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經夸

  網吧雜亂又吵，四處瀰漫著煙味。

  沈隨的貴公子潔癖發作，皺著眉頭走向櫃檯：「有沒有包間？」

  他剛才說多少錢都可以，然後猛然發現自己口袋裡只有八十。

  「抱歉，現在全滿了。」老闆玩著手機，頭也不抬地回道，「現在只有角落裡還有台機子，你要開就開，一小時四塊錢。」

  沈隨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幣放在前台上，老闆動作利落地收起，站起身替他開了那台電腦。

  他之前從沒看過學校貼吧，這次打開後，用滑鼠隨便往下劃了兩下，發現很多都是有關於他的帖子。

  校霸身世之謎。

  校霸私照合集。

  校霸的緋聞女友們。

  ……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

  沈隨在貼吧里，了解了一個全新的自己。

  越看越無聊，他煩躁地用牙齒咬住糖塊，晶瑩堅硬的糖塊碎裂開來。

  他面無表情地咬著口中的碎糖塊，覺得自己真的是腦子有坑才會聽陸弋青的話來看什麼貼吧。

  就在他準備將網頁關掉的時候，他的眼角餘光卻瞥到了一個帖子——校霸和學霸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點進去一看，發現裡面記載的全是有關於他和桑硯的事情，樓主的ID也很眼熟，叫柔夏。

  【樓主柔夏】：大家今天都看見校霸打人的帖子了嗎？你們都在關心校霸和李陽之間的事情，只有我看見那張照片裡面，校霸的旁邊站著學霸嗎？

  【樓主柔夏】：打人這件事情板上釘釘，可沒人知道校霸為何打人。

  【樓主柔夏】：我在此做一個大膽的猜測，兩男爭一女的故事，雖然惡俗但同樣精彩。

  沈隨：「……」

  現在民眾的想像力都如此精彩嗎？

  他覺得無聊，偏偏有不少人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我遇見bug了】：我也看見了，樓主說的學霸是我們的年級第一桑硯嗎？

  【樓主柔夏】：沒錯，指路我的另一篇帖子，他們倆之間的糾葛可不止這些。

  【貓吃魚狗吃肉】：我認識一班的同學，他們告訴我，他們倆現在是同桌。

  桑硯強迫他的。

  【逢考必過】：插句題外話，私心以為桑硯長得真的挺好看，膚白貌美大……就是腿不太長。

  何止是不太長，學校凳子那麼矮，她的腿只能剛好夠著地。

  【期中考加一百分】：這也太明目張胆了吧？學校不讓早戀不知道嗎？

  和誰早戀？

  和某位小學生嗎？

  沈隨每看一條，便在心裡腹誹一句。

  【貓吃魚狗吃肉】：是不是早戀馬上就能知道了。我剛剛去老師辦公室，聽見教導主任跟一班的班主任說，讓他放學去跟桑硯聊一聊。具體聊什麼不知道，但看表情估計不是什麼好事。

  【晴雨】：她好像和文科班的陸弋青關係也不錯吧？只要是好看的男生，她都要去搭訕嗎？

  滑動滑鼠的手停在了那裡，他窩在陰影里，垂下眼睫。

  雖然過去的一年半和桑硯並無什麼交集，可他偶爾聽過的隻言片語里，和桑硯連在一起的大多都是褒義詞。

  可這篇帖子接下來的部分，至少有一半是在罵桑硯的。

  有說她心機的，有說她裝無辜的，還有人說這次打架都怪她的。

  沉著臉註冊了一個帳號，沈隨十指覆在鍵盤上。

  【沈隨】：他討打，所以我打了，就這樣。

  也不管自己的這條回復會造成多大的軒然大/波，他關掉電腦，站起身。

  老闆打遊戲的空檔，瞄到他的身影：「是出去買東西嗎？我這裡都有。」

  「不是，幫我下線吧。」

  「哦，好……」

  好字還沒說完，老闆就愣了。

  老闆看向手機上的時間——才開機十分鐘就不玩了？真浪費錢。

  慢悠悠地從網吧出來，他輕嘆一口氣，走到街對面的學校，開始再次翻牆。

  半小時內翻兩次，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有毛病。

  只是這次他的運氣不算太好，剛剛落地的瞬間，就碰到保安巡邏。

  學校保安看著他毫不慌張的模樣，愣了半天才開口：「你幹什麼？」

  沈隨難得老實地將兜里的東西掏出來：「買糖果和濕紙巾。」

  「……」

  「上課期間買什麼糖果和濕紙巾？你哪個班的？！」等保安大叔想起正題，開始咆哮的時候，已經看不見沈隨的蹤影了。

  桑硯整整一節課沒有看到沈隨，以為大少爺又翹課了。

  結果在最後一堂課的時候，沈隨像沒事人似的，單手揣兜從教室正門走了進來。

  見他過來，桑硯瞪圓了眼睛：「你天天翹課的毛病是怎麼回事？」

  「哪來的天天翹課。」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說八道，「剛剛體育課流了好多汗，我出去買濕紙巾了。」

