼。他就是國民黨中央黨部調查統計局―後來簡稱「中統」的特務頭子許弋夫。
他從何處歸來?又是為了什麼而悵然深思?簡言之,他剛受完蔣總司令的召見歸來,似乎蔣介石的怒罵聲言猶在耳:「……十萬人之兵力,並進長追之戰略,全部付之一炬,猶如東流之水!……前總指揮張輝曦也落入共軍之手,這,這成何體統……是共軍兵力強悍?還是朱毛用兵神速?……全然不是!是你們把『圍剿』的情報泄露出去了。我有證據,你們的要害部門,混進了共產黨……我要你限期破獲,否則軍法從事!……」
許弋夫反覆地思忖著蔣介石的怒罵,很快就悟出了兩條原因:第一,蔣介石勞師動眾,對江西紅軍進行「圍剿」敗得這樣快、如此慘,總要把失敗的原因歸咎於部屬,藉以保全總司令的面子。第二,主子得意之時,奴才之間為了爭寵,會鬧不和;主子失意之時,奴才之間也會為了推卸責任而製造矛盾,藉以搞掉對手,使自己成為奴才之中的霸王。許弋夫從奴才的勾心鬥角的哲理中,自然又懷疑起政敵、兼情敵吳洋―軍統頭子戴笠手下的一員大將,在蔣介石的面前搞了什麼鬼?
許弋夫挨蔣介石的罵是不在意的。經驗告訴了他:代主子受過,是底得主子歡心、藉以向上爬的最好階梯。對於同夥之間的爭寵暗鬥,他卻是耿耿於懷,斤斤計較的。
此刻,蔣介石說的「你們的要害部門,混進了共產黨……」再次縈繞在許弋夫的耳際。他暗自得出的結論是:一要狠,二對親娘老子也不能相信。他不免懷疑起兩個人:一個是熟知密碼的機要譯電員劉菲菲,另一個是機要秘書、總管機要密碼和電文的高劍宇。
劉菲菲原系早期軍統大員吳洋的女友,半年前才從美國鍍金歸來,在一次舞會上與許弋夫邂逅相遇,劉菲菲的姿色、談吐,很快使許弋夫迷戀、賞識;許弋夫那調鏡、瀟灑的風度使劉菲菲仰慕、傾倒。他們二人結伴起舞,婆要翩翩,一個像是舞場的皇后,一個恰似王子。他們二人先後在美國留學,英語便成了交談的語言,西方的見聞成了他們的話題。
幾經交往,關係迅速發展到了如膠似漆的地步。吳洋為此大為吃醋,在一次舞會上當眾打了劉菲菲一記耳光。從此之後,劉菲菲帶著軍統內部的一些秘密情報做進見禮,投到許弋夫的門下。歷經幾個月的考查,遂當上了機要譯電員。
高劍宇是一位多才多藝、沉默寡言的人,用大特務頭子陳立夫的話說:天生適合做特工的人。他祖籍浙江,是許弋夫信得過的小老鄉。他們二人自幼相識,多年來過往甚密,昔日同居上海時,兩家從不分你我。中統特務組織創建伊始,高劍宇就是許弋夫的助手,幾年來形影不離,十分默契。
中統與軍統之間矛盾重重,高劍宇和吳洋有同窗之誼,經常能搞到軍統內部的一些動態、情報;許弋夫越發信任高劍宇這個小老鄉了。
許弋夫凝思良久,實在找不出一點破綻,證明高劍宇、劉菲菲是共產黨。至於劉菲菲是否向昊洋透跟過有關情報,成為今天老頭子翹自己的依據?他想著想著又微微地搖了搖頭。
為了防止身邊的機要人員有變,同時也避免共產黨破譯有關情報,許弋夫暗自決定:「廢棄這套密碼,立即改用特種密碼!」隨之伸出右手,習慣地摸了摸左邊胸房,滿意地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