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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26:15 作者: 徐大輝

  徐夢地鬼祟出悲傷氣氛籠罩的小院,他只被一隻叫春的野貓發現,他的某種欲望真是因這隻貓引起。

  「你真鑽了那女人的被窩?」徐德富問兒子。

  「嗯哪。」徐夢地盯著爹的手,沒拿繩子,看樣子不是來綁自己,心放下一些。

  「你打算娶她?」當爹的平靜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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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哪。」

  「我要是不同意呢?」

  爹的口氣不是隨便說說,他打破頭楔(反對)事兒難成。兒子想爹最怕什麼,得用他最怕的東西鎮唬住他。

  「你不同意,我抽大煙!」兒子說。

  「抽……抽大煙。」徐德富像當頭挨了一棒子,頓時就蒙了,好不容易戒的煙再可抽不得,願鑽就鑽吧,管他鑽什麼,不抽菸就成,他傷心至極,說,「你願咋地咋地吧,我不管你啦,尾後享福遭罪你個人承受。」

  徐夢地沒細細咀嚼爹的話,躺在熱乎乎的火炕上想遙遠的一鋪炕,駱駝毛擀的氈子牽拉著他的回憶,對跟老崽子的廝混一寸一寸地回味,最美妙的地方反覆回味……貓叫春在夜晚聲音特尖厲,一聲疊一聲,老崽子的叫聲也和這貓相差無幾。

  貓叫春第三個夜晚,徐家大院裡的人只他個別,瘋想女人,也沒想黑燈瞎火如何去牤牛哨屯,躲避爹的眼睛最重要,不然逃跑很難。

  「二嫂哭成淚人。」徐鄭氏說。

  「剜心挖肉的,誰受得了。」徐德富感慨道,「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娟兒遇害缺乏目擊者,真相難大白,大家分析是一個騎摩托的日本憲兵殺害了孩子。徐夢人在憲兵隊沒得到任何線索,無人知道他是咋找線索的。最後還是徐夢天找到守城門滿軍的一個排長,他看見憲兵中尉蓑毛在娟兒遇害那天上午,一個人騎摩托車從河的方向進城的。時間上和打魚人見到騎摩托日本憲兵一致,是蓑毛作案無疑。

  「姑父,那個憲兵叫蓑毛。」徐夢天告訴佟大板兒。

  「我認識他,就是他抓我去的勤勞奉公隊。」佟大板兒牢牢記住了這個仇人。

  「這次夢人沒使什麼勁……」徐鄭氏說,「佟大板兒很寒心,從小對他那麼好。」

  徐德富不願提到這個侄子,提他心裡發堵。他意味深長地說:「他現在是半個日本人啦,屁股偏坐那邊明擺著。」

  說起徐夢人徐家大部分人都傷心,到三江縣憲兵隊當翻譯,一次都不回家,拿徐德富的話說心裡沒有這個家,沒這幫人。

  徐家晚輩人出兩個逆子,夢人這樣,夢地也好不哪去。徐德富心想,他說:「夢地擱重吸大煙哈(威脅)我,我再也不管他啦。」

  「孩子不懂事,你別太往心裡去。」徐鄭氏勸丈夫道,「你不管他,他一輩子不就完了嘛。」

  「你以為他還有救啊?沒有!」……

  徐夢地顧不了父母怎樣議論他,連夜去了牤牛哨屯。月亮下趕路,雪地反射著光,白茫茫一片,他不向遠處看,目光在腳前移動,樹木、草棵子的陰影令人膽寒。

  牤牛哨屯冬天的夜晚寂然,在徐夢地到達前,一個男人從翟扁頭家的背臉房走出來,他對一處低矮院牆泚泡尿。

  徐夢地險些給這泡結了冰的尿滑倒,他扶牆頭站穩,雙手沾著雪,戴著皮手悶子(五指不分開的棉手套)沒冰著手,他叫門道:「老崽子,是我!老崽子。」

  屋內亮起燈,女人問:「誰呀?」

  「我,徐夢地。」

  「唷!二少爺是你喲。」老崽子開門他進去,她說,「深更半夜嗆上來。」

  「想你唄。」

  「快脫衣服上炕,我被窩熱乎。」老崽子說。

  吹了燈,被窩裡一個故事浪漫地敘述。

  「以為你把我忘到脖前腦後去了呢。」女人嬌嗔道。

  「忘了爹娘忘了吃飯,也忘不了你呀。」徐夢地說,「你的氈子真熱乎,誰睡了都記著。」

  「氈子熱乎,我不熱乎?」

  「熱,滾熱。」他說。

  「你不來,被窩冰涼,空落落了個月期程……」老崽子竟能弄出哭腔來,怨懟道,「跟你牛郎織女似的,一年才見一次面。」

  「我這回來,不走啦。」

  「說嘴,整夠啦,還不是拍拍屁股走人。」

  「我來娶你。」

  「喲,胳揪我嘛。」

  徐夢地說不是胳揪,當地方言胳揪是在別人肩窩、腋下抓撓使人發笑,也用在打鬧、逗你玩上。

  「二少爺肯娶我?我不是做夢吧?」

  「不是」,他在她的某個部位掐一把,問,「疼嗎?」

  「嘻!不疼,癢,再碰我來勁兒了。」

  「這就不是做夢……來勁兒怕啥,我給你撓。」

  「怕你的傢伙什兒扛不住勁兒……」

  「你那個又不是鐵打的。」

  「哼,別卷刃(刀刃打卷)!」女人戲謔道。

  「鋼口好呢,不信你試試!」

  又是一個自然的故事發生,和先前那個故事略有不同的是像酒里兌了水,女人有了被窩以外的目的。

  「扁頭那屋黢黑,我沒到他的屋子去。」徐夢地疲憊,卻沒絲毫睡意,說,「明天我早早過去,看他挑理。」

  「還挑啥,這輩子再也用不著尋思他。」她說。

  「咋地呢?」

  「扁頭死啦。」

  「啊,死啦,活兔子似的咋說死就死啦?」

  翟扁頭死在吸大煙上,他毒深癮重吸食不解癮,開始扎嗎啡,他挑水掉進井裡。牤牛河全屯人使用一口井,老井在屯中,井沿兒冬天結滿冰一跐一滑的。他搖轆轤把攪水,被反轉的轆轤搖把打落掉井裡,井水不深且有柪木,正常人完全可以跐著柪木爬上來,他抽大煙抽得縛雞之力都沒有,活活凍死在井裡。

  翟扁頭死啦,老崽子懷著外人無法理解的心理到他的屋子去,打掃乾淨屋子,起初還給他燒炕,焐(鋪)被。女人啊,是一個故事,誰來講述你啊!她早晨來給他疊被,發現炕上有隻死老鼠。

  「這是怎麼回事?」老崽子大惑。

  後來的日子裡,她終於想明白這件事,從被窩裡的一個男人口中索解了答案,翟扁頭抽大煙,房樑上的老鼠被動地跟著吸,他死了沒人抽大煙,老鼠吸不到二手大煙也死啦。

  女人說人有多大筋骨囊兒,小命像一片樹葉,說掉下來就掉下來。女人說睡吧,鼓搗了一宿也該睡會兒。

  「睡。」他說。

  次日老崽子起得比徐夢地早,到屋外將一隻掛在牆上顯眼處的蓋簾兒摘下來。這是一個事件的信號,男人通過掛沒掛蓋簾兒,確定她屋子有沒有男人,被窩是否空著,避免撞車。

  「扁頭你不用再惦心我,徐二少爺要娶我。」老崽子面對翟扁頭睡過的那鋪炕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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