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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婚後一

2024-10-08 12:07:11 作者: 桃腰

  兩年後。

  這天正六品兵部員外郎嚴愉嚴大人,如往常一樣坐在衙門裡,接過下屬呈上來的一摞公文。然而,不過只翻開第一本看了兩眼,他突然就臉色一變,站起身來。

  「我臨時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幫我把這摞公文分分類,等我回來再處理。」嚴愉扔下手中公文,親切地拍了拍下屬的肩膀,隨後一騎絕塵,轉瞬就無影無蹤。徒留身後的小主事張口結舌站在原地,欲哭無淚。

  大人總是過於相信小人,真是讓小人生不如死。行吧,新婚快樂吧!

  不過嚴愉這次卻並沒像往日那般回家找新婚妻子品茶賞花,而是直接去了長公主府。一進大俠居的院門,他就扯著嗓子喊:「我去!大妹夫,你知道誰回京了……」

  

  後面的話戛然而止。他看到白花花的日頭下,秦主恩正一臉悲苦地跪在院子當中。

  「你這是……」嚴愉立馬小心翼翼起來,躡足上前,悄聲問道,「……跪天祈福?長公主的身體……」

  「我娘一百三十八歲的大壽她準備自己親自操辦。一百年以後的事兒呢,你放心。」

  「呃……那就好,那就好。」嚴愉摸了摸鼻子,「那你這是唱哪出呢?天地、君王、親師、父母,你這跪的是……」

  「老婆。」

  嚴愉卒。死因:氣的。我大白天擅離職守跑到這兒來,就是為了讓你親自把我送走是吧?

  「趕緊起來,別在我跟前丟人顯眼!你倆這是又鬧什麼呢?」嚴愉恨鐵不成鋼地上手拖他,簡直想掐死秦主恩,「怎麼一遇上嚴恬就這麼沒出息?你就不能硬氣點!」

  硬氣?硬氣我會呀!東西南北四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被嚴愉拽起身來的秦主恩瞬間就雄起了!

  「老子今天就這兒跪到死了!」他扯著暴起青筋的脖子沖屋內嚷嚷,「誰他媽勸我都沒用!」

  「撲通」一聲,磕膝蓋砸青石板,聲音酸爽得就像老陳醋泡山楂。讓人菊花一緊,虎軀一顫。

  嚴愉決定這貨愛咋地咋地吧,他救不了了。早死早超生,祝你平平安安上路,快快樂樂投胎。

  「方玉廷從西北述職回京,你猜他有沒有可能來見嚴恬?」有事兒說事,秦主恩愛聽不聽。

  果然,話音未落,秦主恩嗷一嗓子就從地上躥了起來,「二祿,二祿!」他鬼叫道,「把公主府給我封了!這兩天誰都不許出門!誰來也都不見!」

  二祿抱著苦瓜臉跑了過來:「堂主,夫人,夫人她其實早就從後門出府了。都走大半天了。」

  也就是說,秦主恩跪了半天空房,演技全都浪費。

  「大福!去給我盯著夫人去哪了!」秦主恩的心態徹底崩了。

  完!天蒼蒼,野茫茫,一枝紅杏,她要出牆!

  「你倆到底整什麼活兒呢?」嚴愉簡直沒眼看,「鬧成這樣,長公主也不管管嗎?」

  「我娘這兩日去冷月觀修行了。然後……」

  然後就出事了!

  昨日七夕,嚴恬有感婆婆自己在冷月觀內修行,太過孤獨淒涼,於是為盡孝心,便去觀里陪她「老人家」過了個節。當然,這是對外的說辭。

  對內呢,就是……不知道秦主恩又怎麼惹毛了嚴恬,大過節的,嚴恬表示,愛誰誰!老娘不伺候了!我找我婆婆玩去!

  七夕呀!牛郎織女這天都還成雙入對呢!他卻在這兒獨守空房?秦主恩委屈,但秦主恩不說,他只是自己喝了點悶酒聊以解憂。果然,何以解憂?唯有醉成死狗!然後……他就被一個丫鬟爬了床。

  「什麼?!」嚴愉一蹦三尺高,像躲什麼髒東西一樣迅速跳開了。「你,你被得手了?」那他還能活著跪在這裡?他大堂妹這家教也不是很行呀!「悍婦」之名真是名不副實!

