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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Never Again

2024-10-03 02:01:49 作者: 青丘山小花

  逼仄的空間裡三面無窗,靠門的牆上除了門之外,還有一面巨大的單向玻璃,站在外面,可以清楚的看見高磊正低頭坐在凳子上,像一顆蔫了的菜,沒有精神的萎靡著,甚至……瞧不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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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除了承認自己殺了人之外什麼都不肯說,我們也很頭疼。」負責這個案子的女刑警小趙說,「這還是我頭一遭碰見非得說自己殺了人的嫌犯。」

  溫暖微微蹙眉,「那刑小月怎麼說?」

  「刑小月有嚴重的抑鬱症,根據醫生的檢查結果,如果過度刺激很可能會導致她做出反常的舉動,所以她暫時被安排在招待所,由我們的人看著。」

  溫暖點頭,「我先見見高磊吧。」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案子特殊,她是見不到高磊的,但如果一周之內,高磊還不修改口供的話,他就會被移交法院,等待被判刑,他有前科,就算事出有因,也很有可能被從重處罰。

  高磊聽見開門聲,只道是那些警察來了,頭都懶得動一下,只盼著在對方折磨他之前,他能閉著眼多養點精神。

  他已經在這坐了一天一夜,除了上廁所就沒挪過地方,晚上一直有人盯著他,不讓他睡覺,到了這地方,他就會忘了自己還是個人,頂多就是個會說話的物什。

  溫暖看著他不死不活的模樣,鼻子一下就酸了,開口一聲「高媽」都帶了哭腔。

  高磊像被按到了什麼按鈕,驀地抬起頭。他臉色慘白慘白的,眼皮子腫得老高,眼下一大片烏青,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幾乎有些看不見了,看見溫暖,竟然還笑了一下,「他們讓你進來了?」

  當年,他除了律師誰都不讓見,後來,把他養大的院長媽媽說都在外面跪著求了,還是沒能見上一面。

  溫暖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刑小月是你要帶來跟我們認識的朋友嗎?」

  「你見過她了?她怎麼樣啊,還好嗎?」高磊拋出一連串問題,好像忘了自己的處境。

  「她就是你當年救的女同學是嗎?」

  高磊垂下頭,沒說話。

  他從小被遺棄,在孤兒院長大,只有刑小月一個朋友,兩人從同一所小學升進同一所中學,她不嫌棄他是個孤兒,還帶他到家裡玩過。

  初二那年,刑小月被同班同學暗戀,對方又是送情書又是送零食,都被拒絕了之後,大概是傷到了脆弱的自尊心,就寫小紙條威脅她,周五放學後,在學校後面的巷子口見面,如果不來後果自負。

  小月被嚇壞了,把這事告訴給了高磊。

  那時候高磊就比同班同學高出一個頭,加上身形魁梧,在男生里特別有發言權,但這個找小月麻煩的人是個二世祖,因為知道他跟小月關係好,平時也總找他的麻煩。

  高磊覺得這事最好是見面說清楚,如果告訴老師,只能讓事情更糟。他們的老師勢力不說,那人也根本不怕老師。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對人情冷暖更為敏感,大多時候寧願相信自己能解決,也不相信讓大人知道會更好。

  小月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讓他陪自己一起去。

  因為孤兒院有規定,高磊怕回去晚了院長擔心,想著從孤兒院到學校往返也就十來分鐘,就說先回去一趟,再回來找她,讓她好好跟二世祖說不要害怕。

  想來也是造物弄人,路上自行車忽然掉了鏈子,耽誤了十來分鐘,等高磊趕回去找小月的時候,老遠就聽見她在哭著求饒。

  巷子裡,二世祖已經把小月的衣服扯爛了,正把她按在牆上,旁邊還有兩個混混樣子的男人陰陽怪氣的笑著圍觀。

  高磊抄起路邊的石頭就沖了過去,一下拍在二世祖的後腦勺上,拽起小月就跑,直到把她送回家,他才踏實下來。

  沒想到,當天晚上,警察就到孤兒院把他帶走了,說他那一磚頭拍死了二世祖。

  小月的父母收了錢,而且也不想讓女兒被辱的事兒傳出去,不許她上庭當證人。

  而那兩個在場的小混混當然也被錢收買做了偽證,說是高磊叫了他們去堵二世祖,朝對方要錢,沒想到對方不給,高磊生氣之下就用磚頭拍了他。

  班主任更是上庭聲稱二世祖是個品學兼優團結友愛的好同學,而高磊平時比較陰鬱,幾乎沒什麼朋友。

  所以最後,過失殺人罪,變成了故意殺人罪,高磊也從一個學習中等但熱心助人的學生,變成了一個由於成長環境特殊,從而導致的心理扭曲衝動之下至同學死亡的怪物。

  儘管當年高磊還不滿十六周歲,卻被判了三十年的重罪,而且在裡面幾次被惡意傷害,差點沒命。但他堅持著,一直在裡面好好表現,所以十二年的時候就出來了。

  後來,他去諮詢過律師,才知道,自己當年的案子,根本不至於判那麼多年。但事情過去那麼久,他也不想再追究,是以,更加珍惜生活,希望自己能活成人上人。

  這是溫暖第一次給高磊慶祝生日的時候,喝高了的他絮絮叨叨說出來的。但他當時沒有提女同學的名字,只是害羞的說,她可是他的初戀呢。

  當年,他可以為了他的初戀去殺人,所以現在也可以為了她再次成為殺人犯嗎?

