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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21:18:54
作者: 於卓
那天在飯桌上,副市長先拿雙規咒語裡的噱頭,預熱了一下於卓和劉玉浦等人的耳朵。
副市長說市委書記余啟值在上江呼風喚雨的日子裡,好拿雙規這兩個官員們膽不敢碰腦不敢想的字打哈哈,玩心情,找樂子,而且有時候不分場合地點,甚至輕重的火候他也不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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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余啟值應酬一場宴請外市領導的晚宴,當時副市長也在場,只是那時的副市長還不是副市長,而是市政府秘書長,副市長當上副市長是余啟值下台以後的事了。
開席前,余啟值像模像樣地宣布,今晚自己菸酒不動,被宴請的外市領導不知內情,就問他不動的理由,他便一臉真事地告訴人家,雙規!
幾位外市領導,儘管聽出這是一句題外話,可還是都納不過悶來,這時市委辦公室主任站出來解釋,告訴外市領導,余書記明天體檢,今晚確實不能動煙動酒,這是醫院方面,還有嫂子再而三叮囑的,還請幾們領導包涵。
聽到這,外市領導有大笑的有點指余啟值的,其中一個矮胖子說,老余你可真有兩下子啊,像你這種菸酒不動的雙規,我們市領導班子成員,願意天天被雙規十次八次。
余啟值笑笑說,你們千萬可別弄假成真,我說高書記,真雙規可不是吃窩頭鹹菜那點事。
這時禿頂的那個外市領導開了口,噢,我想起來了余書記,你老人家是從紀委口乾上來的,過去你沒少雙規人吧?
余啟值感嘆道,雙規工作,為黨盡職,招恨挨罵,無悔無怨。
禿頂咧咧嘴道,余書記,我曾聽說,你手下一個縣長,貪功喜譽,虛報招商引資成果,你就在現場辦公時,指著縣長的鼻子說:一天不雙規你問題多,兩天不雙規你走下坡,三天不雙規你沒法活!嚇得縣長兩條腿都軟了,去解手時腳下一亂步,就走進了女衛生間,把一個剛處理完內急的女士驚嚇得大喊大叫,倉惶出逃,結果縣長回來後,在五迷三道中又是被你一頓臭數落,害得縣長大人失魂落魄,當晚就發高燒說胡話,硬說你余書記是他乾爸爸!余書記你說,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余啟值眨眨眼,聳聳肩頭,攤開雙手,幾分遊戲的口吻道,友市厲害,最新盜版,以假亂真,擾亂我們上江市場。
飯桌上的人,隨之哈哈大笑。
後遺症!被余啟值稱之高書記的那個矮胖子笑過後,點著一根煙,打量著余啟值說,老余這是落下了嚴重的雙規後遺症。我說在座的上江領導們,跟余書記干,你們可得多加小心,他可是個雙規老手。
余啟值欠欠身子,一臉感觸至深地說,雙規掛嘴角,警鐘響耳邊,常說常鳴常自律嘛……
在上江找素材找感覺的日子裡,副市長還單獨給於卓講了一件余啟值涉嫌雙規咒語的事。
一次在市委市政府機關黨員幹部大會上,余啟值談黨風廉政建設問題,舉了幾個反面例子,其中就提到了原上江市開發區管委會胡主任。胡主任是公認的中年帥男,風流成性,色膽包天,外面花哨不說,窩邊草也吃,管委會裡的兩個美少婦,胡主任只取不舍,一手一個,強行按住,長期占有。初時,兩個美少婦胡主任輪流玩,後來玩著玩著,就玩花哨了,三人共床雙飛,直到東窗事發……那天會後,兩院機關里有人認為余書記在會上說的一些話不大得體,雙規兩字這麼嚴肅,這麼政治,他怎麼能隨便往胡的爛事上套用呢?
副市長說,那天余啟值的幾句過頭話是這麼說的,雙規二婦,共床尋歡,糜爛至深,領導有這麼幹的嗎?