  「得手個屁!」秦主恩幾乎在咆哮,「你他媽醉得跟灘爛泥似的能成事兒?根本啥也幹不了好嗎?所以那些所謂酒後亂性的,其實心裡清明著呢,只不過想借酒裝瘋罷了,純屬狗屁藉口!」

  嚴愉豎了豎大拇指,還是您老精闢!再然後呢?

  再然後?再然後就被趕回家來的嚴恬撞了個正著唄!當場雞飛狗跳。

  「那丫鬟瑾嬤嬤都給驗過身了!我是清白的呀!我!清清白白!白璧無瑕!玉潔冰清!而且瑾嬤嬤連夜就把人給送伢行發賣了。可你妹妹還是不依不饒!任我好話說盡,就是不給我個好臉兒!也不讓我進屋!我這一大早就來跪著負荊請罪,她倒從後門偷偷跑了……」秦主恩說不下去了。他覺得再多說一句,眼淚就會大雨滂沱。你看天邊的那片魚鱗雲,像不像我此刻碎掉的心心。

  「大福!」他又轉頭扯著脖子喊,把所有的怨氣都吼成了氣壯山河,「夫人去哪兒了到底查到了沒有?」

  大福趕緊滿頭大汗跑了過來,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迎頭給秦主恩磕一個。

  「夫人她帶著小珠去冷月觀了。讓人備車的時候提了一嘴,說今天要去給觀里的女童講學。屬下已經派人一路護送過去,確實奔著冷月觀去的。不過……」大福看了看秦主恩,沒敢繼續往下說。

  「不過什麼?有屁快放!」暴躁的秦長老已經開始呲出獠牙。

  「不過有兄弟來報,說好像,看見平國公家的方將軍了。剛剛在街面兒上打馬急奔,好像,好像,去的也是冷月觀方向……」

  嚴愉兩手一攤,我沒說錯吧。

  「他倆倒不能有啥事,我自己的妹妹,我還是心裡有數的。」嚴愉先把嚴恬摘了出來,「不過方玉廷那小子倒不好說,總感覺他賊心不死……」

  「給我備馬!」秦主恩一聲吼,全府嚇得抖三抖。

  「三壽!你去點齊人馬,跟爺出征!」

  三壽嘆了口氣,跳上房脊安安靜靜地裝死。

  大福、二祿則慌不擇路,同時奪路跑去馬廄,然後抱頭就撞成了一對兒油炸果子。大福到底體壯,迅速爬了起來,落荒而逃去備馬。二祿則抱著被撞暈的腦袋,被秦主恩一把揪了回來。

  「你看看爺的頭上,」他伸過頭去,「是不是有點兒綠了?!」

  完了,秦主恩瘋了。嚴愉有點兒害怕。這咬牙切齒的勁兒,感覺下一刻就會呲著獠牙猛撲上來。這傢伙可別是要顯出原形吧。

  迷迷糊糊的二祿甩了甩腦袋,還真就不顧死活地仔細往他頭上瞅了瞅,然後搖頭:「您倒是沒有。不過今兒早上夫人出門時倒頂了滿頭的翡翠,連衣裙都是翠綠色的。她說這叫『屋漏偏逢連夜雨,回家喜提翡翠綠』……」

