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桂花小麥

  第二天一早，溫暖還沒起床就接到了小趙的電話，說是上面下了最新的嚴打文件，要是高磊的事情在下午五點之前再不解決，就會被法院那邊的要走，直接判刑，而且，一定會嚴判！

  「像他這樣，就算現在能證明是有苦衷，也肯定要嚴懲的，你們還是快點想想辦法吧。」

  「我們已經有他那天晚上不在場的證人了，我這就出發去找小月再談一談，如果你那邊有什麼最新情況還請馬上通知我，謝謝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柜子里拿衣服。

  「我也不想手上出現冤案，但現在時間真是太緊張了。」

  溫暖掛上電話，趕緊分別給簡昕和高磊都打了個電話，然後用五分鐘完成了洗臉刷牙的步驟，換上衣服出了門。

  她昨天去見了小月的心理醫生，雖然對方不能泄露病人的隱私，但因為特殊需要，她還是把小月的情況詳細得告訴給了她。

  刑小月當年被強暴的事情雖然被瞞了下來，但她因為對好友的愧疚，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高三的時候第一次被確診為抑鬱症，並一直都有自殺傾向。

  因為病情嚴重，不得不放棄高考，後來，剛到了結婚年齡，就靠相親認識了死者，也就是她的丈夫。對方雖然家庭條件不錯，但因為有暴力傾向，已經離過一次婚。

  據說，小月的父母收了很大一份彩禮，她弟弟現在住的房子，也是小月的婆家送的，當然，他們也很清楚女婿的情況，所以當女兒第一次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家的時候，他們只是勸她忍耐，不同意兩人離婚。

  刑小月就是這樣一直忍著，過了七年，期間曾因為家暴，流產四次，後來被診斷為習慣性流產。就在兩個月前，就因為又沒了一個孩子住院了，但這次據說並不是因為對方動手。

  

  兩年前，刑小月跟高磊再度重逢，本來病情是得到好轉的，但可能因為這次流產對她的打擊很大，人就變得有些神神道道，所以婆家一直想把她送到精神病院。

  刑小月的父母在三年前因為車禍雙雙身亡，勢利的弟弟本來就向著姐夫，除了高磊，她身邊一個能夠依靠的人都沒有，可是高磊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又加重了她被家暴的情況。

  如果現在死者的父母再來一條，高磊和刑小月有染，那高磊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但溫暖跟醫生談完之後，心裡也多少看見點希望。

  高磊現在是刑小月唯一能依靠的人，如果連他都不再幫她了，那她就算逃過法律的制裁，又怎麼在這個正常的世界活下去呢？

  溫暖知道，如果這張底牌都切不中對方的痛點的話，那她就只能向上帝禱告了。

  她到招待所的時候，小趙剛陪小月吃過早飯，小月的情緒看起來不錯，但小趙還是怕溫暖心急，把她拉到外面囑咐了幾句。

  溫暖見小月看自己的眼神怯怯諾諾的，好像昨天的害怕勁兒還沒過去，就沒關門，坐在了離她比較遠的地方，緩緩說道：「我今天，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高磊坐牢的話，那你以後被欺負了，誰還會管你。」

  雖然說是問題，但她的語調平緩，根本就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她只有高磊了，可現在，她還要把高磊推進深淵。

  小月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

  「你還有幾個小時的考慮時間，希望你能勇敢一點，把真相說出來。」

  *

  才不過兩天的時間，高磊卻好像被人剝了一層皮，整個人憔悴不堪，說句話都是有氣無力的。

  律師當著他和李白的面說了現在的嚴峻形勢，並且擺出了各方面的證據，確保小月不會出事。

  高磊聽完只是苦苦的笑了，啞著嗓子說道：「你們不知道，她那個婆家特別有錢，要是讓他們知道是小月殺了他們的兒子，那小月肯定沒活路的，我跟這些有錢人打過交道……沒辦法的。」

  她已經那麼可憐了，他沒辦法看著她受這麼多的罪。

  李白氣得想拿拳頭糊他，「你說你平時挺精明的，怎麼這種時候這麼傻？你覺得就算你進去小月能好過嗎？沒了你誰還會管她？你覺得是我會幫你這個忙還是我徒弟會？」

  他嘿嘿一笑，「小暖那個丫頭，刀子嘴豆腐心，不會不管的。」

  這就是他如意算盤，基於對溫暖百分百的信任。

  當時，他到的時候，小月手上還攥著那把殺了人的刀，看見他就開始哭，說那男人要把她送走，還說她不守婦道要殺了她，她被嚇壞了，真是被嚇壞了。

  但是她抱著他說，不想去警察局，不想當殺人犯。

  他有什麼辦法？

  他只能幫她扛下這一切，就像當年，他為了保全她的名譽，什麼都不能說一樣。

  當時他就琢磨，出來這三年，總以為自己混得人模狗樣的，可出來事兒的時候，真是太渺小了，人家隨便點點兒鈔票就能砸死他，就算故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他也是可以的，只要他們喜歡。

