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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21:25:14
作者: 於卓
眼皮子下墜時,趙源在區域網上已經逗留了三個多鐘頭。
趙源站起來,伸著懶腰,看了一眼牆上的石英鐘,現在是十點十分。他搓了搓緊巴巴的臉,甩甩頭,一組動作下來,非旦沒找到輕鬆感,倒是越發覺得腦子裡熬漿糊了,就打著哈欠關掉電腦,準備回招待所休息。
二樓的走廊燈,全都亮著,趙源推開衛生間的門。解小手時,趙源被一股從窗口吹進來的夜風擊得一激靈,夾在腋下的包,差一點掉到了地上。提上拉鏈後,他來到窗前,正想把一扇大開的鋁合金窗關上,就聽窗外哐當一響,接著又是撲嗵一聲,趙源的心往上一提。
下面是自行車棚,趙源想可能是風把自行車吹倒了,就沒往窗外探腦袋,拉上窗戶,拍拍手,轉身走出衛生間。
樓內的警衛是個小伙子,正在看一本雜誌,見趙源下樓了,忙出來相送,回去了趙書記?
趙源點點頭,問道,樓上,還有人嗎?
小伙子說,紀委陳書記,剛出去,計劃處郝科長還在加班。
趙源沒再開口,出了機關大樓。夜空里布滿繁星,陣陣花香,從前面的花壇里飄出來,趙源抽了一下鼻子,目光探向花壇。
一團模模糊糊的東西,在花壇邊的水泥台上移動了一下,趙源嚇了一跳,步子不由得放慢,瞪著兩眼,怎麼看那團東西怎麼像是一個坐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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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啥,趙書記,是俄。
趙源直起身子,心裡不撲騰了,往前走著說,那個啥,陳書記,你差點沒把俄的魂嚇出來。
陳上早的一隻手捂在頭頂上,自行車栽倒在花壇旁。
趙源吸了一下鼻子,湊到近前一看,陳上早臉上,有幾條黑黝黝的條影。借一陣過往風,趙源嗅到了一股腥氣味,不由得一激靈,跟著意識到他臉上那幾條黑黝黝的影子是血跡!
撞上花壇了?趙源問,忍不住想笑。
陳上早說,那叫啥個騎法嘛,俄是坐這,涼快涼快。
趙源的一根手指,抽冷子在他臉上颳了一下,然後聞著手指說,喲,陳書記,你出汗了。
陳上早見趙源識破了,嘿嘿笑道,俄頭,不是在花壇磕破的,趙書記,俄剛才在自行車棚,給人暗算了,吃了一磚頭哩。
趙源回想起剛才在衛生間裡聽到的聲音,臉上的嘻嘻哈哈一掃而光,俯身問道,沒看清那個人嗎?
陳上早說,背後下的手。
趙源道,那你還不去醫院,坐在這裡犯什麼傻?
行到這,恍惚哩,就坐下來,歇歇腳。陳上早說。
我的陳大書記呀,我不知你是真傻呢,還是……趙源掏出手機。
陳上早站起來,攔住趙源說,趙書記,您打哪?
趙源說,給你叫輛救護車。
這時,大門口警衛室的門開了,走出一個年輕人,手裡像是拎了一根警棍。
陳上早聽到了腳步聲,慌忙道,趙書記,那個啥,俄沒事,別跟人說,俄叫人拍腦袋了,回頭還咋抬頭,怪丟人的。
趙源哭笑不得,只好沖走來的警衛說,陳書記不小心摔了一跤,你把陳書記的自行車先保管起來。
啊,是趙書記陳書記。說著話,警衛就把自行車推走了。
趙源把陳上早攙扶起來,小聲對他說,挺挺夥計,走出院門,咱打的去醫院。
費那事幹啥,俄覺得沒事,趙書記。陳上早說。
趙源道,你再跟我扯淡,我可就報警了。
快走到大門口時,陳上早掙脫趙源的胳膊,甩著手先出了大門,被他丟在身後的趙源,這時又忍不住想笑。
攔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問,請問兩位去哪?
