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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26:44
作者: 徐大輝
「有什麼話你說呀,時仿!」徐德富催道。
「這、這可怎麼說呢!」管家謝時仿從來沒在東家面前如此難開口,他的心更急,不知如何說好。
「夢地是不是人丟大了,讓你張不開嘴(羞於開口)?」
「跟二少爺的那個女人,賣大炕!」謝時仿終於說出來。
賣大炕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徐德富的臉上,都說打人不打臉,忤逆兒子偏偏打他的臉。
「我勸二少爺回家,他死活不肯。」
「都那樣了還勸他幹啥,祖宗的臉面都讓他丟盡。」徐德富疾首蹙額,「逆子,逆子啊!」
「老爺,二少爺走到這一步,有啥原因吧?」謝時仿說。
徐德富在想根源,夢地以前是個秧子(不務正業),大格還不過。自從讓他去大煙地,跟打頭的陳蟈蟈抽大煙,人就完了,鑽女人被窩……鑽也罷了,咋鑽那樣女人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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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女人掙錢,也是買煙土。」管家說。
「你說夢地現在又抽大煙?」
「撿起來了,那個女人也抽菸。」
「玩啦,完犢子(不肖)啦!」徐德富失望到底,心反倒平靜了,問,「到底是誰家的閨女啊?」
「翟扁頭他爹從窯子裡領出的……」
「你瞅瞅這種女人他也要,徹底完蛋啦!」徐德富如負釋重,「兒大不由爺,由他去吧,我也靜了這股腸子。」
「老爺」,謝時仿勸說道,「二少爺怎麼說還年輕,受人教唆抽了大煙,一時糊塗走了歪歪道。」
「抽大煙有人慫恿,鑽不三不四女人的被窩也是受人慫恿?」徐德富說,「你別為他開脫了,抽大煙,和窯姐鬼混,多少錢財夠造害(糟蹋),王八坑啊!我管他,尾後我可有王大娘唱。」
那是一條命啊!謝時仿沒這麼說,作為管家這樣說也不合適,換了說法道:「大煙能抽就能戒,想辦法戒掉。其實,辦法也有啦。」
「什麼辦法?」徐德富口氣緩和一些,問。
「大少爺他們警務科開辦的康生院,有人近日投戒,不妨……」
徐德富聽懂管家的意思,夢地到哪裡強制戒毒說不定就戒了。說不管,總歸是氣頭上的話,做父母的眼瞅著兒女掉井不救?夢天管康生院,能戒了兩旁世人的菸癮,自然能戒自己弟弟的菸癮。
「我去找大少爺回來,商量商量此事。」謝時仿說。
「還是我去吧,順便看看那個康生院。」徐德富說,眼瞅大煙開刀(割漿),大煙地離不開人,「你先去大煙地吧,過兩天我也過去。」
謝時仿回大煙地,徐德富去警察局找到兒子。
「爹,爹怎麼來啦?」
「有事,你有工夫嗎?」徐德富問。
「有。」
「領我到你管的康生院去一趟,具體的事半道上我跟你說。」
爹要找他又要去康生院,徐夢天猜到幾分了。出了警察局,徐德富問:
「夢天,大煙這玩意到底能不能戒?」
「能戒,咋不能戒。」
「那你說夢地咋就戒不了?最近又抽上啦。」
「兩方面來看,他沒戒徹底,再就是復吸,最難彈弄(對付)的也就復吸。」
「我使線麻繩捆他十多天,徹底指定徹底了,八成就是你說的復吸。」徐德富說明來意,「找你給夢地戒菸,你看中吧?」
「中,當然中。」
「實話說吧,我對康生院是張三(狼)哄孩子,信不大過呀。」徐德富講了社會上的種種傳言,「是這樣吧?」
徐夢天未置可否,外地辦的康生院大概是那個樣子,三江縣的康生院交給我徐夢天來辦,就讓它名副其實,戒掉大菸鬼的毒癮。
「反正你弟弟也就這個熊樣,死馬當成活馬醫吧。」徐德富說。
「爹放心,夢地交給我,保准他戒菸成功。」
康生院規模並不大,裝下百八十個人沒問題,設施什麼的比徐德富想像的要複雜一些,什麼醫生、護士、食譜的。走出康生院他問兒子:「咋沒見繩子?」
「繩子?要繩子幹嗎?」
「綁人啊,犯菸癮瘋了似的,你不綁牢都不行。夢地我系了豬蹄扣(越活動越緊的繩扣)都沒頂事,足足捆了十二道繩子,系了蛤蟆扣兒(繩結)。」
「爹,康生院戒菸採用科學方法,不用繩子綁,使用藥物和心理治療……」徐夢天說。
「中了,咋治能治了你弟弟的菸癮才算尿性(能耐)。」戒菸與繩子沒關係,徐德富沒興趣聽,他說,「你派人把夢地抓來吧。」
「抓?」徐夢天惑然道。
「不抓他可來不了。」徐德富講了徐夢地目前的狀況,「夢天,你可別把那個女人也弄來,趁此斷了他的念想。」
「我知道了,爹。」徐夢天說。
兩名警察騎馬來到牤牛哨屯,在翟扁頭家背臉房前下了馬。一個警察沖大白天撂著窗簾的屋子喊:
「家有人嗎?」
屋內女人搭話道:「沒掛蓋簾!你沒看見?」
「蓋簾?少廢話!」警察莫名其妙蓋簾,橫道。
「爺呀,你等一會兒嘛,凡事得有個先來後到……」
「說啥鬼話,」警察嘟噥一句,失去耐心煩兒(耐心),亮出身份道,「我們是警察!徐夢地在家叫他出來!」
屋內沒聲音。
哐!哐!警察踢門道:「聽見沒?別找不自在(找罪受)!」
「找我?」徐夢地從院子裡的柴禾垛里鑽出來,頭髮、身上沾滿草屑,「你們找我?」
「你叫什麼名字?」警察查證身份,盤問。
「徐夢地。」
「你是徐夢地?」
「那還有假呀?是徐夢地二十多年了。」徐夢地貧嘴,他不懼警察,有仗義的嘛!他說,「找我什麼事?」
「跟我們走一趟!」警察說。
「跟……我犯啥法跟你們走?」
「你抽大煙……」
「日本人還種大煙呢,你們咋不去逮他們?」徐夢地嘴不短道,也知深淺,當警察面沒稱日本人是二鼻子。
「那你去問日本人好了,我們只管你抽大煙,走吧!」警察說。
「你們知道我是誰?」徐夢地亮出哥哥,「徐夢天是我哥,你們敢抓我?」
「實話告訴你吧,我們正是執行你哥的命令,來抓你。」警察說,是徐夢天讓他們這樣說的,「你上馬,馱你走。」
一陣風吹來,徐夢地輕飄紙殼一樣趔趄,扶著一根木桿站穩,他用一下腦子,猜到哥為啥派警察抓自己,定準去戒菸,不能撇下老崽子,要戒一起戒,他說:
「屋子還有個大菸鬼。」
警察幾乎沒聽他說什麼,鷂鷹捉雞似的將他拎上馬背,鞭馬出了院子。直到這時徐夢地才使出全部力氣喊:
「老崽子,老崽子!」
一個女人出現在房前,遠望他一眼,轉身把手中的蓋簾掛在房外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