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人到了中年，家的概念就很模糊。妻子兒女是家，年邁的父母也是家，家在兩個城市，就成了一種牽掛。一個人既做兒子，又做父親，也不能不跑呀？得來回跑。跑著跑著，一日日，就跑出了一些文字。

  記得是三月，為探望病中的父親，又回家鄉去了。那是一座古老的城市，說起來也有上千年的歷史了。下了車，走在街上，就覺得這城市是一天一個樣，日見鮮麗了。大街上到處都是顏色，到處都是聲音，到處都是GG，鋪天蓋地的燒眼。走在林立的GG牌下，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父親住的那家醫院門前。醫院旁邊有個廁所，當我要進去方便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那是一個老人，老人在廁所旁的一個小桌旁坐著，正在向進進出出的人收費……我一下子怔住了。這人竟是我熟悉的一位師傅。他曾是一家工廠有名的師傅！他坐在那裡，很平靜地對一個人說，同志，你還沒交費呢。那人說，小便也收費？他說，小便一毛，大便兩毛。他是笑著跟人說的。我知道他曾是一個大工匠，在一家工廠辛辛苦苦幹了幾十年。在那家工廠里，他曾是非常受人尊重的。看見我，他笑了，說，回來了？我說，回來了。看著他那蒼蒼的白髮，我問，怎麼？廠里……他笑了笑，說，開不下支了。說了，就再沒有話。沒有埋怨，也沒有牢騷，淡淡的。我看著他，心裡一時湧上了一陣感動。我在老人身上看到了一個「活」字。這是一個小小的「活」字，一個平平淡淡的「活」字。很多人都窮其一生在追尋那個「大」，而在這裡，我看到了一個靜靜的「小」，就是這個「小」，讓我感受到了一種有尊嚴的高貴。

  應該說，這就是我寫「學習微笑」的最初靈感。

  在這個集子裡，集中著一些我對城市的感覺。那一篇一篇的文字，也集中了我在一段時間裡認識上的變化。很久了，我一直在城市裡流浪。我常常覺得我不屬於城市，城市離我很遠，我也很孤啊。順一些文字出來，是想給我自己暖路的。如果是有緣的人，偶爾見了，也不要見笑。我覺得，人是不可超越過程的。人是在一次次的背叛中成長的。時光日日新，人一天天舊。可天活著，人也好好活吧！

  這也叫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