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024-10-03 18:35:12 作者: 朱維堅

  10時整準時行動,10時10分就趕到皇朝大酒樓。只見燈光絢麗,笙歌曼舞,男歡女樂,正是夜生活的黃金時間,享樂的高峰。

  二百多名公安民警迅速趕到,按照事前制定的方案,派出部分民警分頭堵住了所有出口。大隊人馬由林蔭帶隊,從正門進入樓內。

  一樓大廳,陶素素迎出來,一襲高貴的白紗裙,露出白嫩的臂膀,使她顯得高貴而又性感。她略顯驚慌地迎住林蔭:「林局長,我們是市里重點保護單位,你們這是……」林蔭拉著臉出示自己的證件,「我是清水市公安局長林蔭,按照上級公安機關部署,對行業場所集中檢查清理,請您配合!」說著一揮手,民警們迅速奔向樓梯,十幾個五大三粗的保安衝出來,可比劃了一下沒敢阻攔。一分鐘後,上邊的三個樓層已經被刑警們控制。隨著一個個客房門被打開,一個個不堪入目的鏡頭出現,豐臀肥乳,腿臂交纏,多被苗雨和劉楓的攝像機攝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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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報非常準確,在兩個大房間裡,賭徒們亂做一團,有的胡亂地藏錢,有的想逃跑。可由於警力充足,行動果斷,誰也沒有跑掉。

  林蔭身著警裝,手持對講機,坐鎮一樓大廳,陶素素在他的身前身後轉了幾圈,想說什麼也沒法說,就拿著手機躲入一個房間裡。林蔭猜到了她要幹什麼,冷笑一聲,端坐不動。他早把自己的手機關掉,只用對講機進行指揮。這時,對講機里傳出一個急促的聲音:「林局長,我是秦志劍,三樓有人暴力阻撓公務,怎麼辦,請指示?」林蔭聞報大怒:「制服他,帶回局內依法處罰!」邊說邊奔上三樓。

  三樓一片混亂,三四個保鏢模樣的漢子被按倒在地,正在戴手銬,地上還扔著兩把尖刀。只有一個人還在頑抗,手揮一柄軍刺,大罵著:「媽的,反你們了,敢來皇朝大酒樓鬧事,我宰了你們,誰上,我砍死他……」

  舞刀者正是二軍子。他只穿個褲頭,赤裸著舞動手中刀,真的向警察們身上砍,已經有個年輕民警受傷。警察們紛紛後退,幾個人叫著:「開槍,開槍……」可誰也不敢扣動板機。二軍子更加瘋狂無忌:「媽的,是小子你們別躲,看我敢不敢砍,我是瘋子,砍死也白砍……」一眼看到林蔭,更加瘋狂:「姓林的,我操你媽,我先砍死你……」口中叫著,刀鋒就砍來。

  情況緊急,環境又很窄,林蔭一時難以閃開,正在著慌,就聽身後有人大叫一聲:「住手!」一個高大的身影衝上去,單手迎向刀鋒,不知怎麼搞的,一下就抓住二軍子手腕,順勢一扭,二軍子「媽呀」一聲趴到地上。他氣得一邊掙扎一邊大罵:「反了,反了,放開我,放開我……」欠臉沖林蔭破口大罵起來:「姓林的,都是你整的,我知道你是沖我們弟兄來的,媽個×,我看你能把老子怎樣,反了你了……」

  秦志劍走到林蔭面前:「局長,我們打開房間時,他正跟兩個少女嫖宿,不但不服管,還破口大罵,又招來同夥跟我們動手!」林蔭大聲命令道:「立刻帶回局裡突審,做好筆錄,依照有關規定從重處罰!」

  話音未落,又聽到二樓人聲喧譁,林蔭急忙奔下去,見一個房間內擠滿了刑警,有人正打開窗戶往外跳,林蔭擠過去才發現,窗下是陽台,一個赤條條的人體正癱在陰影中呻吟。不一會兒,幾個刑警將其弄進屋來,幫他穿上衣服。林蔭一看,認識,市交通局長蔣實全。原來,他正和兩個小姐玩到興頭上,見警察來抓,一急就從窗子跳到陽台上,不小心跌傷了腿。

