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Toohey’s Old

  「噢……是嗎。」溫暖不疼不癢的笑了下，「那……工資到時候會打到你卡上。」

  去英國的話，是以後都不會再見面的意思嗎？她是不是應該再說點什麼？她腦袋裡冒出很多問題，卻哪個都回答不上來。那麼，至少像個朋友一樣說幾句祝福的話吧。

  她抿抿唇角，說不出口。

  

  「嗯。」喬煦璟磨蹭著，眉頭緩緩皺起來，又漸漸鬆了，「那……等我下次回來，帶女朋友來喝酒啊。」

  誒？她愣了三秒，像是被什麼東西撞到了腦細胞高速運轉的開關，臉上的表情一下變得鮮活起來，「好啊。」她甜甜的笑著，像在說一件值得普天同慶的大好事，「來了我請客。」

  「那……就再見了。」喬煦璟也回了個大大的微笑，緩緩轉身，緩緩抬起手，緩緩推開了門，緩緩走了出去。

  他想把每一個動作都做成慢動作，想像著自己轉身後她心裡的小劇場，想像著下一秒她就會開口叫住他，或許，還有一些話沒說，或許還有一些事沒做，反正，他就是想慢一點，再慢一點，給那個糾結鬼再多一點的時間人神交戰。

  可當他透過落地玻璃往裡看的時候，溫暖已經不見了，大概已經回了後廚。

  陽光那麼大，他卻像落在了黑白色的世界裡，從外到里都是灰敗。

  酒吧的後廚，溫暖把煮好的咖啡倒進杯子裡，給自己加了雙份的糖和奶，她需要給自己滅火。

  喬煦璟轉身的下一秒，她就跟著轉身回來看咖啡，別說沒看出他那些戲精上身的小細節，真是連看都不想看。

  還帶著女朋友來？老娘會怕的嗎？

  她越想越生氣，把咖啡端出去的時候，一張臉像被黑鍋底蹭過，腦袋上仿佛能看見騰騰冒出的黑氣，簡直負能量爆棚。

  劉女士喝口咖啡，不咸不淡的說：「其實這個小伙子也還不錯，就是聽不懂我說話。」她頓了頓，極其認真的看著溫暖，「我說的不是普通話嗎？」

  她在機場問個路也要重複好幾遍，她覺得一定是南方人的理解能力太差，get不到她這個北方阿姨的需求。

  溫暖還在為她上一句話皺眉頭，就聽到了後面這句更加無厘頭的問題。

  「你覺得你說話跟電視上的人說話一樣嗎？」

  「是不太一樣。」劉女士想了想，「那也差不多吧，我覺得我說得還挺普通的。」

  「嗯，在家鄉挺普通的。」溫暖很抱歉的笑了。

  劉女士奴奴唇，對這個回答不置可否，但女兒毫無疑問臉色好了很多。

  *

  喬煦璟到酒店收拾完行李就回了家，喬夫人見到兒子笑得合不攏嘴，馬上吩咐傭人把小少爺的行李搬上樓，還趕緊給老公和大兒子打電話，讓他們晚上早點回來一起吃飯。

  喬夫人這兩天還在為兒子跟女孩子同居的事發愁，沒想到，他當天晚上就搬了出來，更沒想到，他第二天就回了家，想必是二人世界並不順利。

  感情受挫想到回家也是好事啊，證明家對他來說重要！她想到這裡十分欣慰，馬上問兒子想吃什麼，作勢要親自下廚。

  喬煦璟哪有心情回答這些，「對不起，我累了。」他說完要上樓，看一眼老麥，想到那些保鏢，便開口吩咐道：「老麥，你跟我上來，我有些事想問你。」

  「是，小少爺。」老麥應了一句，跟他一起上了樓。

  喬夫人看著兒子的背影，想到他有可能正面臨著第一次失戀，一臉擔憂的長出口氣。

  喬煦璟在房間的椅子上坐下，「我可能會回英國，但那個保鏢暫時不要撤回來，等到官司結束吧，以後有什麼情況都告訴高磊，我把他的手機號留給你。」

  他想了想，大概也沒有什麼需要交代的了，便揮揮手讓老麥出去。

  但老麥卻沒動，「小少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老麥，你跟我說話就不要這麼多廢話了。」他現在真是沒有多少耐心。

  「我想說的，是你跟夫人的事，所以，如果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喬煦璟猶豫了一下，還是示意他繼續。

