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下狐狸都成精 天下狐狸都成精(1)上
2024-10-08 12:09:59
作者: 嘎子
馬芸芸喝下最後一口茶水,把殘留的茶倒進垃圾筐,看看表,該下班了。她收拾好東西,侯一桃站在門邊喂了一聲,她抬頭笑笑,說:「晚上有沒有空?」
侯一桃做了個怪臉,把手中厚厚一本書舉給她看。她說書可以放一放,今天是周末,你無論如何要陪我去吃頓飯。侯一桃說:「我們去哪兒消耗你的人民幣?」
馬芸芸想說什麼,電話鈴響了。這時間了,還有誰來電話,還響得那麼急,好像不接電話就變炸彈了,炸死不負責。馬芸芸拿起話筒,沒好氣地說:「誰呀?」
那邊沉默,只聽得見很粗的喘息氣。馬芸芸說:「有什麼事就說吧,不說我放電話了。」
那邊才小小心心地叫了一聲:「芸芸。」
馬芸芸聽出是誰了,她的心像凍僵了,身子也透著麻木的冰涼。那邊說:「芸芸,我想上你那兒來一趟,我想取走我的東西。你晚上在不在家?」
馬芸芸捂住話筒,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她說:「你來吧。你再不取走,我家裡都有股霉臭味了。」
那邊說了些什麼,她沒聽清。低著頭無聲地流淚。她心內寒透了,想找個什麼東西出出心內的悶氣。侯一桃站在旁邊問:「喂,怎麼了?心裡不舒服?」
她放電話,衝著侯一桃的臉吼:「你站在這裡幹什麼?誰讓你來偷聽我的電話了?滾出去,滾遠點,我不想見到你了!」
侯一桃張大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搖搖頭,把厚厚的書夾在脅下,轉身走了出去。
馬芸芸又趕了出來,大聲說:「喂,你走什麼?回來,我還有話給你說。」
侯一桃不回頭,下班後走出辦公室的人們都看著他,有些還幸災樂禍地望著他笑,悄聲對他說:「老虎下山了,還不快逃。」
侯一桃頭一昂,走了回去。
馬芸芸說:「我叫你想想,去什麼地方吃飯合適?」
侯一桃說:「隨你便吧。」
馬芸芸說:「還生我的氣?我也不是對你發火,我是氣那個打電話的人。唉,現在也說不清,去我那兒吧,我燒條鯉魚來下酒,給你講講我的事。」
侯一桃心內的陰雲還在翻卷,不痛快地說:「我哪兒也不想去,想躺在床上看看書,睡一覺。」
馬芸芸懇求說:「我今天心裡憋著氣,你就陪陪姐姐消消氣。吃了飯,你走你的,我也想睡個好覺,這個星期太累了。」
他們在超市買了魚、作料、一些下酒的滷菜和啤酒,兩大包東西提在侯一桃手上,他的嘴又不滿地癟起了,說:「原來你請我是想免費雇個棒棒?」
馬芸芸就笑,說:「我是想讓你看起來像個紳士,你不想做就給我,棒棒錢我還是付得起。」這城市常有些農民進城找活乾的,手裡拿根扁擔和繩子,幫人背背挑挑擔擔,掙些小錢。有個放得很熱的方言電視劇《山城棒棒軍》,演的就是他們。
侯一桃還是沒讓馬芸芸找棒棒,提在手裡昂胸抬頭,說說笑笑,走得很紳士。馬芸芸也很興奮,一路上把肥大的鯉魚介紹給別人,說什麼紅翅紅尾的,是成了精的,骨頭魚刺里都是營養,煲湯是大補,紅燒能美容。把侯一桃說得不停地笑,說:「這魚流出的口水放出的屁都可以當香水,當年慈禧太后用來招待八國聯軍的就是這種大鯉魚,那些老洋人吃一口就全膩死了,所以燒了圓明園來給他們做墳場。」馬芸芸就哈哈笑著,在他肩膀上使勁地掐著。
馬芸芸的魚燒得很好吃,侯一桃一會兒就嚼了一堆碎骨頭。把酒杯舉到馬芸芸的面前說:「我該祝賀點什麼呢?就祝你的燒魚的手藝。一吃你的魚,就想討你做老婆了。」
馬芸芸用筷子敲了下他的頭,說:「正經點,什麼時候學得油腔滑調了?」
侯一桃說:「我是傷心現在你我都是單身。我們的另一半在何處,把酒問蒼天,不知老公老婆,躲在哪裡數洋錢?」
馬芸芸便笑得噴了一桌子的飯。她說:「還是聽點音樂吧?你喜歡聽什麼?」
侯一桃說:「我想聽嘉陵江上古老的船歌。」
馬芸芸卻放的是巴赫的「安達盧西亞」,莊重的音樂聲中侯一桃挺直了身子,望著蒼白的天花板,眼內卻是一片灰色。
馬芸芸說:「我們跳支舞吧?」
侯一桃說:「這舞曲?」
馬芸芸說:「跳吧,我帶你。」
他們牽著手,一步一步慢慢地踩著曲子,把莊重的樂曲踩出車輪軋過雪泥的聲音。他們的身體越靠越攏了,舞步也放慢了,耳朵里沒有了音樂,只有心臟在胸腔內很有節奏地彈動。音樂似乎停止了,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他倆緊緊地擁著一動不動,很像兩棵枝葉合抱的樹。侯一桃在馬芸芸身上又嗅到了越來越濃烈的香水味,他抬起頭來,說:「我們還是把酒喝了吧。」
馬芸芸沒動,像在等待什麼。此時,電話鈴聲響了,聲音很猛,把莊重的巴赫先生攪成了一團渾水。侯一桃說:「你的電話?」馬芸芸說:「別管它。」鈴聲就不停地響,完了又響。他們的心也亂了,沒心思隨音樂晃動身子,只是摟抱的手越來越緊,像想把對方硬塞進自己的身體內。
鈴聲停下時,馬芸芸喘口氣,說:「終於完了。」侯一桃問:「誰的電話?」馬芸芸說:「管他的,反正不是你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