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2024-10-08 11:45:29
作者: 李強
陳宗和小鐘不在別處,卻是在陸無昕家的小區里。
眼看著再過幾天,就到了「小劉」所說的「共和國國畫五大師聯展」開幕的日子。在電話里,「小劉」也已經盛情邀請陸無昕出席開幕式,並介紹了開幕式程序,重量級嘉賓,以及受邀請的媒體等等,只有把這個展覽說成一次國內美術界的盛事喜事,陸無昕才會對「小劉」更加信任,不過這一切也只是小鍾說說罷了,如果陸無昕真的要來,那一切還不露了餡?當然,露餡並不可怕,只要還能全身而退就好。
不讓陸無昕進京出席開幕式,其實也不難,大家在一起集思廣益,想了很多辦法。
第一個辦法:要是陸無昕身體磕著碰著,行動不便,再加上沒有照顧,可能就進不了京了。這個主意是關六提出來的,他說他可以豁出去,和他來一次「意外碰撞」,電動自行車就行,快七十的人,還真經不住磕磕碰碰。
小鐘沒表態。
陳宗直接把這個方案給否決了,「不行,不行!咱們是騙子,你不常說咱們一不偷二不搶,咋能傷人哩?」
第二個辦法其實是第一個辦法的升級版,是小鍾提出來的:去陸無昕家樓下搞一次義診活動,量量血壓、測測血糖什麼的,老人都喜歡貪這點兒小便宜,只要他來檢查,那就說他的身體出了狀況,把問題說得越嚴重越好,讓他在家安心臥床休息。
關六對此不屑一顧,反問道:「他是一個退了休的領導幹部,每年單位都組織體檢,就算生了病,也有定點醫院,看病也不用花錢,別說他根本不會在街頭量血壓測血糖,就算他真的檢查了,真的信了,那他也會再到正規醫院檢查確診,退一萬步講,就算他身體真的出了毛病,說不定他更願意來北京了,誰不知道北京的醫院好啊!」
不過,受此啟發,關六倒是提出了第三個辦法:在陸無昕家樓下擺一個算命攤,給他免費算上一卦,說他近期不宜出行,否則會有血光之災,破解之法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安心躲災避禍。
小鍾提出質疑:「你也知道,他是退休幹部,怎麼會迷信呢?咱們擺個攤,他可能連看都不看一眼,你還能非讓他信?」
關六進一步完善了自己的想法:「誰說領導幹部就不迷信?你沒見電視上曝光的那些貪官,家裡頭燒香拜佛的多了去了。咱們可以設個局,我裝算命的,你裝過路的,咱們當著那老頭的面,我說你馬上就有血光之災,讓你千萬別動,你一定要裝著不信我的話,接茬該幹啥幹啥……」
陳宗拍了拍關六的肩,說:「你是讓我事先躲樓頂上,然後扔個花盆,把小鍾砸個頭破血流?」
關六興奮地說:「到底是老大,我咋想的你都知道。怎麼樣?這辦法不錯吧?來這麼一出,就算那老頭不迷信,他也不可能不迷信我啦!」
陳宗想了想,說:「嗯,這算一個吧,只是勝算不大,再想想,有沒有更好的。」
關六卻自己把自己否定了,「這辦法聽著不錯,不過幹起來難度太大,就算他迷信,他也非得到了深信不疑的程度,才肯放棄進京的機會。還不如我再干次老本行,給他來個掉包計,在他上火車之前,把他的錢包騙到手,沒了身份證,他還怎麼上火車。這個辦法萬無一失了吧?」
小鍾說:「也不是萬無一失,火車站都有辦臨時身份證的窗口,他只要報上身份證號,還是能上火車的。」
關六反駁道:「不光是身份證,他的錢包,他的錢,他的卡,都被騙走了,他會幹什麼?他哪裡也去不了,他得報警,一報警,他當然就去不了北京啦。」
陳宗擺了擺手說:「嗯,是,他去不了北京了,我們可能也就有危險啦!」
關六有些不耐煩,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說怎麼辦?我腦子不夠使,你們想辦法吧,我睡覺去啦,這些天盯梢盯得累死啦!」
陳宗笑了,說:「大家出的主意其實都不錯,問題在什麼?問題在於我們對陸無昕的其他情況還不了解,比如他有沒有病?迷信不迷信?有什麼愛好?我們不清楚,所以我們就無法對症下藥,這樣,關六,你繼續盯好那個鄭薇拉,我和小鍾去一趟陸無昕那兒,見機行事。」
「好吧,出差的事兒又是你們,我留守,不過這盯梢打車的費用可得給報銷啊!」
出發前,陳宗確定了一個原則:最好是採用和平辦法,讓陸無昕心甘情願地不去北京。甚至可以不惜血本,實在不行,可以給他一次真正的中獎機會,比如免費的峇里島十日雙飛游,讓他在北上和南下之間作一次抉擇,當然他一定經不住這個考驗,只是又增加了這個騙局的成本,不過,世上哪有無本萬利的事情?陳宗還給出了一道底線:不傷人、不騙錢,絕不能因小失大。