  這一切,都被攝像機拍攝下來。

  隨後,行動進展順利,共抓住嫖客十一人,賣淫小姐二十三人,賭徒二十二人,再加上二軍子等幾個阻撓行動的歹徒和酒樓經理陶素素,五十多人帶回局內。

  林蔭知道,絕不能給這些人以喘息之機,回局後立刻組織力量分頭進行詢問、訊問。還在辦公大樓前後門派出全副武裝的巡警站崗,不許任何人進入。一切安排妥當後又對幾個局領導說:「為了減輕大家壓力,咱們馬上都離開公安局,找個地方躲起來,手機暫不發還,這裡的事由刑警大隊和治安大隊全權處理!」方政委帶頭贊同,其他人也紛紛附和,牛明有意見也說不出口。林蔭又把羅厚平、秦志劍和法制科長、治安大隊長找到一起,要他們分頭負責,對帶來的人徹底審查,依法處罰。

  一切安排就緒,林蔭回到辦公室,脫下警服,換上便衣,又走出來。在樓梯口正碰上往外走的苗雨和陳鋒。二人第一次參加這種行動,攝下很多有趣的鏡頭,興致很高。向樓下走時,苗雨緊挨著林蔭,興致勃勃地說:「林局長,你們這次行動太好了,太痛快了。回去我們連夜工作,把帶子剪出來,明天上班就報台長審批,爭取近快播報,讓他們曝曝光,再給那個跳到陽台上的交通局長和鄭華軍來幾個特寫鏡頭!」

  林蔭心情很好,與苗雨一問一答、高高興興走出大樓,卻驟然聽見一個極為熟悉的女聲在跟站崗的巡警吵著:「……這還能有假嗎?真的,快讓我進去吧……」

  接著看到了人影。林蔭的心一陣猛跳,嘴都有點不聽使了:「秀雲,是你……」

  秀雲看見林蔭,愣了一下,正要奔過來,忽然扭過身捂著臉,踉蹌著向一邊奔去。林蔭急忙追過去:「秀雲,秀雲,你怎麼了,你……」

  他追上妻子,搬住她顫抖的肩頭,看到了她的淚眼。這是怎麼了?著急地低聲問:「秀雲,怎麼了……你怎麼來的,怎麼這時候才到,為什麼不事先打個電話……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爸爸……」

  最後一句話發揮了作用,妻子急忙搖頭擦乾眼睛:「沒有,沒有,你別瞎想,沒啥事……我坐長途客車來的,半路上車壞了,耽誤了時間,剛剛趕到,你們把門的警察不讓我進去!」

  在旁觀察的苗雨走過來,試探著詢問:「林局長,這是您家嫂子嗎?可真太巧了,快進去吧……嫂子,我叫苗雨,電視台的,明天我來看你……林局長你們忙著,我們先走了!」

  看著苗雨背影走遠,秀雲才疑惑地對林蔭道:「她……她是誰?電視台的?這麼晚了,她來你們公安局幹什麼……」

  林蔭猜到了妻子的心思,不由笑了,急忙將今晚的行動和苗雨的情況解釋了一下。並開玩笑地說:「你放心,人家能看上我嗎?我都四十歲的人了,位置早讓你占上了,她就是有那心也白費呀!」秀雲哼聲鼻子說:「男人變壞,四十開外。書上都寫了,男人四十歲是最危險的年令!」林蔭說:「得了得了,我就是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呀,有那賊膽也沒那身板呀,自到清水後可累死了,沒有一天半夜前睡覺的,哪有心思和體格扯這個呀……」

  秀雲這才緩和過來。

  妻子來了,林蔭只好回身進樓,領她回辦公室。沒等開門,就聽到電話在急促地響著。林蔭搖手不讓秀雲接,領著她看看辦公室的環境,有點犯愁地說:「你招呼也不打一個突然就來了,今天夜裡怎麼辦呢……哎,這樣吧,咱倆浪漫一下,找個旅店開個單間,來個久別勝新婚怎樣?」秀雲聽了臉色發紅,但看得出她心裡很高興,林蔭就領著她往外走去。可是,走到二樓就走不動了,因為,刑警大隊走廊里傳出一陣狼嚎般的吵嚷聲:

  「我操你媽,操你們警察的媽,操你們局長的媽,你們敢抓二爺我,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聽到這個聲音,秀雲現出害怕的表情。林蔭把辦公室的鑰匙摘下來遞給她:「你先回辦公室等我,電話不要接,把線拔了,我一會兒去找你!」說完向吵嚷的方向走去。

  秀雲擔心地看了丈夫背影一眼,慢慢轉身向樓上走去。

  發出吵嚷聲的是走廊盡頭的房間。當林蔭走到門前的時候,那狼嚎般的聲音忽然又唱起歌來:「……我是一隻來自北方的狼,我要把你們警察都殺光,然後去操你的娘……啊哈哈哈哈……」

