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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24:25
作者: 徐大輝
大煙地的憲兵攔住尹紅坐的二馬車,謝時仿緊忙說:「太君,她是大夫,給徐少爺瞧病。」
「徐少爺好好的,昨天還捉住兔兒子,哪來的病?」憲兵中尉蓑毛道。
蓑毛在白狼山吃了聯交通員小張的熏野兔上了癮,一到大煙地便嚷著吃野兔。河套地的野兔可沒山里多,但也不是沒有。
「這裡兔子的有?」蓑毛問。
「大煙地里沒有,草甸子上有。」徐夢地說。
蓑毛中尉帶二十幾名憲兵進駐大煙地,長工們倒出屋子給日本人住,長工住新蓋的簡陋子,徐夢地仍然住原處未動,這就和憲兵東西屋,走一個外屋地,與蓑毛朝見口晚見面,他聞到大米的香味,憲兵伙食單起灶,和徐家少爺吃的不一樣,徐夢地和長工吃的有所區別,但區別也不大,頓頓粗米飯,最好的菜是燉大豆腐。
「你的能抓到兔子?」蓑毛饞瘋了。
「能。」
捉住秋天的兔子並不容易,冬天它們缺少食物,到收割後的田地尋找糧食,在它們經常走的道上下踩夾、套子,弄到只兔子輕而易舉。夏秋季節則不同,它們隨時隨地都能找到食物,到大煙地來做什麼?徐夢地為溜須憲兵中尉,滿口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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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弄,大大的有賞。」蓑毛說。
「二少爺你這是沒卵子找茄子提拎著,深草沒棵的哪弄兔子去呀!」陳蟈蟈這次幫不上忙,說。
「你得幫我,不然我死定了。」
「不是我不幫你,沒場找兔子去。」
「咋整?」
「沒法整。」陳蟈蟈說。
「專心摸眼整。」徐夢地認為打頭的能抓到兔子,鴉片他能弄到,兔子算什麼。
「我要是能整到,別說專心摸眼,就是頭拱地我也給二少爺整。」陳蟈蟈仍往難處說,有他的目的。
「那你等聽憲兵刺刀挑我的信兒吧。」
「沒那麼嚴重」,陳蟈蟈插圈繞扣(使計設圈套),說,「不就是只野兔嘛,又不是嫦娥的玉兔。」
「這麼說你能弄著?」
「兔子不敢說絕對弄到,跳兔還可以。」陳蟈蟈說。
「不貼鋪陳(合實際),跳兔和兔子不是一樣玩意。二鼻子還看不出大小哇。」
「二少爺,你這樣……」陳蟈蟈出謀道。
幾天後徐夢地拎著一隻跳兔見蓑毛,說:「太君,兔子抓到了。」
「兔子,這是兔子?」蓑毛搖頭,他見過的兔子比它大得多,「白狼山的兔子,又肥又大。」
「太君,這只是秋姑打子。」
「秋姑打子是什麼的幹活?」
「秋天生的兔子……」徐夢地照陳蟈蟈編巴結笊(撒謊)哄騙日本憲兵說。
「兔子秋天生的兔子嘛?」
「是的」,徐夢地舉著手裡的跳兔說,「它是兔兒子。」
「麼西!兔兒子的快快地烤上。」蓑毛嘟噥道,「兔兒子太小啦。」
憲兵中尉蓑毛吃了徐夢地弄的兔兒子,賞給他一碗大米飯吃,憲兵中尉見地主家的二少爺狼吞虎咽大米飯惑然,說:
「你的還能吃一碗嗎?」
米飯是好東西,日本人給吃就吃,徐夢地沒去想是同情、憐憫,還是耍戲,說:「幾碗都能吃。」
「給他盛。」蓑毛要看一場戲。
徐夢地吃了一碗又一碗,直到吃頂脖,腰都哈不下。
「你身體大大的好!」蓑毛拍著徐夢地的肩膀道。