  溫暖看他的樣子,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

  「小月她有嚴重的抑鬱症,而且她常年遭受家庭暴力,就算她是真正的兇手,法官也會從輕發落,我可以出錢給她請律師,說不定,最後根本不會判刑,但是你不一樣,你如果把這個罪認下來就完了,你知道嗎?」

  高磊抬起頭,眼圈有些紅,「暖啊,你沒去過監獄你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她本來腦子就壞了,在那裡面沒活路的。」

  「那你呢?你覺得你就有活路嗎?」溫暖一錯不錯地盯著他,本是在極力忍耐著,可眼淚卻先一步沖了出來,「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我,難道我們這些朋友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高磊歪頭,使勁嘰咕嘰咕眼睛,想把眼淚都擠乾淨,清了清嗓子說:「我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想影響你們的心情,你都忙活那麼久了,掃興多不好。」

  「你特麼混蛋!」溫暖一拍桌子站起來,「你特麼不在也最掃興你知道嗎!」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我就是個混蛋,當年要不是你收留我,我說不定早進來了。」他咧著嘴,似乎是用光了氣力才扯出一個笑,「暖啊,我真的特別感激你,真的。」

  「操!」溫暖再也待不下去了,一下子躥起來,摔門出去。

  小趙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有些不忍心,「如果他堅持認罪,那我們也沒辦法。」

  「就算有再多的證據證明不是他,只要他人追也沒辦法嗎?」

  小趙點頭,「除非刑小月也認罪。」

  「我能見見她嗎?」

  「我可以幫你安排。」

  「謝謝。」溫暖整理了一下情緒,馬上跟著小趙去了刑小月住的招待所。

  跟溫暖想像中不一樣,那是個瘦骨嶙峋的女人,五官還算端正,眼窩很深,臉色極差,嘴角還掛著淤青,及肩的頭髮隨意綁了個馬尾巴無精打采的垂在後面,看上去落魄而蒼老。薑黃色的針織衫松松垮垮的掛在她身上,襯得她的肩膀越發瘦削,仿佛只剩下骨頭艱難的支撐著外面的皮囊。

  她看著溫暖,渾濁的眼睛裡透出一絲恐慌,「你是……溫暖?」

  溫暖有些詫異,「你認識我?」

  她點頭,「我見過你的照片。」說完拉開門,「進來吧。」

  溫暖跟小趙交換了一下眼神,自己進了房間。因為對方的情緒不穩定,小趙擔心她會傷害溫暖,所以會在外面守著,溫暖可以隨時呼救。

  兩人在床上坐下。

  溫暖開誠布公的問道:「你能告訴我真相嗎?」

  小月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低下頭開始描述當晚的情況,機械而僵硬,跟對警方說的一樣。

  溫暖嘆口氣,也不著急問她什麼,只是笑著說起很多高磊的事,說起他一開始為了兩百塊錢追在人家屁股後面被罵,說起他為了進步努力學習,說起他在經營方面的天賦,說起前兩天他們還在研究開啤酒廠,也說起了他當年為她打抱不平殺人坐牢。

  「如果他不進去的話,可能會有大好的前程,說不定還能去念大學,娶個賢惠的妻子,說不定現在已經是當爸爸的人了,你說呢?」

  她笑微微的歪頭看著小月,對方在她的問題下啞口無言,訥訥的目光再一次被恐懼席捲。

  小月忽然捂住耳朵,搖著頭大聲說:「你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不想聽,我不是故意不去作證的,不是故意的!」

  小趙在外面使勁敲門,「溫暖,你沒事吧?」

  「我沒事!」溫暖使勁兒回了一句,壯著膽子抱住她的胳膊,「小月,你要相信法律,你一直被虐待,我相信你就算殺人也是情有可原,你把真相說出來才能救你們兩個!」

  小月開始大哭,「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害怕,害怕……」

  溫暖覺得自己也要瘋了,一下甩開她,厲聲呵斥道:「你害怕,那他呢,你以為高磊就不害怕嗎?他就不是人嗎?艹!」她說著一腳踢在廉價的床鋪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

  她想,自己可能真的被這女人*逼瘋了,竟然都沒覺出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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