  「我在喬家做事的時候，你爸還沒出生，所以我說的話，你完全可以相信。夫人當年跟你說的話，都是真的，這些年對你的感情也是真的，她覺得對不起你，所以想儘量對你好。」

  「我明白。」喬煦璟咬咬下唇，「可是，我不能當什麼都不知道。」

  老麥聽罷嘆口氣，隨即頷首道：「那小少爺就先休息吧。」

  喬夫人認為天底下所有的壞心情都能靠美食治癒，所以挑著兒子十五歲之前的口味，跟後廚一起準備了滿滿一桌子的美食。

  老喬和喬煦珝一前一後進門，都被餐桌上的陣仗給嚇到了。

  喬煦珝看著幾個眼熟的菜笑道：「真是沾了弟弟的光，我可是好久沒吃到您的手藝了，您這也是太偏心了。」他扶著媽媽的肩膀，笑得有些怨念。

  喬夫人倒是無所謂大兒子的控訴，「我倒是想給你做，你也要有時間回來吃啊，我才是沾了煦璟的光，你們老的大的都這麼聽話，早早回了家。」

  老喬脫了西裝，摘了領帶，左右張了張，「我那不孝子呢？」話雖然有點難聽，但那雙殷切期待的眼神分明出賣了他的心。

  「張媽，你去叫小少爺下來吃飯。」喬夫人吩咐了一句。

  「張媽，我去叫吧。」喬煦珝叫住傭人，先一步上了樓梯，上回見面還是三個月前，他去英國出差，倒是也挺想那小子的。

  喬煦璟聽見敲門聲，忙摘了耳機去開門，見到大哥，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容。

  「樓梯上就聽見吉他聲了，又在寫歌吧。」喬煦珝跟進去看他電腦界面上的編曲界面，像是很感興趣的樣子，其實根本看不懂，「媽弄了好多好吃的，先下去吃飯吧。」他拍拍他的肩膀，「吃完飯，咱們哥倆好好聊聊，都好久沒見了。」

  喬夫人見兄弟倆有說有笑的下了樓，馬上給老喬使眼色，「難得一家人在一起吃個飯，你別掃興聽見了沒。」

  老喬一瞪眼，感覺自己這個一家之主的位置受到了威脅，卻不敢大聲反駁，只是悶著頭嘟囔，「都是讓你給慣的。」

  「我樂意。」喬夫人白他一眼，見兒子們過來了，便換上笑臉不再多說。

  雖然喬煦璟全程低氣壓，但喬夫人向來是活躍氣氛的好手，加上有大兒子捧場，一頓飯吃得也算和睦。

  喬煦璟等著大家都放下了飯碗，宣布了自己要回英國的打算。

  喬夫人頓時有些失落，「英國那邊不是都畢業了嗎？怎麼又回去？」

  「那邊應該有更好的發展。」

  老喬黑了臉，「什麼發展，你說去唱歌養活自己，怎麼又回來了？你就是被慣壞了，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哪也不許去了，下周就進公司跟你哥學習管理。」他想了想，又說，「算了，明天起，你就你哥一起去公司上班，煦栩，你給他安排個職位。」

  煦栩看看悶頭不說話的弟弟，有些為難，「爸，煦璟這麼大了，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你不要這麼專政。」

  老喬瞪眼，「連你也跟我頂嘴了是不是？」

  喬夫人拽拽他的袖子，小聲勸道：「你少說兩句，煦璟啊，要不，你就去公司上班試試看，說不定會覺得有興趣呢。」

  喬煦璟一下站起來，非常反感的看著喬夫人，「你不要總是用一副跟小孩說話的口吻跟我說話。」

  「煦璟！」煦栩見到媽媽傷心的眼神，也跟著站起來，「你怎麼跟媽說話呢？叛逆也要有個限度，你已經成年了！」

  是啊，他已經成年了，但是他們還是把他當成孩子，當他還是五年前離開的樣子，以為他的出走不過是一場孩子式的鬧劇，以為他的突然反常不過是到了青春期。

  他惡狠狠的盯著喬夫人，深吸口氣，「不管你們同不同意，我都會走。」

  老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喬煦璟，你要是敢走，就再也別回這個家！」

  「在你心裡，有沒有我這個兒子，重要嗎？」他冷笑一下，快步上樓回房，鎖上了門。

  當年，她哭著求他不要把這件事說出來，不要讓這個家散掉，所以他繼續假裝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

  有誰真的在乎過他的感受呢？

  *

  今天酒吧的歌手是個聲音有些沙啞的姑娘，扎著一腦袋髒辮，穿著肥肥大大的衣服，抱著話筒唱著《她來聽我的演唱會》，才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卻唱得儘是滄桑。

  溫暖喝一口酒，又喝一口酒，沒多久，又喝了一口。

  劉女士靜靜的聽著，忽然想到喬煦璟，「那個小伙子唱歌好聽嗎？」

  「好聽，他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溫暖笑了，仿佛看見喬煦璟縱情歌唱的樣子，忽然手機一震，屏幕上出現高磊發來的信息。

  「幫我跟阿姨說聲抱歉，今天實在沒時間過去了。」

  「沒關係，我媽給你帶的特產都放酒吧柜子里了，記得帶回去。」她回完信息，從高腳凳上下來，「走吧，高磊今天有事來不了了。」

  「噢。」劉女士喝了杯子裡的酒，「咱們聽完歌再回去吧。」

  「好啊。」溫暖沒想到她還挺喜歡這裡，見她碟子裡的水果沒了，叫服務生又拿過來一盤，又坐回了高腳凳上。

  或許，她跟媽媽只是太少時間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