  「買濕紙巾需要整整一節課？！」桑硯才不吃他那一套，「這是上節課的筆記。」

  沈隨瞥了一眼，將口袋裡的糖果掏了出來，一把全部放在了她的桌上。

  「……幹什麼？」她遲疑地捏著一顆糖。

  「不愛吃，太甜了。」

  「不愛吃你還買這麼多。」

  話是這麼說，可她的手還是很誠實地將那一小堆糖全部抓到了自己口袋裡。

  沈隨嗤笑一聲。

  剝開一顆糖塞進自己嘴巴里，桑硯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逃課就逃課，怎麼回來了？」

  「回來拿手機。」他眼珠偏轉，視線落在那部黑色的手機上，「某人剛剛沒還我。」

  她心虛道：「……明明是你自己忘了。」

  沒再反駁，沈隨拿起自己的手機把玩，只是在最後一節課下課鈴聲響起之前，依然抬起手機對著黑板拍了一張照片。

  放學鈴聲響，大家都長舒一口氣，開始快樂地收書包。

  雖然回家還要寫作業，可每次聽到放學鈴聲的時候，就是抑制不住的開心。

  桑硯一邊收書包，一邊看向坐在旁邊的沈隨：「你怎麼還不走？」

  拍完照片就一直對著窗外發呆的沈隨這才收回視線：「已經放學了？」

  「對啊，不走嗎？」

  「過兩天就是周末。」

  「……所以呢？」

  「周末開家長會，我還沒跟班主任請假。」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所以我要去辦公室。」

  「這麼巧？我也要去！」桑硯拉好自己的書包拉鏈，「一起去吧。」

  沈隨沒有理她，起身就走，

  「等等我。」快速的背好書包，她趕忙跟了過去。

  剛爺正在備課，在看見沈隨的時候愣了愣，不過這一細微的表情調整得很好，沒人發現。

  「老師，」桑硯乖巧地開口，「你找我？」

  「嗯，沒什麼大事，就是提醒你期中考試要努力。」

  特意放學後喊她到辦公室來，就是為了提醒她考試努力？

  桑硯丈二摸不著頭腦：「我會努力的。」

  似乎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剛爺解釋道：「這次期中考試是市里八校聯考，學校都希望你能拿一個第一回來。平常如果有什麼問題，都可以隨時來辦公室找老師。」

  「好。」

  「沒什麼事了，你先回家吧。」

  等桑硯的背影從辦公室消失後，剛爺才捏了捏眉心，看向面前這個站起來比他還要高的少年：「你來得正好，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問桑硯，就直接問你了。」

  「嗯。」

  「教導主任剛給我看了一些東西，你和桑硯的名字最近挺火。」剛爺在斟酌著措辭，「我就婉轉點問你，你們沒早戀吧？」

  「……」

  這婉轉在哪裡？

  沈隨的額角抽了抽：「沒有。」

  「那她為什麼要搬去跟你做同桌？」

  「不知道。」

  「那月考的時候是怎麼回事，你突然替她打抱不平？」

  「有錯嗎？」

  剛爺沉默片刻：「沒錯。」

  「我只是看張澤不爽。」

  「原來你記得人家的名字，」剛爺笑了，「那你升旗儀式念檢討的時候，還稱呼人家為某同學？」

  沈隨閉緊了嘴巴，擺明了不想說。

  「行，那就沒事了。」

  「不用再問問？」

  「不需要了，身為你們的班主任，這點信任還是要給你們的。」剛爺長舒一口氣，「我的例行公事結束了，現在說說你來辦公室幹什麼吧？」

  「來請假，這周的家長會，我父母來不了。」

  「又來不了？！」剛爺撓了撓頭，「哪怕只是來十分鐘也行啊。」

  「他們不在本市，趕不回來。」

  「行吧。」他望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少年，突然有些感慨，「好歹你這次知道跟我請假了，有進步。」

  突然被誇獎的沈隨：「……」

  「再見。」

  「這就害羞了？真不經夸。」

  沈隨扭頭就走。

  「等等，我還有句話要跟你說。」望著男生高挺的背影，剛爺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嚴肅，「的確人生的出路不是只有學習，我也一直倡導大家找到自己的人生夢想，可用自己的人生來賭氣絕不是正確的選擇。」

  過了好半晌，沈隨才微不可察地「嗯」了一聲。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東西，轉身扔向剛爺：「最後一顆，你少抽點菸。」

  剛爺還以為是什麼暗器，手忙腳亂地接住，攤開掌心才發現是一顆糖。

  望著掌心的糖果，他笑罵了一聲。

  「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