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鄭薇拉天天正常上班、正常下班、正常回家、正常吃飯、正常睡覺，看上去是非常正常。要說，這種變化也能說得過去，父母走了，她作為畔畔的媽媽、江浩哲的老婆，當然應該多照顧照顧家了，總不能把所有的擔子都壓給一個男人。可是，正因為「正常」到了「非常」的地步，那就是異常了。特別是，每天夜裡，她都變得極為主動和熱情，甚至有些瘋狂。可是，這夜夜笙歌的日子還真讓江浩哲消受不起，倒不是說身體受不了，而是心理上的陰影越來越大。終於，他開始拒絕她，只是有時候不那麼堅定，他可能偶爾會妥協，這更加重了他的疑問。

  這天，刑警隊副隊長劉朋又給江浩哲打電話，他們的內網出了故障。畔畔事件之後，江浩哲一直是心有餘悸，他怕警察什麼時候要追究他入侵公安內網的事兒，心先虛了，就真的沒有勇氣再踏進刑警隊。他藉口畔畔在家沒人帶，推辭了半天，可最後卻還是妥協了，因為劉朋派了輛警車來接他和畔畔。

  江浩哲這還是第一次享受警車的「待遇」，就在開門上車的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這樣的情景，好像什麼時候曾經出現過，一模一樣。他楞了一下，沒錯，他從來沒坐過警車。有幾個年輕人從他的身邊走過去，說說笑笑的，那個長頭髮的女生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露出怪異的笑容。真是怪了，這樣的場景也是一種重現，而且，還不止一次。

  警察們個個都認識江浩哲，那些參與了上次行動的刑警，對畔畔也不陌生。江浩哲在那裡檢修網絡的時候，技術科的方莉莉就把畔畔抱過去，她有優勢，不僅因為她是女的，更因為她的抽屜里從來不缺零食，不大一會兒，畔畔不光吃了水果，還吃了薯片，不光喝了牛奶，還吃了巧克力，那張小嘴一刻也沒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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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方莉莉哪裡知道，畔畔火大，一吃巧克力，就要流鼻血，這次也沒例外，等畔畔流了鼻血，她這才慌了神，倒是畔畔大大咧咧，滿不在乎。

  江浩哲有點兒心疼畔畔，卻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不知者不怪。

  等江浩哲忙活完，畔畔已經和所有警察都混熟了，而且，還被方莉莉帶去了食堂。江浩哲有點兒無奈，兒子怎麼是人來瘋，跟誰都敢走。現在，他也只能留下來，和警察們一起吃飯了。

  飯桌上，劉朋端著碗坐了過來，沒說幾句話，就又提起了上次畔畔失蹤事件中的幾個疑點，果然，他的心中對此事還是存疑，只是手上的案子太多，不可能把所有的疑問都一一解開。

  江浩哲想了想，說：「要不，你幫我查查這兩個人的信息？」

  「好說，好說，有沒有身份證號？」

  「有。」江浩哲寫下了鄭薇拉的身份證號，又翻了翻手機，找到了凌冬軍的身份證號，把它也抄了下來。幾天前，江浩哲已經記下了這個號碼，他本來猶豫著要不要入侵公安戶籍系統，但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查一查了。

  劉朋接過這張小紙條，問：「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了解一下他們各自的社會關係。」

  劉朋撓了撓頭皮，說：「社會關係？這個問題還真有點兒複雜。我們的戶籍系統已經很強大了，比如說，一個人的財產狀況、婚姻狀況、工作經歷，甚至活動軌跡，都無處遁形。包括在一個戶口本上的家庭成員，也有跡可循。但要說社會關係嘛，七大姑八大姨的，戶口上沒有顯示，嘖嘖。」

  「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是有一搭無一搭的。」江浩哲伸手要把小紙條收回來。

  劉朋狡黠地眨了眨眼，說：「不過，我還是可以試試的。」

  「希望不要太麻煩你。」

  「舉手之勞。」

  接著劉朋又問起他那天是怎麼取得別克君威的視頻資料的，這讓江浩哲驚出一身冷汗，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不過，劉朋好像並沒等他回答什麼，就又說起成立網絡犯罪和電信詐騙調查科的事，「唉，想干成件事真不容易！現在既懂偵察，又懂電腦懂網絡的技術人員太少了，就算有這樣的人才，也是奇貨可居，怎麼願意來咱們這小小的刑警隊？工資又低，活兒又辛苦。我真的很想你來，可又怕委屈了你。」

  話說到這份上，江浩哲自然聽出了其中的實心實意。可是，怎麼答覆他呢？

  吃過午飯，畔畔習慣性地困了，方莉莉用兩把椅子拼成了一張小床，再鋪上幾條柔軟的浴巾，畔畔就在那上面睡著了。

  江浩哲變得很無聊，警察們都在忙，自己卻無所事事。

  就在這時，他接到了陳宗的電話，陳宗說，想請他做個網站。

  又是什麼釣魚網站嗎？江浩哲心裡這麼想，可現在在刑警隊，這樣的話，他又說不出口。

  「江浩哲，你盡可以放心，這次絕不是什麼釣魚網站。你過去說得都對，人就得老老實實做事，踏踏實實掙錢。」

  江浩哲看了看椅子上熟睡的畔畔，說：「我現在不方便，回頭咱們再聯繫吧。」

  劉朋很快就把查詢結果給了江浩哲，鄭薇拉和凌冬軍各自的基本信息，一人一頁紙，還有他們各自家庭成員信息，當然，鄭薇拉的家庭成員里就包括著江浩哲和江畔。警察還把鄭薇拉父母的信息調了出來，這真嚇了江浩哲一跳。鄭薇拉對江浩哲說，他們已經不在了，他們是在十幾年前的一場車禍里去世的。但現在，從戶籍系統里的信息看，他們還活得好好的。怎麼會這樣？連結婚這樣的終身大事，鄭薇拉都沒有告訴父母，甚至，還詛咒他們已經命喪車禍？她為什麼要說假話！而且一瞞就是這麼些年！她說她的舅舅凌冬軍供她讀完了大學，幫她找到了工作，可事實卻是：她的舅舅和她的母親根本就不是一個姓，甚至，他們的籍貫都差著十萬八千里。舅舅？這什么舅舅！

  真相？這就是真相？為什麼自己越來越糊塗？

  畔畔，你睡得好香，好好睡吧，不管你在哪兒睡著，爸爸都在你的身邊陪著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