  秦主恩瞬間就蔫了,自作孽不可活,他現在好像沒有那個生氣資格。

  嚴愉抱著廊柱笑得快斷了氣。

  「你笑得很開心呀?」秦主恩磨了磨牙。

  「要不是打不過你,我一定笑得你無地自容。哈哈哈哈哈哈……」

  ……

  冷月觀內,嚴恬笑嘻嘻地領著方玉廷進了西跨院兒,一推房門,正見屋內趙魚兒領著一群女童在繡花。

  一見門口竟站著方玉廷,趙魚兒滿眼不敢置信地站起身來,隨後眼神里突然就填滿了欣喜若狂和閃閃淚光,她哽咽著喊了聲,「方大哥」。

  方玉廷見她這樣,臉「騰」地就紅了,手和腳似乎一下子變得十分多餘,不知道該往哪兒擺,也不知道該擺成個什麼樣式。

  「孩子們出來吧,今日的女紅就學到這兒了。咱們上南院兒聽公主講《論語》去。」

  女孩子們紛紛放下自己手中的繡品,嘻嘻哈哈地跑出了屋子。不知是誰路過方玉廷身邊時推了他一把。方玉廷身子一晃,就趔趄進了屋。

  嚴恬低頭抿嘴兒一笑,順手帶上了房門。

  孩子們吵鬧嘻笑聲漸行漸遠,屋內漸漸靜了下來,卻有些尷尬。方玉廷以拳抵唇轉頭咳嗽了一聲。趙魚兒那張艷若桃李的面頰陡然更紅了幾分。

  「多,多謝你這兩年去雀兒胡同替我照顧兩位嬤嬤。」方玉廷不知為何越說心跳得越快,「讓我能安心去西北戍邊,沒有後顧之憂。」

  趙魚兒低著一張大紅臉,緊緊捏著手中的繡品,「並不用謝。我這,這也算是在報恩……」可想了想她終還是抬起頭來,雖然極為羞怯,卻隱隱又透著一股勇往直前,「我是個見識短淺的,並不似,並不似嚴大小姐那般有本識有學問。我只知道女紅家務煮飯燒菜,將來,將來也只會伺侯夫君公婆……」

  趙魚兒臊得不行,忙又低下頭去,聲如蚊吶,「可嚴大小姐卻說,這也很好。誰規定女人必須得是個什麼樣子?女人想成為什麼樣子就成什麼樣子!不想困於一方天地,那就出去走走。想相夫教子,那就去覓一良人……」她抬頭看了方玉廷一眼,見他認真在聽,並未露出不耐煩或驚訝厭惡的神情,不禁鼓足勇氣繼續說道,「我知道,知道我一個平民百姓,並配不上你。你也不用心中不安,或者把我當成個負擔。我以前還想,不如給你做妾也好。可嚴大小姐卻把我罵了一頓。

  「她說她祖母便是為愛做妾,看似守著愛人共度一生,壓了原配一頭。可她這一輩子卻過得極為內疚不安。那樣驕傲堅強的人,熬過了發配北地的苦寒日子,卻為了她祖父放棄自尊,放下驕傲,委身做妾,與另一個女人爭鬥廝殺了半生……她死前跟田氏女兒說,『不要丟了自己』。想來她這一生是極為遺憾的。

  「她的這些話我並不是很懂,可嚴大小姐說的總不會錯。所以我就想,不如,不如就這樣吧。大不了將來我掛在這道觀里當個女居士,在家修行的那種。既能教孩子們女紅針黹,又能照顧父親、照顧兩位嬤嬤。便是你將來娶了門當戶對的夫人,也可以安心地帶著夫人去任上,並不必操心兩位嬤嬤。嬤嬤們其實就常常擔心以後會和夫人相處不來,但有我就不會……」

  「我自然不會納你做妾。」方玉廷截住了趙魚兒絮絮的話尾。

  雖然心裡早已想開,可乍聽這話,趙魚兒還是忍不住陡然紅了眼睛。她把頭埋到胸前,極力不讓自己的啜泣聲溢出唇邊。她本來就不該奢望的,不是嗎?那樣一個天神般的貴公子,自己這種沒有見識的市井丫頭如何敢高攀?自己和自己不是都已經說好了的嗎?嗐,真是的,你倒是哭個什麼?!

  「因為我方玉廷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地娶你過門呀!當什麼妾,你要當我方玉廷的妻!」

  趙魚兒猛地抬起布滿淚水的小臉,正對上方玉廷那雙含笑的眼睛。那雙眼睛真好看呀!就像天上的星星,像長公主殿下耳朵上的明月璫,像月亮下波光粼粼的湖水。那日他把她從憤怒的街坊手中解救下來時,也是用這般好看的眼睛看著她……

  「方大哥,我……」

  「方玉廷!你個龜孫兒!你他媽的給我滾出來!」

  門外一聲殺豬嚎,立時淹沒了趙魚兒後面的話。

  方玉廷皺了皺眉,大白天的,冷月觀這是要殺豬?而且殺的還是只野豬吧!這力氣是真不小,嚎得都岔音了。

  門外,秦主恩的火氣已經衝到了房脊上,再不滅火,他就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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