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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21:24:47
作者: 於卓
金宜從廁所出來,就急匆匆給趙源打了電話。趙源沒在辦公室,她又打他手機,通了,可是趙源不接。她想,他現在或許有事,開會的可能性比較大,因而不便接聽電話。
金宜焦慮地回到辦公室。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才收到趙源發來的簡訊息:
開會,過三十分鐘再聯繫
金宜拍打著腦門,心慌勁還是過不去。
沒有不透風的牆,紙里包不住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腦子裡閃過這些字眼後,金宜出了一身冷汗,隨即把這件事的嚴重性,落到了趙源身上。她想,徐正剛出事,難道趙源也要在上江因風流而名聲掃地嗎?她閉上眼睛,現在屋子裡的光亮,讓她脆弱的心無法承受。
金宜就這樣在昏頭昏腦中等來了趙源的電話。
在班上嗎?趙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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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宜眼裡噙著淚水,克制著說,苗蓮芬來過了……她什麼都知道了。
半天,趙源才再次開口,你是說,咱倆的事?
金宜哽咽道,是。
她不會是在詐你吧?趙源問。
金宜道,我認為她是專門來告訴我這件事的,至於說她要達到什麼目的,我就說不清楚了。
嗯……別的,她還說了些什麼?
沒有了。金宜的聲調往下降。
我知道了。趙源說,她這是沖我來的,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萬一她……金宜卡住了,喘了幾口氣才接上,我是擔心,你的處境。
趙源說,電話里,先不說那麼多了,有話,咱們晚上回家再說。
今晚,要不你先別過來了,啊?金宜心裡一陣撲騰。
這個等下班的時候,再說吧。趙源道。
金宜合上手機,再次閉上眼睛。
這個意外的消息,對趙源來說不亞於後腦挨了一悶棍。剛才他是怕金宜亂了方寸,所以控制了再控制,這才沒在電話里流露出心裡的恐慌。
現在他比金宜更清楚,這件事,一旦張揚出來,自己腳下的路,就有可能再次通向峭壁懸崖。
趙源前幾天還在想,躲過徐正那一劍,如今身上最易遭到攻擊的東西,就是名聲了,說什麼也要守護好,千萬不能再出事。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苗蓮芬又擊中了他的要害。
同時趙源也在想,自己究竟是在哪兒露出了馬腳呢?會不會是金宜平時粗心大意,把這個私情的影子,留在了什麼人眼裡。
他不得不問自己,現在是苗蓮芬一個人知道這件事?還是有N個人曉得?看樣子,不會只有苗蓮芬一個人知道,因為這件事不會是她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肯定是什麼人告訴她的。
趙源垂下頭,盯著腳尖想,武雙前腳讓她苗蓮芬受噎,她後腳就來找自己的麻煩,看來苗蓮芬在移交這件事上是背水一戰了!
不過從她沒有首選自己的耳朵發布這條信息,似乎還可以看出,她現在還不打算把這件事搞得滿城風雨,世人皆知,像是只打算攥著這件事做籌碼,挾持自己在移交事宜上跟著她的節拍動作。
趙源一臉懊喪,攥緊拳頭,往後一掄,捶在了後腦勺上。這個難關,怎麼渡過去呢?想著想著,趙源就走出了屋子,鬼使神差地來到武雙辦公室。
苗市長跟你不願意了吧?武雙問,笑笑,我就知道她下來要給你打電話什麼的。
難斷武雙話里所指,趙源就含含糊糊一笑。
武雙說,你坐,趙書記,我還是從頭跟你說說吧,不然過會兒,我也要去你辦公室的。
趙源看著武雙,再次勉強笑一下。
我這是一個改革方案,是我在醫院裡琢磨出來的。武雙說,核心意思是推翻移交這件事,重組能源局。至於說那會兒沒有在會前跟你透露意思,我是怕你心裡有負擔,過多考慮跟市裡的關係問題,另外也想試試苗蓮芬的實力,所以就來了一個突然襲擊。
趙源聽到這,有些目瞪口呆。
武雙情不自禁地說,趙書記,能源局與上江市,打了這麼年的交道,我對他們在利益問題上的思路和決策心理,應該說多少還是比你有數。其實從移交這件事一出來,我就在醫院裡把大帳目算出了眉目。憑心而論,從移交單位流動資產這一塊說,上江市占不著多少便宜,接收過去的人員,上江市消化起來,十有八九要得腸梗阻,真正的肥肉,是在咱們的固定資產上。你想想看,農場和倉庫的占地面積咱暫且不提,單就培訓基地這一處來說,那就是一塊白花花的板油呀,開發出來,能建若干個配套設施完善的商品住宅區。從城市規模發展這一戰略意義上講,上江市毗鄰首都,奧運會的成功舉辦,對上江市的經濟產業發展已經起到了拉動作用,另外也顯現出了一些潛在的商機,尤其是在房地產開發和餐飲娛樂這方面,都還大有文章可作。你也許不知道,早在前年,就已經有北京和天津的房地產開發商,以及項目投資公司老總之類的人物,盯上了咱們那幾塊不長莊稼可也拍不得賣不得租不得,但歸還市里就有可能篩出金子的寶地。說到這武雙收住話,喝了一口水。
