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8:05:53 作者: 賀緒林

  老蔫把杜興旺挨黑棍的消息告訴了鐵子。鐵子急忙問:「傷重嗎?」

  「脊柱骨斷了,今日兒手術。」

  「走,看看去。」

  倆人匆匆趕到了醫院,杜興旺已被送進了手術室,超市的保安科長守候在手術室的門口。大家相互點點頭,誰也不知該說些啥。

  在難熬的等待中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杜興旺被推了出來。他吸著氧,一條胳膊打吊瓶,一條胳膊輸血,身上還插著幾條導管。那模樣任誰看了都心痛。

  鐵子皺著眉頭問保安科長:「兇手抓著了嗎?」

  保安科長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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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線索嗎?」

  「可以肯定是黃牛黨的人幹的。我們已經報了案。」

  隨後鐵子和老蔫去了醫生辦公室,向主治醫生詢問杜興旺的傷情。主治醫生如實告訴他們,脊椎骨折,脊髓神經橫斷了。

  鐵子問:「性命有沒有危險?」

  醫生說:「生命倒沒什麼危險,可這種傷病很麻煩。手術只不過把骨頭接好了,但脊髓神經卻無法修復。」

  鐵子聽不明白,用尋問的目光看著醫生。醫生問他:「鄧朴方你知道嗎?」

  鐵子點頭。

  「鄧朴方也是因傷致殘的。」

  鐵子這下聽明白了:「你是說興旺殘了?」

  醫生點頭:「我說過了,這種傷病十分麻煩,目前還是醫學科學的難題,他很可能再也走不了路了。」

  老蔫急道:「聽說你們醫院的醫療技術很高,我們是慕名才把興旺送到這兒來的。你們咋能治不好他的傷?」

  主治醫生在國外留過學,聳了聳肩膀,做了個愛莫能助的手勢:「對不起,我還有點事。」抽身走了。

  倆人呆呆地站在那裡,面面相覷,默然無語。

  良久,鐵子問:「給家裡說了嗎?」

  老蔫搖搖頭:「我姑和我姑父都上了年紀,我怕他們受不了,沒敢說。興旺的媳婦帶著個吃奶娃,也走不脫身,不能說。我想還是先瞞著吧。」

  鐵子默然了。老蔫忽然問:「我咋找不著春玲了,打她的手機也不通,你知道她上哪達去了?」

  鐵子心裡顫了一下,搖搖頭。

  老蔫不無擔心地說:「她不會出啥事了吧?你抽空去找找她。」

  鐵子安慰他:「我一定抽空去找她。你放心,她不會出啥事的。」其實他心中很痛,一直牽掛著春玲。分手時,他對老蔫說:「這邊你就多受點累。有事給我電話。」

  大約過了一個星期,鐵子接到老蔫打來的電話,讓他趕緊來醫院一趟。他估計又出了啥事,趕緊趕到了醫院。醫院的走廊站著幾個人,除了老蔫、超市的保安科長和陪護外,劉永昌也在,還有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老蔫把把那位年輕人介紹給他,年輕人是超市的孫副經理。

  鐵子沖孫副經理點點頭,急問老蔫又出了啥事。老蔫說:「醫院催交醫藥費。」

  鐵子吃驚道:「住院時不是交了兩萬麼,剛一星期就花光了?」上次來醫院,他知道超市給杜興旺交了兩萬元住院費。

  劉永昌說:「可能還沒花完。醫院現在精得很,不等錢花完就催著交費,他們要把長把勺子攥在自個手裡。」

  正說著一個護士走了過來:「誰是18號床家屬?」

  老蔫走上前問有啥事。護士交他一份催款通知單,面無表情地說:「你馬上去交費,不然的話明天就給病人停藥了。」

  老蔫晃著手中的紙條生氣地說:「昨日兒發了一張,今日兒又發一張,比牛頭馬面催命還催得緊。」

  護士不慍不火地說:「這是醫院的制度,你跟我發火有啥用。還是趕快想法交錢吧。」說罷轉身就走了。

  老蔫惱火地對孫經理說:「孫經理,你說咋辦?再不交費醫院就要停藥哩,你不能見死不救呀。」

  孫經理說:「我們已經交了兩萬,你們家屬也應該想辦法解決一點。」

  老蔫火了:「我們想啥辦法?我表弟可是為你們超市挨打的!」

  孫經理為難地說:「我們超市也有難處,最近資金十分緊缺……」

  劉永昌打斷了他的話:「孫經理,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人人家超市在古城就有五家連鎖店,資產少說也過了億,你們哪裡缺這幾個錢?別說杜興旺是你們的員工,就是與你們人人家超市無關,他現在治病需要錢,你們也應該獻一點愛心。」

  孫經理紅了臉:「這樣吧,下午我讓人把錢送過來。」

  老蔫說:「你可要言而有信。」

  鐵子插言道:「孫經理溫文爾雅,知書達理,一看就是言必行,行必果之人。」

  孫經理沖鐵子笑了一下,臨走時說:「警方已經把兇手抓住了,你們還可以找法院要求民事賠償。」

  孫經理走後,劉永昌說:「昨天我和老蔫去了公安局一趟,警方前天把打人的幾個兇手抓捕歸案。他們都是安徽的民工,干骨頭上撕不下幾兩肉來。再說了,他們把興旺打殘了,幾年監獄是蹲定了。剛才那姓孫的讓咱們去找兇手要賠償是想推卸超市的責任。」

  鐵子說:「兇手那邊咱們也不放過,主要目標是超市。再瘦的駱駝也比羊羔大,何況他們是只肥駱駝。」

  劉永昌說:「我和老蔫也是這麼想的。興旺傷成了那樣,無論如何我們也要想法給他多要點賠償。兇手那邊我出面和他們打官司,超市這邊你去和他們交涉。咋樣?」

  鐵子略一思忖,點點頭。

  再後,他們三人一同去病房看望杜興旺。杜興旺見他們進來,掙扎著想坐起身,但卻怎麼也坐不起來。鐵子上前一步按住了他。

  「興旺,你感覺咋樣?」鐵子問。

  「鐵子哥,我的腿感覺不到了……」杜興旺用拳頭使勁捶擊雙腿,哭出了聲。「我的腿不能動了,我成廢人了,我不想活了……」

  鐵子急忙拉住了他,鼻腔里似乎滴進了醋,酸得難受。好半晌,他安慰杜興旺:「好兄弟,別胡思亂想。現在的醫療技術高得很,這個醫院是西北最好的醫院,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我爹媽年齡大了,我弟妹都在上高中,全靠我一個人掙錢養家,我的腿廢了可咋辦呀……」杜興旺痛哭流涕。

  「家裡的事你放心,你老蔫哥會關照的,我們也會盡力幫助你的。」鐵子說。老蔫和劉永昌都連連點頭。

  從病房出來,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一個活蹦亂跳的小伙子現在躺在床上不能動了,鐵石人也會心酸的。真是太殘酷了!

  鐵子的心情猶為沉重,春玲的出走讓他的心頭有了一塊抹不掉的陰影,現在興旺又被人打殘了。生活在底層的人怎麼命運就這麼不濟?老天怎麼這麼的不公?太陽白花花的當頭照著,鐵子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覺得眼前一片昏暗。他嘟噥了一句:「天陰著?」

  劉永昌和老蔫都是一怔,相對一視,訝然地看著他。老蔫說:「天晴著哩。」

  鐵子抬起頭來,太陽在頭頂明晃晃地懸著,天上沒有一絲雲彩。他一時弄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天陰著」的感覺。自嘲地咧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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