  不用看,是二軍子。

  林蔭敲開門,見二軍子被銬在椅子上,一邊掙扎一邊唱,一邊罵,見到林蔭更來了勁兒,使勁一掙要竄上來,好不容易才被兩個年輕刑警制住。他就坐在椅子裡衝著林蔭笑罵起來:「你他媽是誰,為啥看我?我操你媽,操你老婆,操你妹妹,操你閨女……哈哈哈哈……」

  人是感情動物,一陣惡罵突然臨頭,不由怒從心頭起,林蔭走上去就要掄起手臂,可就在手臂掄起時又冷靜下來。見此情景,本已嚇住的二軍子又要張口罵,兩個刑警扭著他的肩膀和胳膊使勁往下一壓,他「哎呀」一聲叫起來,然後罵起兩個刑警來:「操你們倆媽呀……你們敢對二爺這樣,你們等著……」

  主審二軍子的是黃建強。他把林蔭拽出辦公室,低聲告訴他,審查中,一些在皇朝大酒樓服務的「小姐」提供,二軍子經常強姦酒樓僱傭的女服務員,而那些女孩兒多是未成年人,最大的十六歲,小的才十四歲,漂亮一點的都被二軍子強姦過。他威逼利誘,女孩們年紀小,害怕,不敢告發……

  林蔭一下想起那次在皇朝大酒樓見到的一幕:那幾個看上去象孩子似的女服務員,特別是那個長相清秀自稱十八歲的小女孩兒秀娟,看來,她十有八九也被這個畜牲禍害了。強烈的痛恨從心中升起。對黃建強說:「和未成年人發生性關係就構成強姦罪。你們加大力度,把他的囂張氣焰打下去。他不承認也不要緊,把證據收集足,爭取從重從快處理!」

  黃建強輕輕搖搖頭:「不容易,你沒看見嗎?別人誰也不想對付他,志劍在審查另外幾個重點對象,就把他分給我了。一開始他滿不在乎,說『公安局不就是缺錢嗎?多少,出個數,快放我出去!』我對他說,『你們的事不是用錢能擺平的,你們皇朝大酒樓組織容留婦女賣淫,你涉嫌強姦少女,要追究法律責任!』又說,『你放聰明點,現在的清水公安局不是從前了,清水也不是你們的天下了!』他就忽然又罵又唱起來,瘋了。我知道他是裝的,可是沒辦法……對了林局長,你還不知道這件事吧,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

  於是,林蔭又聽到一個驚人的事實:原來,二軍子是個殺人犯!

  多年前,二軍子用非常殘忍的手段把一個人給殺了,殺了還不夠,還把人給肢解了。但是,當案卷偵查清楚,移送檢察院後,他忽然得了精神病,到北方精神病院一鑑定,還真鑑定出來了,說是一種什麼間歇性精神病,不負刑事責任。不到半年,就從精神病院出來了,逍遙法外,從此更加霸道,說打誰就打誰,說砍誰就砍誰,人們就更加不敢惹他了。

  居然有這種事!

  林蔭又想起在皇朝大酒樓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景,當時,他還和自己握過手,還稱兄道弟,鬧半天是個殺人犯,是個精神病,怪不得大軍子沒有讓他上席……對了,他好象還說了句什麼「別看我瘋」……媽的,這樣的人怎麼能是精神病,這裡邊有問題……

  黃建強低聲繼續說:「大夥都知道,這鑑定是他們兄弟花錢買通醫生做出來的。可沒辦法。人家醫生鑑定得也妙,叫間歇性精神病,時好時犯,平時好好的,每當犯罪時就犯了,因此他所有犯罪都可以不受處罰……志劍說得好,有的精神病鑑定醫生純粹是敗類!」

  林蔭氣憤地說:「他既然是精神病,應該進精神病院,為什麼還讓他在社會上活動,威脅他人安全?」

  黃建強嘆口氣說:「誰來追究這個問題呀,即使追究又誰來管?他們總能找出理由來。譬如,他是精神病不假,可現在已經好了,有什麼理由還關在精神病院呢?可是,如果又犯了罪,那就是犯了病,可以再收進去治療,過段時間,反應不大了,再以治好了的名義放出來……林局長,這回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他了。咱們得找個他們的錢使不上勁的地方做鑑定……不過也難說,中國精神病鑑定得太濫,有好多家都可以做,你找這個,他們又可以找那個……志劍剛才氣得跟我說,如果這次還整不了他,等他再犯事時,就當場把他幹掉……行了,林局長,把他交給我,你到別的屋看看吧,這是跟大軍子斗,你給大夥打打氣!」

