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衝突

  劉春秀聽出來是大嫂王秀梅的聲音，有點疑惑的出去看，蘇禾牽著蘇小花一同走出去。

  王秀梅身材有些臃腫，穿著大花襖子，一手叉著腰，一手牽著蘇二虎，站在大門口。

  看見她們出來了，王秀梅死盯著蘇禾，像是要把她的臉戳個洞出來：「死丫頭，你居然動手打我家二虎，我看你是欠管教了，賤皮子癢了吧！」

  王秀梅手一撒開，三步並作兩步，想上去也掄蘇禾一嘴巴子，被劉春秀擋住了。

  「大嫂，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家小禾向來乖巧，怎麼會突然動手打二虎呢。」

  

  劉春秀有點怵王秀梅，但是她還是擋住王秀梅的手，「而且小禾性子一向溫和，怎麼會跟二虎起衝突呢！」

  王秀梅視線落到劉春秀臉上，冷哼了一聲：「難不成我家二虎還會說謊不成？你看看二虎臉上的巴掌印，到現在都還紅彤彤的！」

  蘇二虎聽著話往前，胖嘟嘟的臉上紅了一點點。

  「哪裡紅了嘛，二虎哥哥騙人！」

  蘇小花湊過來看了看，脆生生的說。

  蘇二虎聞言眉毛一挑，一雙眯眯眼睜圓了些，他憑著自己肉墩子的體型準備給蘇小花一點教訓。

  蘇禾察覺到他想幹什麼，站到蘇小花前面，眼神凌厲的看向蘇二虎。

  蘇二虎虎軀一震，想起自己中午在樹林裡被扇的一巴掌，有點害怕的往回縮，轉而想到自己娘親在這給自己撐腰，又馬上挺直腰板，說：「幹什麼幹什麼，你又想打我嗎？掃把星！」

  劉春秀聽到蘇二虎的話，眉頭一皺：「二虎，小禾是你姐姐。不能這樣說。」

  蘇二虎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說道：「我才沒有這樣的掃把星當姐姐呢！」接著又撒嬌似的扯扯王秀梅的衣袖，說：「娘親，趕緊幫我揍那個掃把星！她今天打我打的可疼了，又踢又踹的。」

  王秀梅寶貝著自己的小兒子呢，立馬揚起手準備替蘇二虎出氣。

  「真是有什麼樣的兒子就有什麼樣的娘。你說我對你又踢又踹，有證據麼？」

  蘇禾毫不畏懼的看向她們母子二人，說道：「怎麼現在小孩子之間的打鬧也要大人插入了？姑母好厚的臉皮。」

  王秀梅沒想到以前這個悶葫蘆似的丫頭居然敢還嘴，而且她其實也對蘇小禾打蘇二虎這一檔子事半信半疑的，可耐不住蘇二虎在家裡鬧騰，於是過來準備替二虎出出氣。

  「劉春秀，這是你教出來的好姑娘，剛剛分家沒多久就敢跟長輩頂嘴了是吧！」

  王秀梅氣急敗壞的指著蘇禾。

  劉春秀也有點吃驚，但是身為母親護犢子的本性在這，她反駁道：「大嫂，小禾話糙理不糙，小孩子之間嬉戲難免磕磕碰碰的。」

  王秀梅看著這一個一個的都敢反嘴，氣的嘴皮子哆嗦：「好啊，好啊，你們一個一個的都腰杆子硬是吧？沒有娘管家你們都鼻孔朝天看人了。」

  蘇禾聽完王秀梅的這番話只覺得搞笑，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呢，何況是被他們一大家子奴役了那麼多年的人呢！

  蘇禾冷冷的看著王秀梅：「管家？我看是你們把我們母女三個當丫鬟使吧，每天吃的都是你們一大家子吃剩下的，喝粥到了我們也只剩下幾粒米，卻指使我們包攬了大半的家務活，每天累死累活的還要受你們白眼。這管的什麼狗屁家！」

  說到後面，蘇禾音調陡然拔高，氣勢逼人。

  王秀梅有點心虛的避開蘇禾的目光，她清了清嗓子，又指著劉春秀的肚子，仿佛一下子拾起了證據：「這怪得了誰？誰叫你娘肚子不爭氣！這麼多年了還沒生個帶把兒的出來，兩個姑娘兩張嘴，哪那麼多糧食餵啊！」

