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真相

  要說柳川風來劉家，最高興的還是王鈺，女人的虛榮心不容小覷，劉宏和尹靜默兄妹倆可沒少讓她難堪。每次她們一幫貴婦聚在一起，只要談及兒女的婚姻問題，她都覺得自己矮人一截，這下女兒找到這麼好的男朋友，她可算是有炫耀的資本了。

  從柳川風進門一直到下午離開，她一直散發著最誠摯的熱情，到後來，還是劉宏提醒她，對還未過門的女婿不能太好，她才有所收斂。

  柳川風離開時尹靜默送他出去，兩人在外面散步一會兒。

  尹靜默問：「你上午幹什麼去了，來得那麼晚。」

  柳川風面帶痞笑：「想我等不及了？」

  「滾！」

  「給你爸媽挑禮物去了。」

  尹靜默一想，也對，昨天晚上告訴他時已經那麼晚了，禮物什麼的肯定都是今天上去準備的。

  過一會兒，尹靜默又問：「你怎麼贏得我爸的信任的，讓他這麼快就想把我掃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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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川風斜睨她一眼：「怎麼說話呢，什麼叫掃地出門了，那是將你送入愛巢好嗎！你以為我這麼好的對象隨便都能有的？」

  尹靜默打他一下：「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上學那會兒的高冷哪兒去了。」

  柳川風趁機拉住她的手：「高冷？有嗎？我記得我在你面前一直都是這樣的呀！」

  尹靜默歪頭一想，他說的好像有點兒對。沒跟他在一起前，她也覺得他只可遠觀不可近觸，可在一起後，她才發現，其實他不是外面看起來的那樣，他的高冷疏離都只是對不熟悉的人，對自己親近的人，他是有柔情的一面的。

  尹靜默：「柳川風？」

  「說。」

  「如果你媽媽一直不原諒我怎麼辦？」

  「不可能，有我呢！」

  儘管柳川風說的如此堅決，尹靜默心裡還是沒譜，她覺得任何事情都抵擋不住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六年前，她傷害了母親最愛的兒子，也就等於傷害了一個母親。

  柳川風看她不說話，打趣她說：「這就慫了，拿出當年追我的勁頭，就沒有幹不成的事。」

  尹靜默：「你知道什麼，這不叫慫。」

  「好，不慫，是尊重！」

  「……」

  「我爸在書房跟你說什麼了？」

  「秘密，時機未到不能泄露！」

  「我是當事人好吧？」

  「當事人你還問我？」

  「......」

  尹靜默無語至極，心裡狂呼：老天什麼時候能讓我贏他一回呀！呀！呀！

  送走柳川風，尹靜默又晃了一圈才回家。母親和哥哥不知道去了哪裡，只有父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尹靜默沒有吭聲，想直接上樓，被劉同叫住。

  「默默。」

  尹靜默腳下停住，回頭看向父親，「嗯？」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尹靜默心裡一個咯噔，要攤牌嗎？今天似乎是個絕佳的時間。

  她慢慢走過去，坐到劉同對面，她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得到答案。「爸，我的卻有一件事想要問您，但我不知道問完的後果是什麼？」

  劉同長嘆一口氣，「問吧，不管結果怎樣，你永遠都是我心中的乖女兒。」

  尹靜默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話還沒出口，手腳已開始哆嗦。從牙牙學語開始，她從來不知道語言表達還有如此艱難的時候。

  尹靜默不敢看劉同的臉，她低著頭，用已經顫抖的聲音問：「爸，我們在福利院見面那次，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問完這句話，尹靜默才敢看劉同的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怕遺漏什麼，其實，她很清楚，劉同是不會說謊的，她不需要從他的眼神和表情中確定真偽。

  劉同閉了一下眼睛，狀似略微思考一下，然後才慢慢說話，「我知道你看見了我書房的照片。那張照片是你三個月大時候的，當時收到那張照片時，我有被雷劈的感覺，我覺得天塌地陷，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的家人，還有你。」

  尹靜默腦袋轟的炸開，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麼說，我們真的是......」

  後面的字她說不出口，曾經她熱切期盼的東西，現在就在眼前，可她卻害怕退縮，她寧願時光倒流，回到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

  劉同接過她的話，「對，你是我的女兒。」

  相比尹靜默的慌亂迷茫，劉同顯得要鎮定的多。這個秘密壓在他心裡二十多年了，今天終於得以見天日，他竟有釋放後的輕鬆感。不管結果怎樣，他終於給自己和孩子一個交待。

  答案一旦確定，尹靜默好像也沒那麼失控了，她臉上是平靜淡淡的表情，聲音也沒了往日的溫度，像杯涼透的白開水，無色無味。

  「那我母親是誰？」

  「我也不知道。」

  「......」

  劉同的回答讓剛剛冷靜下去的尹靜默又突然爆發，她邊哭邊笑：「呵，不知道？難道我連私生女都算不上，只是你不小心留下的垃圾嗎？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去收養我，直接當我不存在豈不更好。」

