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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23:46
作者: 徐大輝
白狼山林子最密山最險當屬老爺嶺,每年大雪封山外人就上不來。現在是夏天,天狗馬隊壓在里,幾次下山打青帳子(夏天搶劫),得的財物不多,近兩百人馬供不上嘴。
「下山幾趟,慶來的(得物)將夠塞牙縫,不解渴。」徐德成對四梁八柱說,「我們進院子(城)。」
「周圍的湊子(集鎮),我們已經拔了幾次毛,沒多少油水」,糧台道,「得找個肥實的。
「去亮子裡。」大櫃徐德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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鬍子窺視肥肉一樣的亮子裡,三江地區的大小匪綹都眼饞這疙瘩,只是敢來打劫的綹子太少。
「亮子裡可不是片土(無土圍的集鎮),軍警憲特蛆一樣格格揚揚的,不好下手。」秧子房當家的說。
「這種地方才有賀兒(財物)。」商先員徐秀雲說。
亮子裡不僅是三江縣城,歷史上是俄國和日滿鐵路的交匯點,多家貨場建在此,加之百年商埠古鎮,買賣店鋪林立,鬍子想要的東西都有。徐德成決定打劫亮子裡,主要解決眼目下穿的。冬天進的西大荒,出來時穿著棉衣服,都到了夏天弟兄們還「過冬」呢!
「靠身子、踢土子、頂殼。……都該下身了。」徐德成說,「亮子裡樣樣都有,我們對那裡熟悉不會失手……」
「我看行」,二櫃草頭子說,「先派人去望水(偵察)」
這次劫掠充滿危險性,事先要踩好點,做到萬無一失方可進城。因此,派誰去亮子裡探路很重要。
「我踹(走)一趟。」徐秀雲請纓道。
大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徐秀雲與幾個月前相比判若兩人,著裝打扮已沒半點農家女人的影子,渾身充滿匪氣。
「大哥」,徐秀雲清楚這事得大櫃定奪,「我一個地牌(女人)更容易混進城去。」
亮子裡城門軍警日夜把守,盤查嚴格,女人進城相對安全。徐德成沒立即點頭,原因他在為她著想,縱然進出城門容易,滿街軍警憲特,她能否應付得了?
「還是我去吧。」軍師水香甜頭子(姓唐)見大櫃打哏兒(遲疑)說,「我和郝家小店掌柜對邁子(相識),吃住在他那兒。」
徐德成仍在考慮派誰去,去亮子裡望水溜子海(風險大),地牌目標小,天牌(男人)容易上眼(注意),水香甜頭子沒有商先員雙魚子(徐秀雲)把握性大。
徐秀雲望著二櫃,眼神請他幫忙說服大櫃同意她去亮子裡。一個細小的神態草頭子都能捕捉到,心有靈犀吧。
「大哥,雙魚子在鎮上住過」,草頭子這樣說是給不熟悉徐秀雲的人聽,徐德成還不熟悉徐秀嗎?他說,「草兒(女人)踩道(探路)也方便,讓她去合適。」
「大哥……」徐秀雲再次請求道。
「好,雙魚子去望水。」徐德成最終同意。
徐秀雲做下山準備,草頭子幫著準備。
「騎高腳子不行,太搶眼。」草頭子說。
「你說的對,我步行下山。」徐秀雲費時費力地做一種髮式,草頭子一旁望著,問,「知道這叫什麼頭(髮式)嗎?」
草頭子沒少見女人梳這種頭,大腳小腳女人都有梳的,插在疙瘩鬏上的飾物——花朵、流蘇(線穗)——印象深刻,叫不准名。
「大拉翅,也叫大京樣。」徐秀雲朝頭上比劃一下,「咱們東北叫京樣。」
「嗬!漂亮。」
「漂亮並不舒服。」徐秀雲梳這種髮式,無論站、坐都要直著脖子,她將一銅質的扁方插入頭髮,「裝扮小媳婦,就得梳這受罪的頭。」
「給你弄一頭條子(驢)。」草頭子覺得跟小媳婦身份地位配套的是頭毛驢,「騎驢回娘家才像。」
定下來徐秀雲進亮子裡望水,徐德成指派草頭子幫助她完善進城的細節,進城的理由,走親戚最好。
「回娘家。」徐秀雲說,她想回家看看,德龍雖然不在了,自己還是徐家的媳婦,尤其是丁淑慧住在徐家,最想看的人就是她。
「那兒還有什麼人嗎?」草頭子問。
「德龍的大哥一大家子人,還有德龍的大夫人。」徐秀雲說到此,神情黯淡下去,「她心腸好,命不好啊!」
草頭子對徐秀雲的經歷略知一二,他覺得她嘆息別人的同時也在嘆息自己,假若沒出那麼多的變故,她是徐家老四的二夫人,吃有吃穿有穿,生兒育女,哪能上山當什麼鬍子喲!
「這次誰跟我去?」她問。
假扮回家串門,驢要有人牽,草頭子從崽子,他本名叫謝榮。此人個子矮小,卻聰明機智,他說:「橫行子隨同你去。」
「中,小老奤,中!」徐秀雲滿意她的隨行者,到了亮子裡,她不便出門時,派他去做。
老奤,當地人稱唐山、灤縣一帶人。老奤與一種鞋子和落子(評戲前身)聯繫在一起,還有驢皮影及民謠。
下山的日子由翻垛先生選的,日子果真不錯,風和日麗,彎彎山道鳥兒鳴唱相伴。
「橫行子,你嘴溜,說一段。」騎在驢背上悠悠顫顫,徐秀雲十分愜意,聽鳥唱不過癮。
「鳥叫的多受聽。」牽驢的橫行子說。
「好聽啥?賴毛唱的。」徐秀雲說。
「爺愛聽,我整一段兒。」橫行子管徐秀雲叫爺非詼諧,綹子中只有四梁八柱間相互稱兄道弟,小鬍子則叫四梁八柱爺,他濃濃的唐山味誦道:
新嫂嫂,
腳又小,
娶了兩天就上灶。
味不好,
做的飯,
把公婆著了,
拿起擀杖趕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