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畔畔累了，早早地就躺到了床上，江浩哲叫他起來去刷牙，畔畔耍賴不起來，江浩哲卻連一點通融的意思都沒有，畔畔就哭了。

  畔畔這一哭，爺爺奶奶立刻就說：「反正就是小乳牙，刷不刷的吧，你小時候也從來不肯刷牙。」

  江浩哲最怕聽什麼「小時候」，他有些生硬地說：「你們不要慣著孩子，要是他不哭不鬧還好說好商量，現在一哭，那就必須得去了，要不，今天哭五分鐘他贏了，明天他就能哭十分鐘，這樣下去，他不哭贏了才不肯罷休。」

  爺爺奶奶今天弄丟了孫子，雖說有驚無險，但終究是理虧，便不再說什麼，躲到自己的小屋子裡長吁短嘆。

  畔畔光著屁股去衛生間刷了牙，雖然潦草，也算是刷過了，這才重新回到床上。

  這是江浩哲一天最後的功課了，睡前故事。他看著兒子眼角還噙著淚，心裡一陣難過，也落下淚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講的又是《灰姑娘的故事》，畔畔聽過好多遍了，可他卻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老兩口在小屋子裡也沒開燈，摸著黑，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要不咱們就回農村去，城裡也幫不上忙，連兒子對咱們也不放心，更別說媳婦啦。今天一時半刻的疏忽大意，就惹出了這麼大的麻煩，好在媳婦沒有怪罪。浩哲其實心裡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說，他是怎麼知道的呢？他那時候那么小。唉，養兒防老，養兒防老，咱也未必能指得上他。誰知道他心裡怎麼想？倒不如回家躲躲，就當什麼都沒發生。想了想，又說：是得走了，這小地方擠著五口人，自打咱們住進來，他們小兩口連個親熱的機會都沒有……

  畔畔睡熟了，江浩哲也已經迷迷糊糊，他經常這樣，講著講著故事，先把自己講著了。

  破天荒地，鄭薇拉湊了過來，輕輕地抱住了江浩哲，絲綢睡衣下如水般溫熱的身體並沒有馬上點燃江浩哲的激情，他已經遲鈍了，再加上今天的事情給了他太大的壓力，真到現在他還是緊張和焦慮的，他沒有迎合鄭薇拉。鄭薇拉以為他睡著了，她第一次把頭枕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她頭髮上那淡淡的梔子花香揉進了他的呼吸裡面，他遲疑了一下，輕輕地攬住了她的頭。

  

  頓時，一切都生機勃勃地甦醒了。

  可憐的江浩哲，他還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禮遇，他第一次真正地嘗到了女人深處的滋味。他在溝壑中穿行，在叢林中奔跑，他有些窮凶極惡，有些面目猙獰，還有些不知所措，一陣又一陣來自於靈魂深處的震顫，源源不斷地向他的體內聚集。他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像悶雷一樣地遊走，尋找一個釋放的出口。他的汗珠一顆顆砸向她的臉頰、她的脖子、她的乳房、她的小腹，滲入進她緊緻的肌膚里，他在她的身上聞到了自己的味道。她避開了他堵過來的嘴唇，卻親向了他的耳根。他不知道下一秒鐘會是怎樣，他覺得自己馬上要衝到雲霄，卻突然又跌入了谷底，他整個人已經被融化在她的身體裡面。

  有點兒甜滋滋的，卻是一個硬疙瘩的苦。

  原來，生活是可以如此美好的！

  江浩哲輕輕地摸了摸旁邊熟睡著的畔畔，把他的小腳塞回到了被窩。

  畔畔全身打了個激靈，兩隻小手緊緊地握成小拳頭，好像想抓住什麼，他是在做噩夢嗎？是白天受驚嚇的事情還在折磨著睡熟的他嗎？江浩哲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