趙源剛想說能源職工醫院,陳上早搶先開了口,師傅,去市醫院。
趙源一愣!陳上早用手撥拉他一下,臉上直使勁,趙源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從包里拿出一包面巾紙遞給他,示意他擦擦臉上的血污。
到了市醫院,急診室的值班醫生給陳上早檢查了一下,說是表皮傷,沒大事,包紮一下就可以回去了。可是趙源心裡沒底,就跟醫生商量,意思是讓陳上早住在這裡觀察一夜。醫生有些不高興,數落了趙源幾句,趙源氣得臉色發白,要不是陳上早一勁兒拿動作暗示他,他真想跟這位醫生叫叫板。
用不用我送你回家,跟你家屬解釋一下?走出醫院時,趙源問。
不必。陳上早說。
回去好好想想,這是得罪誰了,你要是覺得有必要,回頭就跟我說說。趙源說,四下張望。
不管怎麼著,俄這是又打敗了一個王八蛋的精神!陳上早咬牙切齒地說。
這一次,趙源沒有找到笑的感覺,心裡絲絲拉拉挺難受。
等來了一輛紅色計程車。趙源把陳上早送到家門口。
臨下車前,陳上早在趙源耳邊低聲說,這事,你先給俄保密,俄思索幾天,就能把這個謎疙瘩,啪一下解開。
趙源鼻子一酸,要說的話,卡在了嗓子眼。
回到招待所,趙源一頭倒在床上,頂著疲勞的襲擊,回想剛剛過去的一個個場景,一股無名火直往頭頂沖。這陣子,陳上早把全局的的紀檢工作,抓得大有起色,黑著臉處理了一批違法亂紀的幹部,難免不結冤家,不然人家不會在他背後下黑手。
那個啥趙書記……那個啥趙書記……那個啥趙書記……趙源耳邊,不停地響起這句話。
夜已經很深了,可是趙源被陳上遭暗算這件事刺激得無法進入睡眠。為了調劑一下情緒,他下了床,去衛生間用涼水洗了一把臉,然後打開筆記本電腦。
趙源打開信箱,移動光標,在一堆垃圾郵件里搜索著。
金宜的一封信,讓他眼前一亮。
你好,趙源!
本想給你打個電話,可考慮到你近來事務纏身,還是發一封信吧!
沒有聲音的語言,也許更適合我現在的心境。
再次找到異性之間的距離,我只想對你說,我能適時把握住自己的命運,對你的現在,還有你的將來,其實是一種給予,儘管我要承受理智的折磨!
瞬間的感情,帶有溫度的記憶,會成為我永恆的財富!
好了,不酸溜溜了,還是說點看得見,摸得著的吧。我在離開上江前,找苗蓮芬談過一次話,這裡就不跟你嘮嘮叨叨了,把主題提煉給你就行了。
你作為一市之長,應該懂得無中聲有的法律解釋是什麼,為此我保留對你的起訴權!這是那天,我對苗蓮芬說的一句話。
我想苗蓮芬,今後不會跟你胡來的,這麼說,不是出於女人的直覺,而是依據你們官場上的遊戲規則推測出來的。
榮譽得失,利害深淺,我想苗蓮芬比我,更加心知肚明。
還有一件你一直關心的事情,今天一併告訴你,省得你大腦里,老是懸掛著一個問號。
在很早很早以前,我的母親與吳孚,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這對有情人最終不成眷屬,原因想來眾所周知吧,那樣的年代,感情需要為政治服務。
九年前,我母親去逝前幾天,跟我講了這件事,我聽後很感動,也很惋惜。因為,在她們相愛的日子裡,他們從未接觸過對方的身體,僅有的一次親密行為,還是藉助一根織毛衣的簽子完成的。
我母親攥著簽子的這頭,吳孚握住簽子的那頭!
我很敬佩吳孚,所以才把他當義父看待。
到北京後,我親身感受到,看好你和忌妒的你人,是成正比的!不過,老人家對你的期望,依然如初時,你多珍惜吧!
你說,我是不是像一個工兵,把埋在你前進路上的地雷,小心翼翼起出來!
你已輕裝,然而,官路漫漫,長途跋涉,畢竟是件辛苦的事,在這裡祝你好運,真的,趙源!
幸福和感動,不過是人生中,一個個短暫的插曲!
趙源這麼想著,一副被酒精拿軟的樣子,搖搖晃晃走進衛生間,站到蓮花噴頭下,把旋鈕轉到涼水那邊,打開。噗的一聲,蓮花噴頭綻放,無數條筆直的涼水線,把穿著衣褲的趙源編織進了一個冰涼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