趙源挺起胸,長長地喘了一口氣。
武雙接著說,能源局裡,閒置土地的增值勢頭,不光是咱們心裡有數,上江市政府那也是看得明明白白,所以移交這件事,最初在我看來,並不是多麼複雜的事,因為到時誰吃肥肉,誰啃骨頭,走向已經分明了。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我都住院幾個月了,移交這件事還在桌面上滾來滾去,其中的細節,我都有所耳聞,我認為扯皮的癥結在於上江市領導的胃口太大了,不能平等地把能源局當成合作夥伴看待,逮著蛤蟆攥出尿,在移交戰略上,他們再次受了小農意識左右,吃大戶已經變成了上江市致富的一種手段,這次他們的目的就是這樣,借移交這個大好契機,圖謀一口就吃出上江市未來幾年的財政預算收入,而且在大面上還要得便宜賣乖。可以這麼說,趙書記,上江市這次在移交上的貪心,導致了明明不想再重返官場的我,心裡一百個不服氣,激起了我跟上江市,具體一點講是與苗蓮芬再次較量較量的欲望,我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她能用什麼辦法,把能源局掏空了?所以早在一個月前,我就在病房裡等待覆出的機會了。說心裡話,趙書記,還有一個原因,對我此次復出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那就是我武雙欠能源局老百姓一筆債,而你趙書記,恰恰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了我一次補償的機會,而且這樣的機會,以後怕是不會再有了,所以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為能源局的生存,為自己的名聲再次站到舞台上來,最後一搏!對於我來說,個人的痛苦,已經過去了,現在完全可以把精力和情感,全都投入到工作中去了。趙書記,你信我這話也好,不信我這話也罷,反正我現在的真實心情,就是這樣!
趙源來時,腦子裡雜亂無章,可是聽了武雙的這通演講,他帶來的那股愁苦思緒,漸漸地就排泄出去了,武雙的搏擊欲望,深深地感染著他。
武局長,您接著講。趙源說。
偏偏這工夫,有電話打進來,武雙匆忙接起,聽了一陣說,對不起老佟,我現在正有事,你晚些時候再打過來吧。
不影響你什麼吧,武局長?趙源問。
武雙說,沒事沒事,咱們接著往下談。趙書記,我還是長話短說吧,我的意圖就是一局兩制!
一局兩制?趙源皺起了眉頭。
武雙笑笑說,就是把咱們這次準備移交出去的非主業單位,從主業陣營里剝離出來,組建一個新公司,骨架可以搭成一個副局級單位的規模,業務上與現在的能源局是甲方和乙方的關係,完全市場化運作,也就是說,與現在的能源局實行關聯交易,合同約束,一家人說兩家話,一個灶台上搭兩口鍋,利益捆綁,管理獨立,風險自擔。具體展開了講,第一步工作是把那些非主業單位完整地保留下來,然後逐漸讓這些非主業單位與主業脫勾,改變其生存屬性,還有經營模式,走多種多樣的發展路徑。比如說,可以根據各家的實際情況,分別搞股份制、租賃制、私人控股、集體買斷等,到時就算能源局必須要往這些改制單位里注入一定資金解決歷史遺留問題,數目也不會太大,我初步測算了一下,充其量也就是上江市索賠補償金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樣子。更重要的是,這個改制方案一旦成功,對穩定能源局職工情緒,調整傳統的能源產業格局,培育新型產業,最大限度追求資產增值,以及聯帶振興上江市經濟發展,都有不可估量的意義。達到這個目標,我們既能把國務院的移交精神貫徹了,又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國有資產流失,保全了能源局後續發展能力,也給了廣大能源職工一個二次創業的機會。趙書記,說到這一步,如果我們再從更高處著眼,那這一局兩制的意義,就不僅僅是經濟效益和局部穩定的事了,此舉對國家能源整體戰略調整的意義可謂重大。趙書記,不知你是否同意我這一家之言?
趙源臉色漲紅,機械地點著頭,有道理,有道理武局長。
武雙的臉色更是激動,汗水都流下來了。
武雙從抽屜里拿出厚厚一疊列印紙,遞給趙源,凝神盯著趙源說,好了,話都說了,現在該給你文字的一局兩制方案綱要了,一條一款的,裡面說的都很仔細,還引用了不少過去的實例。總之,這是我這次住院的心血結晶。趙書記,我的意思是你抓緊時間看看,明天一早,咱們最好碰個頭,如果你能看上眼,綱要本身也沒什麼大出路的話,我想你我就儘快去北京,當面向部領導匯報。
趙源掂量著方案,心裡撲騰撲騰直跳,他現在已經忘記了自己是為什麼事來找武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