  她這番話狠狠刺痛了劉春秀的心。

  劉春秀的眼睛暗淡下去，沒有給蘇勇留下兒子，確實是她覺得最對不起蘇家的事情。

  劉春秀是非常傳統封建的農村婦女，雖然她也疼愛自己的兩個女兒，但是要為丈夫生兒子這一觀念仍根生蒂固的在她腦子裡。

  而且生不出兒子的女人在村子裡也會遭人口舌，現在蘇勇又死了，她再也沒辦法生個男孩給蘇家。

  這種封建思想導致她一直覺得自己對婆婆周秋紅有愧，面對能生兒子的王秀梅也常常伏低做小，在蘇家即使受到婆婆不公的待遇也不多說一句。

  王秀梅看見劉春秀的反應，嘴角上揚，說話的語氣又變得不可一世:「所以啊，女人還是得生出兒子，不然有什麼價值呢。」

  蘇禾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什麼迷惑發言，怎麼還有人上趕著把自己當做生兒子的機器。

  「哎呀，那姑母你的娘親生你的時候她該有多可憐啊，生了個垃圾出來。」

  蘇禾輕飄飄的懟回去。

  把王秀梅氣的眼皮子一翻，差點沒背過氣去。

  她的手顫巍巍的指著蘇禾，不知道這死丫頭的嘴皮子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利索。

  「劉春秀，你等著，我非得喊娘來把你們這幾個掃把星收拾了！」

  王秀梅一時間也不想在這跟蘇禾掰扯了，幾句話就氣得她自個兒眼冒金星的，她甩下這句話便急忙拉著蘇二虎要走。

  蘇二虎還不情願的大喊：「娘！你不是說要幫我教訓那個掃把星嗎。」

  王秀梅皺著眉把蘇二虎往回扯：「回家去等你祖母去收拾她，你祖母寶貴著你呢！」

  兩個人逃似的不見了。

  「小禾，你跟娘說實話，你動手打了二虎嗎？」劉秀梅等他們走遠了低頭問蘇禾。

  蘇禾心底咯噔一下，自己方才說話不像是原主蘇小禾的風格，得想個辦法讓自己的變化令人信服。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左右張望了一下，悄悄把兩人拉進屋子裡。

  劉春秀看著她神神秘秘的樣子，問她:「怎麼了？有啥話還得進屋裡講。」

  蘇禾裝作一副意味深長的嚴肅態度開口：「娘，其實，我今天摔了一跤撞到頭，在夢裡看見爹爹了。」

  「啊？」劉秀梅聽到她說夢見蘇勇，立刻追問道：「你爹跟你說什麼了？這些年來，我日日夜夜盼著你爹給我托個夢，可他就是狠心不來啊！」

  提及蘇勇，劉秀梅忍不住哭了起來，蘇小花也情緒低落的說想爹爹。

  蘇禾對著她們說：「爹說心疼我們在家裡受欺負，要我勇敢起來，帶著娘跟小妹一起把日子越過越好呢！」

  見劉秀梅逐漸相信的神情，蘇禾繼續說：「爹還說，要娘不要老在夜裡做針線活，他怕娘眼睛熬壞了。爹爹要娘也勇敢一點，不要一直被人欺辱不還手，讓我們都要好好生活哩！」

  天知道蘇禾編這些話想了多少，字字斟酌，生怕露餡。好在蘇勇生前十分疼愛妻子，如今從蘇禾嘴裡聽到關心自己的話，劉秀梅只覺越聽越真。

  畢竟託夢這種事，在這個年代也是比較迷信的說法，劉秀梅也不會想到蘇禾是編了這麼一段話。

  劉秀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要不是蘇禾在旁邊一直寬慰她，蘇禾都怕她就這樣哭暈了過去。

  「娘，肚子餓了。」蘇小花摸著肚子，喊餓。

  現在這個時辰，村子裡家家戶戶都開始做飯了，蘇禾肚子更是餓的不行。

  「娘，我摸的那十幾個鳥蛋可以煮了吃，給小花補充點營養。」蘇禾說。

  劉秀梅抹去眼角的淚水，有了亡夫的話，她也堅定一定要把孩子們照顧好，再也不能任著婆婆他們任意揉搓自己跟女兒了。

  劉秀梅開始在灶台上忙活起來。

  蘇禾看見她十分小心的從一個小罐子裡扣出一小撮鹽巴，放進蘑菇湯里，接著把鳥蛋敲開殼放進去，整個過程沒有放一點油，十分清淡，但是這對於經常餓肚子的她們來說，已經算是一頓好菜了。

  劉秀梅又簡單的炒完菜，從另一口鍋里盛了三碗稀飯。

  蘇禾端著這碗湯汁，噢不，是稀飯，再次感嘆到糧食的可貴。

  她剛剛灌了一口，就聽見有三三兩兩的腳步聲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