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考不到

  由於時間只有一個半小時，所以沈隨的字跡發揮到了狂草的地步。

  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堆圖騰堆在試卷上。

  做完是不可能做完的了，他改變了以往的做題順序，先將選擇題和古詩詞默寫給寫完後，便迅速開始了作文環節。

  等收卷鈴打響的時候，他還剩最後一篇古詩詞理解和兩小題閱讀理解沒寫。

  沈隨在座位上等著後排同學收卷，眼神還盯著桌上的試卷，嘖了一聲。

  後排的同學收到沈隨這邊時，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你、你要交試卷嗎？」

  一個考場總共六列，他這列收得最慢，小同學要嚇哭了，在不收卷還是挨打之間猶豫。

  沈隨將視線從試卷上收回，將自己的試卷放在收卷同學的手上。

  他出來的急，就帶了一支筆過來考試，此刻站起身便往教室書外走。

  這一個學期他的進步巨大，愣是從最後一個考場飛躍進了第三考場，跟第一考場同一走廊。

  

  沈隨在走廊上吹了會兒風，有些心煩意亂得躁。

  剛剛古詩詞把握不好，但後面的閱讀理解應該能拿些分。

  他舔了舔唇，往第一考場望去，遠遠看見一道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慢慢走出教室。

  沈隨心虛地偏過頭，轉身便快速地離開了。

  桑硯考完試之後，一眼便看見那抹匆匆離去的背影。

  她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那抹身影便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

  她撇了撇嘴，從書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機，按下開機鍵。

  開機後，手機彈出來了一條簡訊，和幾個未接來電顯示，分別是沈隨、陸弋青和楚茵打過來的，其中數沈隨打過來的次數最多。

  「？」

  這對沈隨來說，的確是相當反常的舉動。

  她又點開了微信，看見了他發來的信息。

  【貓咪乖乖】：考試加油。

  桑硯捧著手機看了一會兒，點開鍵盤，想了想後，回了兩個字。

  【月初】：加油！

  一起加油！

  桑硯考完語文後才看到沈隨早上發來的消息，但不妨礙她的心情陰轉晴。

  【月初】：你中午還回家嗎？

  【月初】：我今天早上遇到了一件怪事。

  【月初】：早上在學校旁邊的巷道，有一群人將我圍住了，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又遇到了小混混要來打劫，結果是圍過來問題目的，從初中到高中的學習內容都有……然後我題目還沒跟他們講完，他們又呼啦呼啦地走了。

  走廊里到處都是在對答案的聲音，這次作文題目有些偏，有不少人擔心自己作文會跑題。

  他們的聲音漸行漸遠，桑硯還站在教室門口捧著手機。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

  沈隨始終沒有回覆。

  桑硯仔細觀察過了，發現連『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都沒有。

  她撇了撇嘴，想起昨天下午兩人的約定，心情有些忐忑，可她又不敢去詢問，生怕影響了他接下來幾門考試的發揮。

  她不知道的是，沈隨一直倚靠在另一頭的牆壁上，將她發過來的消息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過去。

  兩天的時間一晃而過，最後一門英語考試也正式結束。

  比起之前的考試，這次考試難度不算太大，唯一有點爭議的便是這次語文考試的作文立意。

  眾說紛紜，誰也不能說服誰。

  桑硯考完之後便收拾書包往自己教室走。

  今天考完後，老師們會先布置暑假作業，雖然知道同學們剛剛考完，一定個個都準備放飛，但老師們還是次次都要自欺欺人一回。

  桑硯的動作慢，等她回到教室之後，同學們基本上已經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匪夷所思的是，原本應該在講台上面維持紀律的剛爺並不在，只有班長拿著一張便簽紙，在黑板上抄著各科老師布置的作業。

  班長現在才寫到物理科目，可現在黑板上已經占一小半了，那白色的粉筆字看得讓人眩暈。

  就連桑硯都忍不住在心底里算一算作業的多少。

  他們這次雖然是暑假，但畢竟是高二，所以只有一個月的假期，可看老師們布置作業的架勢，比以往的暑假作業還多。

  桑硯決定自己從中間挑著寫。

  她打定主意，繼續往自己座位上走過去——整個教室坐得滿滿當當，只有她那排空了兩個座位。

  顯而易見，她的同桌也還沒來。

  她將書包放在座位上，正準備掏出作業記錄本抄一下假期作業，就聽見姜承正在跟前排同學講小話。

  姜承是一位神奇的體育生。

  在桑硯的刻板印象中，體育生大部分人狠話不多，然而姜承勵志於當八卦小王子，活得像個哈士奇。

  他回教室回得比較早，同桌是班長，上台抄作業清單，後排的沈隨和她都沒有來，他只能不甘寂寞地跟前桌激/情聊天。

  從對答案到吐槽作業，再到——

  「臥槽！你說隨哥被請家長了？」

  被請家長不少見，可少見的是沈隨被請家長。

  附中年年開家長會，沈隨父母年年都不來，就連高一沈隨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他父母都沒怎麼出面，而是讓秘書過來處理一切事宜。

