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無助的歐陽奕2
2024-10-03 02:09:21
作者: 迷漾
盛微微揉著胳膊,嘴裡不停地嘟嘟囔囔,他是有暴力傾向嗎,有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
算了,反正他一貫也沒什麼風度,都見怪不怪了。她拿起桌子上的啤酒,慢慢地喝起來,她可不想做什麼捨命陪君子的事,最後胃疼了,受罪的可是她自己,不划算!
盛微微怡然自得地半躺在沙發上,她的右手邊是一個很大的玻璃窗,屋子裡關著燈,所以,屋外就顯得亮堂多了,天上有很多星星,一閃一閃,像是在眨著眼睛打招呼。實際上,她很喜歡這份閒適和靜謐,雖然不知道歐陽奕抽什麼瘋,非要把她拉到這裡喝酒,不過現在她好像賺到了,市里可沒有這份景致,反正明天周末,不用上班。
「你可真隨遇而安,就不奇怪我為什麼要拉你來這裡?就不擔心我把你賣了,還是覺得自己的長相太安全了?」黑暗裡,盛微微雖然不太能看清他,但還是沒有錯過他嘴角的那絲諷刺。
盛微微氣結,「喂,我說你這人,你……」
「今天是我媽的忌日。」歐陽奕凝視著窗外,聲音空洞又帶著絲顫抖,眼裡滿是痛苦,他緊攥的雙手,青筋凸起,可以看出他極力在壓抑著什麼。
「小時候我和我媽就住在這裡,周健說的沒錯,我就是私生子。」
空氣靜得讓人發寒,盛微微搜腸刮肚想著要說些什麼話來安慰他,可是腦袋裡一片漿糊,昏昏沉沉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你為什麼不說話,是在同情我嗎?」歐陽奕冷冷地說道,那嗤之以鼻的語氣讓盛微微一愣。
「我,我不能在阿姨面前欺負你,否則,她,她會傷心的。」盛微微磕磕巴巴地胡說八道,不過她知道,無論她說什麼,同情的話是萬萬不能說的,他的驕傲不容許接受同情。
歐陽奕眸光一閃,冷峻的臉上染上一抹暖色,「本來以為你是膽大的,現在一看也不過如此,怎麼著,怕我媽晚上來找你?」
他嘴角的划過一絲促狹笑意,雖然很淡的,但盛微微還是注意到了,她不由鬆了口氣,能笑就好。
「我這是懂禮貌好嗎?不懂別瞎說。」盛微微故作惱怒狀,「一看你就不懂,算了,別浪費你那腦細胞想你從來沒做過的事了,來來來,喝酒喝酒。」
歐陽奕也從桌子上拿起酒,兩人沉默地喝著酒,很快地上就擺上了一排空酒瓶,盛微微酒量不是很好,幾瓶下去,頭就暈暈的,只能靠在沙發上,緩緩酒勁。
歐陽奕也沒好到哪去,之前他一個人已經喝了不少,再加上喝的又比較急,這會酒勁也上了頭,可能是酒精作祟,又可能是有些話壓在心裡太久了,急需個傾訴的出口,他的話漸漸多起來。
「我媽,以前是一家夜總會的服務員,人很溫柔,她不是像別人說的愛慕虛榮,或是拜金才去那種地方,她當時還是一個大學生,家裡遭遇了變故,父母車禍後只剩她一人,沒有辦法才白天上學,晚上去做服務員,她真的只是去做服務員的,你信嗎?」歐陽奕雙眼放光,一瞬不瞬盯著她,像一個迷失的孩子一般。
盛微微用力點頭,「我信!」
歐陽奕燦然一笑,很刺眼,很炫目。盛微微一滯,是哪裡不同,有什麼不同呢?奧……她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雖然歐陽奕經常冷著一張臉,但盛微微也見過他笑幾次,只是他每次笑的時候,眼底都是幽深如海,沒有半點波動,這次卻不同,他的眼底溢滿了笑意,陽春三月般的暖意。
「可是又有幾個人能相信她呀,在那種地方,再加上她又長得太惹眼了,她不去招惹麻煩,麻煩卻總是來招惹她,而最大的麻煩,就是我血緣上的父親。」
歐陽奕臉上掛上一抹諷刺的笑,繼續說道,「也是,像他那種年輕、帥氣、多金溫柔,最重要的是風月場上混跡的男人,手段多啊,她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就這樣,她淪陷了,被甜言蜜語、風花雪月沖昏了頭,義無反顧地愛上了那個男人,也造成了她這輩子最大的悲劇。她當時並不知道那個男人已經結婚了,呵呵呵……多傻的女人,什麼都不清楚就一頭栽了進去,後來,那個男人厭倦了,像處理他以往的花花草草一樣,給一筆錢,就這樣毫不留戀地把她推開了,而她竟然傻傻地生了那個男人的孩子,獨自一人把他撫養長大,也毀了她的一生,最可笑的是,她竟然一直深愛著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直到她生命的終點。」
盛微微怔怔地看著歐陽奕,他神情還是淡淡的,沒有什麼起伏,仿佛講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但是,從他那眼底深沉的郁色和寒意,她感覺的到,他是恨他爸爸的,至少他在剛剛那段陳述中,一直稱呼他為那個男人。
歐陽奕又打開了兩瓶啤酒,遞給盛微微一瓶,她稀里糊塗地陪他喝乾了酒,看著這樣的的歐陽奕,她不知道怎麼開口勸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再開了兩瓶酒,勢有種陪他一醉方休的架勢。
