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8:08:47 作者: 徐大輝

  盧辛和索菲婭並駕齊驅,走進荒原。

  「過了那道坨子,就是敖力卜屯。」索菲婭說。

  一道沙丘橫在面前。

  「你回家看看嗎?索菲婭。」盧辛問。

  「家?」索菲婭對這個字眼很陌生。

  路上,盧辛聽她講敖力卜小屯,講她的家,講那次綁票。怎麼臨近家門,她又這種態度,為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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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回家看望你父母親?」

  「父親,父親,父親……」索菲婭說了一串這個詞,口氣上說只是作為一個詞,和隨便的樹木、天氣沒意義區別。

  盧辛進入中國東北不算晚,當騎兵作戰到落草為寇也有十多年,但關東的風土人情不甚了解,所知也就是皮毛。同是俄羅斯人,索菲婭就比盧辛知道的多。

  索菲婭三歲時被放牛的葉老憨從俄人的鐵路旁揀回來,作為女兒扶養。敖力卜小屯干打壘土屋裡,近二十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也只葉家人知道,尤其是夜晚發生的事,屬絕對隱私更不被外人知曉。

  「老牲口,驢!」葉老憨媳婦那副公鴨嗓,第一次向村人喊叫,沒人在意。打仗沒好手,罵人沒好口,兩口子打架什麼趕勁說什麼嘛!

  當人被罵成驢,就有兩種情況:該人倔強,皮氣暴躁涵養差尥蹶子;另一層意思,就觸及了倫理道德,父輩C女兒,或兒子C母親!屯人知道,許多動物都不肯亂倫的。馬,兒子絕對不C媽的。敖力卜小屯的歷史上發生過兒馬(未閹的公馬)咬死人事件,死者不是別人,正是葉老憨的老叔葉羅圈。他的名字有來歷,只要看胯部下面的幾何圖形,就知道綽號恰如其分了。

  「你倒沒差枝秧,驢根兒!」葉老憨媳婦公鴨嗓又叫喚一次,這次找到了根據。

  葉老憨的老叔打了一輩子光棍,眼睛見女人像餓狼似的紅眼,好吃懶做的,窮得腚毛淨光哪個女人肯嫁他。沾不著女人邊兒的男人心更邪,閒飢難忍的葉羅圈,搞了一場惡作劇導致自己喪命,還遭全屯人唾罵

  「斷子絕孫的葉羅圈!」

  「葉羅圈缺八輩子德的。」

  葉羅圈腸子花花著呢!瞧他干出件違背畜倫的缺德事——拉兒馬配母親的令人髮指的事情。

  他知道馬是不肯做這件亂倫事情的,葉羅圈比馬有心眼。他使用障眼法:給兒馬戴上厚厚的蒙眼。

  世界變得一片漆黑一團,兒馬只感覺有一母馬在面前,本能使它完成了公馬應做的事。

  葉羅圈樂得忘形,沒去管那匹兒馬。

  兒馬完事沒走,戴著蒙眼和母馬親近。它的嘴巴接近母馬嘴唇,聞到稔熟的氣味,意識到什麼,頓然暴怒,三下兩下甩掉蒙眼。望見是自己的母親,強烈的愧疚使它做出了在場人目瞪口呆的事:它突張開大嘴,只有狼傷害它的親人時才張開的大嘴,一口咬掉葉羅圈的頭顱。

  噗!一股鮮血噴濺而出。

  「天媽呀,兒馬叼著葉羅圈的腦袋,就像叼一個大蘿蔔。」目擊者後來回憶說。

  葉羅圈死後,兒馬遭主人嚴厲懲罰,被閹——擠出兩隻大卵,變成騸馬。葉老憨為解恨,用兒馬的卵子炒了青椒下酒。

  這個故事一直傳到今天,當年老叔做的損事,在葉老憨身上演繹出另個故事,比葉羅圈更缺德的事。

  「不能吧?有名的葉老憨……」屯人搖頭,不信。

  「老實人蠱毒心,蔫巴壞!」葉老憨媳婦說,「蛤蟆沒毛隨根兒!」

  關東的冬夜總是很長,連二炕上的男女總得做點事來打發漫漫長夜。葉老憨爬上一堆肉上面。

  「下去!」媳婦攆他。

  葉老憨賴在肉上。

  「索菲婭沒睡呢!閨女大了,你得避著點……」媳婦說。

  葉老憨故意這樣做,並非粗心大意,他對養女的邪念與索菲婭局部成長有關,舊時代北方的女孩子十二歲是顆青青豆莢,未來必然發展的局部隱隱約約的隆起,到了十四五歲才是豆蔻。索菲婭身體提前進入誘人時代,心裡只不過是萌動時期,因此對養父赤裸裸的目光和淫猥的動作,尚不明白其意。