  林蔭覺得黃建強的建議很好,真該給大夥打打氣,既然已經幹了,就不能功敗垂成。他一個門一個門地走著,給審查人員打氣,鼓勵他們堅定信心,要有耐心。正走著,忽然又聽到一個辦公室傳出女人低低的哭泣聲。把門敲開一道縫,露出王霞的臉,走進去,看到一個清秀的小女孩兒正伏在辦公桌上哭泣,瘦弱的肩頭一抖一抖的,看上去是十分傷心。王霞低聲說:「她只有15歲,因為家窮,被騙到皇朝大酒樓當服務員,本想掙些錢補貼家用,不想來了不久就被二軍子強姦了。她還說,被強姦的不止她一人,還有別的少女服務員。我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她才說實話的!」王霞說著說著也忍不住低聲罵道:「純粹一個野獸,畜牲,局長,這回再不能便宜他了!」

  王霞說的正是林蔭的心裡話。他強抑制憤怒,問女孩兒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王霞說:「是農村孩子,從南邊騙來的,叫戚秀娟!」

  戚秀娟,秀娟。肯定是那天晚上的女孩兒!

  媽的,畜牲,絕不能便宜他們。

  又走了幾個辦公室,見了好幾個被審查的小姐和服務人員,他們好象都受過訓練和囑咐,對皇朝大酒樓發生的賣淫嫖娼和賭博行徑,或者不知道,或者說是第一次,更不往二軍子和陶素素身上咬。這樣做的目的很明顯:使公安機關難以重處責任人和皇朝大酒樓。

  林蔭想向羅厚平了解一下情況,可走到刑警大隊長辦公室門外,卻沒聽到裡邊有動靜,試探著敲敲門,羅厚平探出了腦袋,叫了聲「局長」,把他讓了進去。

  裡邊坐著一個漂亮的女人,正是陶素素。

  室內的情景很不正常,看不出誰是審查誰是被審查的,陶素素坐在沙發里,兩個審查的刑警卻坐在椅子上。兩個刑警很疲倦的樣子,看到林蔭進來,從椅子上站起,仍然抑制不住打出的哈欠。陶素素看到林蔭,也款款站起,不卑不亢地笑著:「林局長您好,累壞了吧,你們當警察的可真太辛苦了,我們皇朝大酒樓給你們添麻煩了……非常抱歉,我做為總經理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向您檢討!」

  不卑不亢,自然得體。林蔭想,這樣的女人,恐怕羅厚平對付不了。

  果然,羅厚平把林蔭拉出門外,低聲告訴他,陶素素對發生的一切都裝作不知,都說是下邊人瞞著她搞的,她只負管理不到之責。她是女人,硬不得軟不得,叫人一點辦法沒有。林蔭聽了冷笑一聲:「是嗎?」然後重新走入室內。

  已近午夜,可能是睏倦所致,陶素素臉色有點蒼白,也有幾分憔悴,但仍然很漂亮。她的漂亮和苗雨不同,她是另一種人,是一種含有某種危險的、又極具誘惑力的漂亮。雖然在接受審查,公安局長親自來到面前,她也沒有一絲慌亂,還反客為主地給林蔭倒水:「林局長您辛苦了。我們皇朝大酒樓出了這些事,我有責任,管理不到位,下邊有些人亂搞沒及時發現。我們是市里重點保護單位,怎麼能允許這種活動存在呢?這簡直是砸我們皇朝大酒樓的牌子,我們要進行一次認真整頓,把責任人員全部辭掉,再組織大家認真學習公安機關有關規定,杜絕這種事情再次發生。今後如果再發現這種情況,要主動向公安局報告,向您報告……林局長,請喝水!」

  林蔭接過水杯放到一旁,讓兩個年輕刑警去休息,兩個刑警大赦一般走出去,羅厚平猶豫一下也想出去,被林蔭止住:「你別走,咱們倆跟陶經理好好談談!」

  林蔭說著坐到對面的椅子上,發現陶素素現出警覺的神情。林蔭平和地一笑說:「陶經理,我們曾經接觸過,雖然只有一次,可陶經理給我的印象卻很深,我覺得,陶經理是個聰明人,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而我也四十歲了,還是公安局長。你說,象我們這樣的人,真話假話能聽不出來嗎?做為全市著名的皇朝大酒樓經理,居然不知道酒樓內有賣淫嫖娼活動,這能讓人相信嗎?如果這是偶然的、小規模的倒也很有可能,相反,它是長時間的,大規模的,做為經理你不知道?」口氣漸漸嚴厲起來:「陶經理,我所以和你親自談,用這樣的口吻,是對你的尊重,因此,也希望我們互相尊重,希望你象我一樣說實話,這對你有好處。我知道,你只是名義上的經理,酒樓的主人並不是你。你就真的心甘情願代人受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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