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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玉簪

2024-10-03 03:13:01 作者: 夜合

  「你怎麼來了?」

  一隻手從身後伸來,擒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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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音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燥意,還有微微的慍怒。

  鉗住她手腕的那隻手有些涼,似乎是在夜風裡蹉跎了許久,貼上她的脈搏,將她冰的一激靈,原本恍惚著的一縷神思,也隨著那點涼意隨風飄散。

  不過片刻,兩人相貼的肌膚漸漸升起一絲溫熱,薄薄的皮膚下流淌過的血也溫熱了起來。

  「是刺史叫我來的,說是府上家宴,要吃我做的豆花。」

  她輕輕抽出手,下意識地把手裡的漆木盒子握得更緊了些。

  「家宴?」魏承眉頭微挑,逆在風燈下,一身明光甲的男人英挺的眉眼陷入陰影里,微微動了動,甲冑上的鱗甲摩擦,發出冷冽瘮人的聲響。

  他並不記得走之前府上有在準備家宴。

  鏡甲反射出的寒光一閃而過,手裡的盒子忽然有些燙手,一時間不知道該藏起來還是就這樣讓他看到,猶豫之間,一隻手伸了過來,利落地將她手上的盒子抽了過去。

  「這是什麼?」

  鐵甲的鐵腥氣撲面而來,原本夜裡就冷,她裹緊了身上的披風,迦南香的味道將她糾纏得越發緊。

  「是刺史賞賜的。」她干聲道。

  方才刺史的意味不言而喻,要不是有魏徵在場打圓場,只怕今天沒這麼快走出來,想起那隻蓄著長指甲的手,搭在自己的肩頭,黏糊的熱透過衣料層層而下,她低眉,將眼中的不悅盡數壓下。

  「賞賜?」魏承重複著她方才的回答,心裡忽然噌起一股不耐煩。

  這話怎麼聽怎麼都讓他覺得有些彆扭,沈銀霄要什麼他不會給,輪得到別人來「賞賜」?

  偏偏這話還是從沈銀霄自己的嘴裡說出來的,他睨了一眼低眉順眼的女人,後者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他冷笑一聲,指腹一推,「啪嗒」一聲打開了盒子上的搭扣,一枚刻著蘭花的玉簪映入眼帘。

  一瞬間,他額頭的青筋跳了又跳,血氣往腦袋上沖,幾乎想抽出腰間的劍,一劍劈了這簪子。

  「別人送你什麼東西你都收?」哪怕是壓抑著聲音里的怒氣,他的聲音還是要比以往高了一度,冷了三分,牙槽咬得緊緊的,一雙鳳目微微眯起,像是狩獵的豹子,緊緊的盯著眼前的獵物。

  沈銀霄瞪了一眼被他捏在手裡的簪子,連指節都因為用力微微有些泛白,她皺眉,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這樣大的氣性,她都沒有因為他帶了王媛君去了北郊而耍性子,他倒是先發作了。

  「少君父親給的,我推辭太過,豈不是我太不識抬舉。」她挺直背,睜著眼睛,原本桃花一樣的眼,像一對清凌凌的杏仁,嚴肅,正經。

  望著魏承眉頭皺得越發的緊,她抿唇,繼續道:「我又不是王家女郎,哪裡敢對著魏府上下說個不字。」

  他一窒。

  「能耐了是吧,跟我嗆上了。」

  魏承的臉忽然一陣白一陣青,牙關繃得死緊,隱隱約約還能聽到磨牙的聲音,半晌他繃緊的肩膀卸下來,將手中斷為兩截的玉簪隨手扔進了盒子裡。

  碎玉在盒中發出清脆的「叮噹」聲響,他「啪」的一聲合上蓋子。

  「走吧,送你回去。」他似乎是放棄質問她了,聲音里有些無奈又有些疲憊。

  冷冽擴張的尖刺盡數收斂了起來,坐上馬車時,已經與方才與魏徵相對時那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判若兩人,

  望著他眼下微青的風霜,沈銀霄咬了咬唇,還是坐過去了些。

  「你剛從北郊趕回來的?」她歪頭,打量他一身戎裝的模樣。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魏承這副模樣。

  從前她都是在別人口中聽說幽州少君,朝廷新封賞的護羌校尉,年輕有為,英武俊朗,一身明光甲比廟裡的神君還要威武。

  她見過他赤身裸體的樣子,也見過他一身布衣的模樣,還見過他蟒袍玉冠,高高在上的模樣,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樣子,端然坐在那裡,就給人無窮的安全感。

  好像只要他在,所有的邪祟和陰謀,都能蕩然無存。

  只是這樣的男人,卻不屬於她一個人。

  用過,也算是擁有過吧。

  沈銀霄忍不住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他胸前的鏡甲。

  「嗯。」他淡淡地點了點頭。

  北郊閱兵的校場距離魏宅有一百多里,他得了消息,一絲也沒有逗留,魏寧倒是在他身後急得不行,說他回來接人就好。

  明日的閱兵事關重大,羌族大大小小几十個部族,其中最大的卑南羌人也都在場,萬一有什麼差池,無疑會讓之前所有人的血戰功虧一簣。

  他知道,只是不放心。

  臨走時,告訴魏寧自己會在天亮前趕回來。

  魏宅里的那些事情,他不放心把她交給其他人。

  也許是男人對女人的占有欲隱隱作祟,也許是日久天長生出來的那麼點感情,讓他竟毫無知覺地頂著百里的寒霜,快馬加鞭掐著點趕了回來。

  明日卯時之前,務必是要趕回去的。

  其中糾葛,他沒有說。

  他垂眼,看著沈銀霄一副沒見識的模樣,趴在他身前,小手在她甲片上摸來摸去。

  魏承有些嫌棄的皺眉。

  緊接著忍不住悶笑起來。

  悶笑聲從頭頂傳來,她臉一紅,收回手,端身跽坐,還挺直了背。

  魏承收起笑意,望了一眼擱在曲足案上的漆木盒子,眼中多了一絲冷意。

  他抽出甲冑內,貼身放著的汗巾子,水碧色的汗巾子一角繡著一朵蘭花,蘭花修長婉約的花葉上用暗金色的絲線繡著「宛然在碧霄」五個小字。

  那五個小字極其小,隱藏在青灰色的花葉間,也不知道魏承是否發現過。

  沈銀霄抿了抿唇,喝了口茶水。

  這汗巾子,還是幾年前她繡的,如今汗巾子都用的有些泛白。

  應該是沒有發現的,否則他估計也不會用,以前沈銀霄年紀還小,頗有些小女兒情態,喜歡給魏承做的裡衣帕子荷包上繡上自己的名字,大有些有情人之間的暗號的意思。

  有次在荷包上繡了一個霄字,魏承看到了,眉頭皺了皺,也沒說什麼,只是之後就再也沒看到他用那隻荷包了。

  從那之後,沈銀霄也沒再給他做過荷包帕子之類的貼身東西,就算是做,也再沒有像從前那般細緻的繡上字了。

  魏承抽出帕子,沾了茶水,拿過沈銀霄的手,將半濕的帕子在她手上來回擦拭,好像她手上被什麼髒東西沾過。

  擦完了,又若無其事地將帕子塞進了懷裡。

  「我父親每有心儀之人,便會送一支刻著蘭花的玉簪。」

  沈銀霄腦袋裡「嗡」的一聲,好像什麼弦緊繃了起來,她這才明白過來他為何突然給自己擦手。

  她搖頭:「我無意攀附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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