  可現在沈隨的家長竟然被請過來了？！

  姜承開始憂慮，他家隨哥這次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錯。

  桑硯聽到沈隨名字的時候，耳朵就豎了起來：「沈隨怎麼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前排同學沒想到吸引了這麼多人圍過來，「我跟隨哥是一個考場的，他考語文的時候遲了一會兒，跟錢老師起了衝突，錢老師上報給了教導主任。」

  「……就這事？」姜承的神情有些複雜，「錢女士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聽說李韻銘語文考試也沒來，錢老師說肯定跟沈隨有關。」前排同學也不知道事情真假，將自己聽說的部分全部講了出來，「其實在語文考試的時候，錢女士就找了教導主任，但這件事被剛爺給壓了下來，說不能影響學生考試，聽說為了這件事剛爺和錢女士還鬧得有些不愉快。」

  剩下的部分桑硯沒有再聽。

  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衝到了教導處。

  教導處的辦公室內，站著沈隨和李韻銘，還有沈隨的父親——大名鼎鼎的沈總，沈行之。

  那張臉桑硯曾在沈家見過一次，沈行之臉部輪廓剛硬，一雙眉眼緩緩斂起，不怒自威。

  相比之下，沈隨的五官甚至還要柔和一些，他在長相方面完全吸收了父母雙方的優點。

  沈行之站在辦公室內，讓教導主任的氣勢都弱了弱，顯然也沒想到這位沈總居然真的會來學校。

  「主任，你不能再這樣包庇了！沈隨一直都這樣目無尊長，我之前一直以為他會改正，可現在愈發變本加厲，你說這樣的人，以後畢業之後能幹什麼，出去做社會的渣滓嗎？！」錢女士倒是不管不顧，整個辦公室里就數她的聲音最大。

  她本來就離退休的時間不遠，升職也是校方因為她教齡長，出於人道考慮讓她之後的退休工資能高一些。

  結果這些都在沈隨高一的時候打了水漂，所以錢女士對沈隨相當不滿：「我教書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學生！高一的時候就打人，結果一句道歉都沒有，現在受害者回學校，聽說也受了沈隨不少欺辱。是，全校都知道你家庭不錯，但你就能這麼欺負同學？！」

  錢女士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說到後來甚至有些尖利，吵得桑硯耳膜一陣接一陣的疼。

  教導主任腦袋上的汗都出來了，他擦了擦自己腦門上的汗。

  「怎麼？現在不吭聲了，你之前考試的時候不是很橫嗎？」錢女士沒有理教導主任的眼色，「遲到將近一個小時，在高考的時候，你看哪個老師會讓你進去！」

  沈行之一直沒有說話，而是將眼神落在沈隨的身上。

  辦公室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就連錢女士都發現了氣氛的不對勁，她猛地喘了一口氣，發表了一下結束語：「主任你自己看著辦吧。」

  「……」

  主任沒敢說話。

  沈行之慢條斯理地等辦公室安靜下來後，才緩聲開口：「你之前說考年級三十，能考到嗎？」

  「這不是成績的事……」

  錢女士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主任給攔住了。

  沈隨頓了一會兒，冷聲道：「考不到。」

  發揮一般，語文也沒做完。

  「我今天推了一個會才來你的學校，你就沒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桑硯對沈隨父母的印象並不是很好。

  她做了一個學期的湯圓，卻只見過沈隨爸媽一回，那一回也格外冷淡，就連關心都是例行公事。

  可她卻在沈隨的抽屜中見過一本保存細緻的相冊。

  那本相冊是他從小到大和父母的合影，數量不多，卻被他小心翼翼地一張一張放好。

  沈隨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心底其實是渴望父母關懷的。

  桑硯再也聽不下去，用手敲了敲辦公室的門，卻沒等老師同意後，一臉怒容地走了進去：「我不覺得沈同學需要解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