歐陽奕接過了盛微微遞來的酒,沒有再繼續喝,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朝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那個男人對她卻從來只是逢場作戲,沒有真心,最可笑的是,他一直都不覺得她是真的愛他,把她當做一個為錢而出賣自己的女人,棄之敝履。」
歐陽奕神情微變,臉上有絲痛苦,嘴角的那抹苦笑異常礙眼,「在那種場合相遇,歌女有心,將軍又怎麼可能相信……」
盛微微的心猛地一抽,眼圈有些澀澀的,她終於明白,他們第一次見面,他為什麼會問那個問題了,這應該是他心底最深的痛,他一直都在為他媽媽感到不值吧。
「別笑了,比哭還難看,真是糟蹋了你這張妖孽的臉,來來來,敬你一杯!」盛微微繞過他,直接和他茶几上的酒碰了一下杯,挑了挑眉,示意他幹了。
歐陽奕愣了愣,可能也沒想到盛微微會這麼不按常理出牌,終於,他輕輕一笑,神情有所緩和,拿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不知喝了多久,盛微微的頭有些暈,看著面前的歐陽奕,欲言又止幾次,終於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歐陽奕,那是上一輩的恩怨,不應該由你來承擔,你媽媽的苦難不是因為生了你,相反的,因為你,讓她的人生多了很多幸福,因為她愛你。你也不用為你媽媽感到介懷,她的一生只是天意弄人,所遇非人而已,但是,她愛上你爸爸這件事,幸不幸福誰又評判的清呢,也許對於她來說,愛著你爸爸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幸福的,畢竟有時候,愛,只是一個人的事情而已!」
愛,是一個人的事,一個人的事……」歐陽奕像魔怔了一般,仿佛無意識般重複這句話,盛微微沒有出聲打擾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有些道理知道是一回事,但要接受卻是另一回事,這件事必須他自己想通才行,誰也幫不了他。
歐陽奕怔怔地坐在那,想了很多、很久之前的事,他突然發現他以前很多刻意忽略的細節,記憶中,他媽媽很少提起那個男人,但為數幾次提起時,她的眉梢總會不自覺的上揚,即使在臨終之際,仍然拉著他的手說:小奕,別怨你爸爸,他不是不管我們母子,他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要怪就怪媽媽吧!
歐陽奕肩膀微微地塌下來,眼神漸漸暗淡,他煩躁地抓著那本來就凌亂不堪的頭髮,仿佛陷入某種困境,掙扎再掙扎,但仍進退兩難。
許久,歐陽奕抬起頭,眼神中透著無助和迷茫,嘴唇掀了掀,終是悲哀地問道:「那我怎麼辦,原諒他嗎,我做不到!」
盛微微一怔,他?應該指他爸爸,是啊,他怎麼辦,這麼多年來都在為他媽媽抱不平,突然之間發現他媽媽好像從來沒有怨過、恨過,這麼多年的堅持和做的一切,卻突然有人告訴他,這一切都沒有意義,那他到底要怎麼做?
「你不用原諒誰,你只需要先放過你自己,不用背著任何包袱,過好你的生活就可以了,放下過往,我想這也是阿姨的希望吧!」
盛微微不是當事人,這些話只是她作為旁觀者的角度的個人見解,她不知道歐陽奕能聽進去多少,或者他聽進去了卻做不到,畢竟,這麼多年的堅持不是說放就放的。
一室靜謐,兩人各自發著愣,各不打擾。
『叮叮叮……』突然響起的手機聲,把兩人嚇一跳,歐陽奕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機,看清聯繫人後,遲疑片刻,終是按下了接聽鍵。
「……恩,沒事,去過醫院了……不用,我的事你別管。」
歐陽奕掛上電話,迎上盛微微疑惑的目光,想了想,苦笑道:「我哥,酒吧里你見過,歐陽家,唯一一個還算待見我的。」
盛微微一怔,她不知道說些什麼,在酒吧她就看出來了,那個歐陽瑞很護著他,現在又打電話過來問他的傷勢,可見是真的很關心他。但反觀歐陽奕的態度,總是冷冷的,酒吧里的匆匆離去,剛剛電話里的草草了事,仿佛不願和對方多接觸似的。
可看著面前的歐陽奕,她卻突然發現,他不是不願意,只是不知道要去應對而已,可能是越在乎越害怕吧!
「歐陽奕,不要總是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自尊也好,為對方好也罷,愛你的人、關心你的人,聽久了會絕望。」盛微微定定地看著歐陽奕,她不想讓他失去真心關心他,愛他的人。
歐陽奕一怔,臉色僵硬,眼裡有種被看穿的惱怒,然後,匆促地背過身,不再看向盛微微,只是自顧自地喝著酒,盛微微也不在意,索性躺在沙發上看星星,不知不覺,頭一歪,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