  劉同從沒見過尹靜默生氣傷心到絕望的樣子，從小到大，因為是養女，她在父母面前表現出的一直都是開心懂事的樣子，說話做事從來都是拿捏妥當。

  劉同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勸慰，他只是無力的說出自己的想法，「默默，是爸爸對不起你，讓你的人生從一開始就不完整。當年知道你的存在後，本應該及時去找你，可我膽怯猶豫了，我害怕打破現有的幸福。」

  尹靜默已經泣不成聲，她的聲音斷斷續續，「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哪怕隨便編個理由騙我也好呀！」

  「孩子，我不祈求你能原諒我，只希望你能和以前一樣快樂，不要因為這件事而影響了你的生活。我因為怕傷害別人一直隱瞞著這件事情，可到頭來，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尹靜默抬手隨便抹一下臉上的淚，她哽咽到無法正常說話，但有些話她還是忍不住要說，否則，心中集結的鬱結之氣會將她吞沒。

  「你更想說的是，讓我不要影響你原本幸福和睦的家庭生活吧？你當初知道我的存在時，心中想的不是尚在襁褓中的棄嬰有多可憐，而是你的家庭該怎麼辦。」

  停頓了一下，尹靜默又說：「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你的一世英名不會被毀，你的妻賢子孝的生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劉同看著淚流滿面的女兒，心也跟著糾痛起來。她越是表現的無所謂，他越是擔心，他寧願此刻尹靜默當著他的面說一些指責他要報復他的話，也不想讓她一個人壓抑的難以承受。

  「孩子，我的錯誤不該讓你承擔，可你媽和你哥都是無辜的，從小到大都將你視為親人，希望你不要疏遠他們。至於我，你想怎麼對待都行，都是我罪有應得。」

  因為淚水模糊了雙眼，尹靜默看不清劉同臉上的表情，她也不想看清。

  說到底，自己只是他不小心犯錯誤留下的證據，她的存在除了不停的提醒他曾經犯過不可饒恕的錯誤以外，沒有任何意義。在他心底，他的妻子和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尹靜默沒有再說話，只是機械的轉身，上樓的時候，因為神思恍惚差點摔倒在樓梯上。

  看著自己的房間，回想著在這個家裡的一切，尹靜默忍了很久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泛濫開來。

  這個家裡的所有人對自己的好都是真心的，她曾經感動感恩的一切原來都是一場笑話。

  雖然打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孤兒的身份，可她並沒有為此而覺得低人一等傷心難過。

  只是沒想到的是，她還有比孤兒更慘的身世，幾乎就成了別人口中用來罵人的「雜.種」了。

  尹靜默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稍微平靜一些後，她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雖然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但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基本都是些隨身衣物。

  她很想一走了之，可細想母親對自己的好，她怎麼也不忍心傷害到她。

  尹靜默在房間一直待到晚飯時間才下樓。

  王鈺和劉宏看到她兩眼紅腫，以為她跟柳川風吵架了。王鈺忿忿不平對劉宏說：「果然不能對他太好，這可就敢惹我們默默傷心了。」

  劉宏沒理會母親的話，他看眼尹靜默，問：「怎麼了？」

  尹靜默強顏歡笑道：「沒事，不是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基地，既然她不想說，大家也就沒有再問。

  因為是周末，大家夜晚都在家，一家人坐在客廳看看電視聊聊天，好不愜意。

  尹靜默本不想打破這份美好，可有些話遲早得說，拖來拖去，結果可能會更壞，倒不如快刀斬亂麻來得痛快。

  尹靜默在心裡組織下語言，才開口對王鈺說：「媽，我想搬出去住。」

  王鈺正被一檔娛樂節目逗得哈哈笑著，忽然聽見女兒說要搬出去住，她好不容易止住笑，「好好的家不住搬出去幹什麼，你一個女孩子，我可不放心！再說，你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嗎？」

  尹靜默：「媽，我都多大了，你總不能照顧我一輩子的。」

  王鈺本來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這會兒看她說的那麼認真，還試圖說服自己，才明白過來，她是動真格的。

  「默默，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要搬出去呢？你不會是想跟川風……」

  「媽，你想哪兒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尹靜默急急的打斷母親。

  王鈺還想再說什麼，被一直沒吭聲的劉同打斷，「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就不要多問了。」

  劉宏也覺得事出突然，但是他從小到大一直寵著妹妹，很少違背過她的意思，儘管他有許多疑問和不放心，但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沒法說出反對的話。

  他看看尹靜默，然後對母親說：「媽，我覺得爸說的對，子女大了，都是需要私人空間的，說不定，過段時間我也想搬出去了。」

  劉宏的解圍讓尹靜默長舒一口氣。

  王鈺雖然捨不得，可既然大家都堅持，那她也只好舉手投降了。

  尹靜默心中的巨石落地，懸空的心終於安穩，但她知道，心落大地，從此便不再留戀天空，也不再嚮往自由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