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夢境6

  我剛剛爬到了一半，就聽到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的聲音。

  長草迎著清風，發出「颯颯」的微響，好像從黑暗中鑽出很多縹緲的影子，在草叢中來回晃動。

  我不用回頭，就知道一定是那個年輕人召喚了許多低級的魅妖。

  他的能力好像在我之上，如果換成我，估計要畫符畫到吐血才能做到這樣聲勢浩大的場面。

  前方不遠處，女妖顯然也受到了驚嚇，把懷裡的東西放到了一邊，像是野獸一樣蹲坐在地上，蓄勢待發。

  我撥開長草，小心地接近她。

  漸漸的，能夠看得到她瘦得指骨分明的白色手指；能夠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妖怪特有的酸腐味道。

  她懷裡的東西，正被她緊緊的看護，似乎是一團霧氣，形狀宛如一個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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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爬了過去，在她的眼皮低下，朝那個嬰兒形狀的東西伸出手去。

  就差一點了！希望不會被發現吧！

  冷汗已經浸透我的全身，緊張的心跳，如鼓點一樣，敲擊著我一片空白的腦海。

  眼看我的伸出的手，一點點的就要接近嬰兒。卻突然覺得手上一冷，一滴鮮紅的血液，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嚇得我一個激靈，抬頭一看，卻看到了一張慘白的女人的臉，長發散亂，正盯著血紅的眼睛看著我。

  糟糕！被發現了！

  「媽媽呀！」我被她嚇得尖叫一聲，一把搶走她懷裡的嬰兒，轉身就發足狂奔。

  身後的女妖突然發出沉悶而壓抑的叫聲，伸出白骨森森的爪子就朝我抓了過來。

  怎麼能讓你得逞？

  耳邊有涼風突然而至，我急忙在草地上打了個滾，那嶙峋的五指刮過我的臉頰，一下就抓了個空。

  「給我滾！」我抓起隨身攜帶的香灰，甩手就朝她可怕的臉上揚去。

  她嚇得立刻雙手捂臉，不敢再來追我。

  趁此機會，我慌忙趔趄著爬起來，拼命地往大路上跑去。

  長草絆著我的腿，風在拉扯我的衣角，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在阻止我前進的腳步。

  身後一股陰冷的寒氣漸漸接近，我知道，那個女妖又鍥而不捨的追了過來。

  「子綃！快趴下！」朗朗的夜風中，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呼喝，語氣堅定不移，讓人無法違抗。

  我急忙雙手護著霧氣一樣的嬰兒，縱身一躍，趴在了濕冷的青草里。

  與此同時，耳邊寒氣森森，周圍有很多的青藍色的火，像是有生命一樣，從四面八方湧來，全都發出刺耳的尖叫，往女妖身上撞去。

  瞬間就在她身上燃起青色的，詭異的火焰，把她的身影卷在了火舌中央。光亮得晃眼，她的身影一下就幻化成一道單薄的剪影，在火焰中跳動。

  我急忙閉上眼睛，可是那悽慘的，混雜著不同妖怪的可怕叫聲，還是不停地鑽入我的耳膜，讓人聽了格外的壓抑。

  悽慘的叫聲不知持續了多久，周圍才慢慢恢復了平靜。

  我惶恐地睜開了眼睛，卻發現眼前只余荒草飄搖，可怕的女妖已經憑空消失。

  「你沒事吧？」年輕人在月光中緩緩走了過來，朝我伸出了手。

  「沒事，沒事……」我顫顫微微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那個女人呢？死了嗎？」

  「估計嚇跑了吧。」他笑著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好像也是一個妖怪母親，死了孩子，從此就專門搶人類的小孩。」

  閨中遙望月，獨憐小兒女。

  即使沒有了生命，即使已化為妖魅，依舊念念不忘自己的孩子，仍心懷母愛。

  懷中的嬰兒，雖然沒有人的形狀，卻始終發出微弱而溫暖的心跳。我緊緊抱著它，跟在年輕人身後，奔走在寂靜的夜裡。

  昏黃的路燈漸漸顯現，熟悉的街景又出現在我的眼前。前方一個白色的建築，正遙遙的佇立在黑夜中。

  「到了。」我們剛剛跑到醫院的大廳里，就有報時的鐘聲響起。

  掛在牆上的時鐘的指針，正指向十二點整。

  「太好了。」年輕人鬆了一口氣，「終於趕回來了！」

  我剛剛想問懷裡的嬰兒到底是誰的生命，突然就覺得雙手一輕，鐘聲響過之後，那團霧氣就開始慢慢變淡，像是縹緲的晨霧遭遇了陽光，轉瞬消失不見。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望著空空如也的手目瞪口呆。

  「他、走了……」年輕人一邊喘氣，一邊笑著回答我。

  「走了？去了哪裡？」我還是不知所以。

  「不，不！應該說，他就要來了……」

  天啊，這話也太艱澀難懂了吧？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會兒走一會兒來的？

  可是還沒等我打聽清楚，就從樓上匆匆忙忙的跑下來一個護士，一把拉住他的手，激動的說：「陳先生，你怎麼在這裡？恭喜你，你的妻子剛剛生了一個男孩。非常健康！」

  「真的嗎？真的嗎？太好了，我終於做爸爸了。」他興奮得臉色通紅，頭上冒汗。

  癲狂的神色中夾雜著掩飾不住的喜悅，完全沒有了剛才冷靜的模樣，接著三步並作兩步就跑上了樓梯，邊跑還邊大呼小叫。

  已經把我完全的忘到了腦後。

  陳先生？他姓陳嗎？

  怎麼這麼巧？居然和我是一個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