  「你做夢吧，我絕對不會讓我徒弟去管那個瘋子！」李白氣得一句話都不想再跟他說，起身走了。

  律師也很是無奈，「你只有信任我，我才能給出你更好的解決方案，你現在的犧牲真的一點價值都沒有！」

  這時小趙推門進來，「刑小月已經認罪。」

  *

  下午，溫暖正在指揮工人搬啤酒的時候，一個穿著黑色西裝，銀髮尹須的老人走進了酒吧。

  「先生不好意思，還沒到酒吧的營業時間，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隨便找個座位等一等。」溫暖笑著迎過去，招呼了一下。

  高磊的事情出現了轉機，她心裡沒了塊大石頭，笑容里都掛著蜜。

  老麥微微一笑，「吳小姐，您好，我是喬家的管家，老麥，喬夫人，也就是煦璟少爺的媽媽想現在見您一面，不知道您沒有時間。」

  溫暖臉上的笑容僵住，心想，終於要迎接狗血電視劇的橋段了嗎？對方往她臉上砸多少錢的時候，她同意比較好呢？

  「吳小姐？」老麥看著對方一副神遊的樣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老闆，都弄好了，你看一下。」這時裝卸工人也叫了她一句。

  「不好意思，您先坐一下，我馬上就好。」她說完過去清點了一下啤酒，確認簽字之後，乾脆坐在了酒窖里，整理了一下思路。

  說是整理，其實也沒什麼思路，她只是跟喬煦璟談個戀愛，喬家真是沒必要這麼興師動眾啊。

  她用原子筆把頭髮盤了起來，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邋遢，打起精神走了出去，老麥見到她，馬上露出十分恭謹的笑容。

  「酒吧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才會正式營業，喬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在這見面。」

  「那我現在就去請我家夫人。」老麥說完微微頷首才轉身出去，舉手投足間都透出大家族的規矩和涵養。

  溫暖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見自稱是「管家」的人，一個沒忍住就多看了兩眼，然後就隔著玻璃看見從車上下來的，年輕的喬夫人。

  想來喬煦璟才不過二十，對方頂多也就四十來歲，不過，光看容貌，真是連四十歲都不敢猜。

  喬夫人身材保持得很好，穿著白色連衣裙配小外套，儼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

  老麥從後備箱拿了個小紙袋交給她，目送她走了過來。

  溫暖見狀，趕緊去幫忙拉開門。

  喬夫人笑著說了聲謝謝，等她站定，才又說：「忽然過來打擾也是有些唐突了，這是我給吳小姐準備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阿姨客氣了。」溫暖接過來，笑得有些不自在。

  喬夫人的確有些精緻，她已經不高，今天穿的還是平底運動鞋，對方還比她低了半個頭，說話聲音也是儒儒軟軟，讓人不禁想起春雨之中油紙傘下的江南女子。

  兩人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喬夫人也沒再繞彎子，「我想，你應該猜到我是煦璟的媽媽吧？」

  溫暖點頭，「老麥剛才說了。」

  喬夫人一囧，心道，這和排練的有點不一樣呢，不過臉上一直笑著，倒是將窘態遮掩得很好，她擺出自己的手機，「其實，我過來就是想知道，你和我家煦璟到底是什麼關係。」

  溫暖心裡一咕咚，她已經承受過網絡上的血雨腥風，所以對方亮出手機的這個動作，著實讓她有些緊張。

  喬夫人慢悠悠的繼續說：「其實，我和喬先生都不想限制兒子的戀愛自由，但喬家也算是有臉面的人，你的事兒在網上鬧得這麼凶，你不覺得自己會拖累他嗎？」

  溫暖放下手機，努力微笑道：「如果您跟煦璟聊過，之前的事情我也是受害者。」

  「可你確實曾經跟有婦之夫在一起過吧？」

  溫暖抿抿唇，不知道怎麼回答。

  「而且，我去醫院查過你的病例，煦璟他知道你不能生孩嗎？」喬夫人見她呆愣愣的說不出話，不由得嘆口氣，「其實我以為，至少你會告訴他，算了，說不說都是一樣的，你們執意要在一起，我們這些當父母的也沒辦法。」

  「我們不會結婚的。」溫暖急切得打斷了她的話，像在做保證似的，又強調了一遍，「我從沒想過要跟他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