  葉老憨見挑逗沒多大效果,專心磨眼想出壞主意,故意讓索菲婭知道他在幹什麼。他相信貓沒饞魚是貓沒見到魚,見啦吃啦它才知道腥味兒好。

  媳婦阻止了他的惡行,威脅說:「你再胡來,我不讓你沾邊。」

  威脅對葉老憨很有效果,他收斂了些。他戒得了飯可戒不得了女人,一天不沾女人他死的心都有。

  豆蔻破季迅速成熟,大豆即要搖鈴。

  葉老憨某種願望不可遏制,他要吃那熟了的豆子。一鋪通天大炕上睡,炕頭上他們繼續著一件不疲的事,形象化一點說,一盤石磨,上下兩片磨盤組合旋轉。上面的心不全在下面的身上,他目光瞟向炕梢。

  媳婦萬沒想到,黑暗中,或者旋轉中葉老憨伸出腳,踹醒索菲婭。

  索菲婭接受性啟蒙教育正是關東通天大炕上,示範表演的老師正是養父母,她初聞到了腥風臊雨味兒。

  她發現養父磨盤在自己的身上時,連呼喊的力氣都沒有了。養母去外屯走親戚,晚飯養父做了手腳,她吃下就想睡覺,餾透粘豆包似地軟癱炕上。

  第一次就像豆莢炸開了,單從女人的角度上講,豆莢炸開終究讓一個男人炸開,倘若葉老憨不是養父,這件事算是自然而然的。

  索菲婭記住那個夜晚她十六歲,被養母發現的那個菜地中午是十八歲。兩年的時間裡,具體說哪一次是養父強迫,哪一次是她半推半就,哪一次是她的主動,像荒原遙遠的地平線一樣天地模糊。

  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媒人登門,葉老憨給擋在門外。她悄悄愛上一個吳大舌頭的馬弁,葉老憨楞是給別黃嘍。

  「老叫驢(公驢)!你總不能把著閨女一輩子。」媳婦恨罵道。

  索菲婭感謝鬍子綁票,葉老憨不敢和土匪玩橫的。三千元大洋他出不起,心愛之物被強人奪走了,他哭了一場:「完啦,養活孩子叫貓叼去了,白大白!」

  「你屬狗雞巴的永不知足,黃花大毛子閨女,你給忙活了三年,還要怎麼樣,你以為你長了皇帝的玩藝,隨便把天C個窟窿啊!」媳婦責罵得十分低俗、挖苦。

  盧辛和索菲婭已登上沙坨頂,敖力卜屯就在腳下。

  「進屯嗎?」盧辛問。

  「瞅一眼我家的房子就行啦。」索菲婭說。

  葉家的房子普通在幾所農舍之中,沒什麼特別的。踅在屋頂上的玉米還在,在那上面有一道月夜的例式:葉老憨+爹=男人。

  「爹,這是房頂啊!」索菲婭羞澀地說。

  「離天近,有什麼不好?」葉老憨厚顏道:「牛郎和織女還不是在天上做那事。」

  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硬讓一個亂倫的牛倌給褻瀆了。

  「我們走吧!」她說。

  觸目傷心,索菲婭眼裡噙著淚水。

  走出去很遠,索菲婭說:「我倒是該看看我娘,她對我很好。」

  「那我們回去吧!」盧辛說。

  「不,等那個人死啦。」

  盧辛聽到恨在她心房裡飛翔的聲音。

  「我對娘傷害很深,她非但沒怪罪我,更同情我關懷我。真是天底下難找到的好母親啊!」索菲婭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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