痛苦不堪的二少爺,撐得不行,肚皮要爆裂,憲兵中尉一拍,他差點兒吐出來,挺住,不能丟騰(丟人)。
「明天,你的去抓兔子爸爸。」蓑毛嫌兔兒子太小了,吃著不扛口也不解饞。
「太君……」謝時仿說大夫確實來給徐夢地瞧病。
「他吃八碗大米飯」,蓑毛死活不信,說,「他今天去給我抓兔爸爸。」
日本兵犯哪股邪火,管兔子叫兒子叫爸爸,不知細情的管家心裡覺得好笑,可是笑話誰也不敢笑話憲兵中尉,惹惱他挨打是輕的,一刀還不劈了你。
「太君,就讓大夫瞧瞧二少爺吧。」謝時仿央求道。
蓑毛橫在馬車前,手摸著軍刀。
這時候徐夢地走出來,懶洋洋的,謝時仿忙喊:
「二少爺!」
呵呲!徐夢地小孩子打哇哇一樣手掌拍嘴巴,瞅見尹紅,走過來說:「二嬸你怎麼來啦?」
尹紅望眼毛,意思讓他放自己進去。
「太君,她是我二嬸,來看我。」徐夢地嘻嘻哈哈地對蓑毛說。
蓑毛的手離開刀柄,重新打量一下背著藥箱的尹紅,問:「她是你二嬸,她不是醫生?」
「醫生加二嬸,太君,讓她進屋吧!」徐夢地說。
憲兵中尉仍不鬆懈警惕性,問:「你什麼病?」
「肚子疼,」徐夢地胡謅道,「大米飯撐的,八碗大米飯……」
嘿嘿,蓑毛忍俊不禁,他想到二少爺吃大米飯差點兒撐死,揚揚手,讓馬車進院。他指手畫腳道:
「大車的靠邊兒停放!不要擋我們的視線。」
「是,太君。」謝時仿道。
「二嬸,誰說我病啦?」進屋後,徐夢地看著在場的謝時仿問,他懷疑管家對爹下舌,一次在屋子和陳蟈蟈坐飛機,一晃見管家從窗外走過,他是否察覺到什麼。
「下脈。」尹紅說,沒回答他的問題。
徐夢地伸出胳膊,問:「二嬸你會摸脈?」
「跟你二叔學一點,半瓶醋。」尹紅謙虛道。
「我二叔脈條可行……」
尹紅把脈,目光向窗外張望,明亮的陽光在一間房頂閃爍,十分耀眼,她發現是金屬物反射過的,對那金屬不陌生,憲兵將機槍架在房頂上,對著大煙地。
「是不是沒事兒,二嬸?」
「沒大事兒,你的氣色很差。」尹紅診察他一切正常,沒什麼病,發黃的臉色無法解釋,「睡覺咋樣?」
「好啊,沾枕頭邊兒就著。」徐夢地說的是實話。
「我就這兩把刷子(本事),沒看出病來,你回家時讓二叔給你好好看看吧。」尹紅說。
「二少爺沒病就好。」謝時仿說,「我去叫伙房做麵條,二奶奶喜歡吃煉湯的,還是清湯?」
「都行,怎麼方便怎麼做,下午我們要趕回鎮上。」尹紅說。
謝時仿出去,尹紅說:「西屋住著憲兵,夢地你時時處處小心啊!」
「沒事兒」,徐夢地滿不在乎地說,「蓑毛中尉跟我不錯,他還給我大米飯吃。」
「加小心好,瞅他們有幾十人,說不準磕著碰著誰。」她囑告。
「總共二十四個憲兵,不說我都交下也差不大概。」徐夢地吹著嘮,「回去告訴我爹我挺好的,甭惦心我!」
「夢地,照顧好自己。」尹紅以長輩的口吻叮囑道。
「放心,二嬸。」
「我還沒見過大煙葫蘆頭……哦,算啦,憲兵麻煩。」她說。
走,我帶你到地里瞧一鼻子(眼)。」
「行嗎?」
「我領著,行。」
在門口,徐夢地又對蓑毛說了一陣什麼,然後領尹紅走進大煙地。
「這是好東西啊!」徐夢地手托著大煙葫蘆頭,雙眼放光道,「爹說馬上帶人來割煙漿。」
「咋割?我沒見過。」她說。
「後晌割刀早上刮,」徐夢地講大煙眉飛色舞道,「過了一夜滲出大煙漿,刮下來,爹說二鼻子擱汽車來拉走。」
「拉到哪裡去?」
「憲兵隊。」徐夢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