副市長始終認為,余啟值對雙規兩字戲耍,調侃,大不敬,雙規兩字早晚成他身上厄運咒語,必遭報應。副市長說他這麼講,倒不是迷信,實在是因為余啟值拿雙規太不當回事了,有時從他嘴裡吐出來的雙規二字,都有一股子血腥味。
於卓覺得副市長有些言過其實,儘管嘴上沒說什麼,但臉上卻是掛上了疑問,副市長看出了於卓的心裡活動,於是就告訴於卓,那次會後不多長時間,被胡長期霸占的二婦中的一個服安眠藥自殺了,沒有遺書遺言留世。事後,有關死者的自殺動機,說法儘管多種多樣,但死者的丈夫堅持認為,余啟值在那樣一種會議上翻老帳,還亂用雙規,老婆就是給余啟值沒譜的話害死的,她一個女人抗不住社會輿論壓力,還有親朋好友的白眼。
副市長說於作家你別不相信,雙規——咒語,就是咒語,不然那會兒余啟值被雙規後,他住的那個招待所,怎麼就莫明其妙地著了火呢?還有借大火成功出逃後,他余啟值本可以不那樣打發自己,但他偏偏就那樣把自己所剩的生命殘忍地打發了,你說這不是咒語效應是什麼於作家?回頭你好好寫寫吧於作家,書名就叫《雙規咒語》,我覺得雙規咒語這幾個字里的內涵,還是很耐人尋味的。
在接下來的走訪日子裡,於卓了解到,當初余啟值應該被收進省城的小紅樓雙規。小紅樓是一座賓館,因為樓體是紅色,久而久之大家就叫它小紅樓了。小紅樓是省里雙規領導幹部的專用場所,這個一般人是不知道的。雙規余啟值的時候,小紅樓爆滿,一個重大複雜的經濟案件,使得六七疑犯被雙規在這裡,余啟值只能去另一個雙規地,那裡的條件和安保措施,要比小紅樓這邊差一些,房子老舊不說,環境也不偏僻,通常情況下,那裡只用來雙規低級別涉嫌犯罪的領導幹部。再說那場大火,應該是在後半夜著起來的,火從樓里往外燒,余啟值趁混亂脫身,去向不明。事後查明,大火是因為電線老化引發的,並不像社會上傳說的那樣,大火是余啟值的死黨找黑社會的人伺機潛入招待所放的,然後趁亂把余啟值救出來。
然而余啟值當時究竟是怎麼渾水摸魚的?逃出後又為什麼在省城秘宅梨花苑裡,以那樣一種自殘方式了結自己的生命,這個怕是永遠都不會有水落石出的答案了。
歲月無情,人心難測,事到如今,在余啟值雙規期間出逃自殘這個事上,就連起初容人猜想的一些疑點問題,現在也一一釋盡懸念的誘惑。比如說他出逃後沒有秘宅鑰匙,他是怎麼進的秘宅?兩層門鎖當時都好好的。這個問題,後來辦案人員現場勘察後儘管給出了答案——專業開鎖人開的鎖,但余啟值是怎麼找來的開鎖人?找來後他又是怎樣說服人家給他開的鎖?逃出雙規門的余啟值,身上不僅沒有鑰匙,也應該沒有手機、錢包之類的東西,可以說是囊中羞澀。時值今日,要說那個秘宅梨花苑裡還有什麼塵封的謎團,那麼這個開鎖細節,似乎還能算一個不大不小的謎。再說那瓶散魂粉,倒是沒什麼好異議的,那東西一直就在梨花苑秘宅里,至於說秘宅里為什麼會存放那種毀人的東西?一開始社會上閒言碎語不少,有說老謀深算的余啟值,曾經想到了自己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提早在自己的秘宅內留了這個自殘的後手,也有講余啟值心狠手毒,昔日這傢伙肯定在秘宅里動過害誰的邪念……
在上江的日子裡,於卓的心思也沒少往能源局那個地方動,那是個資產家底超百億的大戶,那裡的風風雨雨,那裡的明爭暗鬥,那裡的魚死網破,想來也不是三兩部長篇小說就能容得下的。一天,由副市長穿針引線,於卓結識了大型國企能源局局長趙源。
幹啥吆喝啥,於卓給趙源帶去一本簽了名的《掛職幹部》。
那天當於卓把書遞到趙源手裡的時候,趙源臉色很喜興,掂著書說,於作家,你的《掛職幹部》我看過,你對官場上的事太熟悉了,一些人物讓你刻畫得活靈活現,很到位呀。那時從文筆和敘事能力上看,我還以為作者少說也有六十來歲呢,沒想到於作家這麼年輕。
於卓道,趙局長過獎。我這也是奔五十去的人了,找不到年輕的感覺了,不像你趙局長,年輕有為,這就掌管了一二十萬人吃喝拉撒睡的大攤子。
副市長接話說,現在趙局長是能源系統最年輕的正局級領導。
早在徐正和余啟值還沒有出事的時候,趙源的形像在能源局並沒有立穩,能源局裡大事上還留不下他多少指紋,之後雖說與徐正搭班子幹了一陣,但也沒幹出多大名堂來,那時的趙源與徐正,充其量都是在副局級的位置上,代理能源局局長和黨委書記的工作。
能源局官場上的戲,確實不比上江市官場上的戲少。
只是趙源嘴緊,不願多提及徐正那一批人,以及那一個時期里的事,等到被於卓拿雙規之類的敏感話繞得無奈時,就找哈哈打,什麼家醜不可外揚,能源局長的舊帳本,裝訂質量差,不過關,一翻就嘩啦啦散架。唉,一切都過去了,大家都脫胎換骨了。再說今天於作家在這裡,我趙源就更不敢多嘴多舌了,一不留神讓於作家寫進書里,清官還好,貪官可就要遺臭萬年了,白紙黑字上的東西還能洗掉?
不打哈哈的時候,趙源就拿含糊的話來搪塞於卓或是副市長關心的問題,說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或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之類的空泛感嘆,真假難辨有苦難言的情緒,說流露出來就流露出來。
於卓漸漸感覺到,這個昔日的趙副書記,昔日裡在能源局儘管是個配角,但也跑不了是個出彩的官場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