陳宗和小鍾在陸無昕家樓下轉悠了一天,就發現了他的生活規律,他一天三頓都要在小區里餵貓,而且,不是簡簡單單餵完食就算了,他還和這些流浪貓嘮嘮叨叨。人心換貓心,這些貓可也夠意思,只要他一出樓門,它們就像是見了親人一般,寸步不離。陸無昕是個退休官員,還是個空巢老人,和大多數空巢老人一樣,他孤獨、寂寞、無聊,也許正因為此,他才和這些流浪貓做起了朋友吧。
陳宗和小鐘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要在這貓身上做點兒文章。可怎麼做呢?兩個人苦思冥想了好半天,最直接的辦法莫過於讓貓集體得上一種傳染病,這樣陸無昕要是不管不顧地去了北京,那他就要受到自己良心上的譴責。可是,怎麼讓貓生病呢?投毒?這種事兒好像不是騙子乾的。或者,讓小區里突然出現一個虐貓大王?陳宗和小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覺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順著這個思路,兩人一路絞盡腦汁想下去,直想到晚上,卻還沒有想出一套完整的計劃。人是鐵,飯是鋼,等陸無昕吃完飯,餵過貓,回了家。陳宗和小鍾這才去了外面的大排檔,點了啤酒、烤串,一邊喝,一邊繼續開動腦筋。
三杯酒下肚,這兩人的腦子還真清澈了許多。
陳宗突然說:「嗨,又忘了咱們是騙子,不要總想著把事情做實了,其實,只要讓他知道有人虐貓就行,我們不一定非得去開膛破肚、剝皮抽筋,對吧?」
小鍾也立刻轉過了這道彎,「沒錯,我們只需要造成這種假象。當然,也不一定是虐貓。」小鍾吃指了指手中的烤串,說,「前兩年,我就見過網上炒得沸沸洋洋,說這羊肉串都是用貓肉、老鼠肉做的。」
陳宗突然覺得一陣噁心,想吐。其實,這些傳聞他也不止一次地聽過,一兩塊錢的串,從成本上就說不過去,虧本兒的買賣誰願意做?可虱子多了不咬,這樣的事兒聽得多了,見得多了,心就麻木了,環境就是這麼個環境,吃什麼就能保證絕對安全呢?該吃還得吃,該喝還得喝。
剩下的那些不知是不是貓肉的烤串,就留在了桌上。
小鍾在超市買了一個強光手電筒,還準備了一個編織袋,等到夜深人靜了,他又偷偷溜進了小區,悄悄地摸到一個貓舍邊上。貓是夜行動物,夜裡可是它們的天下,所以,小鐘的到來,立刻引起了它們的警覺,但它們還是很自信,根本沒把這個陌生人當回事,只是睜大眼睛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小鍾突然地按下了手電筒。
頓時,貓們全楞住了,它們的瞳孔在晚上是全開的,突遇這樣的強光照射,立刻就好像是失明了,就像我們開夜車,對面要是打遠光燈,我們的眼睛也受不了,更何況是貓呢!
幾隻可憐的流浪貓就這樣裝進了小鐘的編織袋。
陳宗這會兒也沒閒著。和小鍾分開後,他回了賓館,上網搜了一些用貓肉鼠肉冒充羊肉,做羊肉串和涮羊肉的報導,整理成了一個警情提示,落了當地派出所的款。他帶著電子版去了速印店,他本來想等明天讓小鍾去,可思來想去,這事兒實在沒有什麼風險,而且,如果小鍾那邊得手,明天一早陸無昕就會發現,而警情提示又已經貼在那裡,他就不得不信了。
回來的路上,他順便就先把幾張警情提示貼到了陸無昕家周圍。當然,三人成虎,他不會只貼這裡,他總共印了一百多張呢!明天早上,這一百多張就會形成鋪天蓋地的傳聞……
陳宗又給關六打了個電話,讓他在網上也推推這事兒。
關六也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鄭薇拉有外遇,今天中午和一個男人在西餐店吃了飯,又在酒店開了房,那個男人是個成功人士。
陳宗連忙問他有沒有照像,讓他趕緊把照片發過來。不大一會兒,關六的郵件來了,陳宗打開一看,這個男人他認識,不是別人,正是凌冬軍!
陳宗好像早就覺著鄭薇拉這個舅舅不一般,原來如北,果然不吃草料!可憐的江浩哲,你是不是還被蒙在鼓裡呢?這事兒又該怎麼對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