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護送

  張盈每次去福利院都是去給孩子送東西的，一般在那裡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平時柳川風也很少跟母親一起過來，今天也是閒著無事，就想著一起過來看看母親堅持了那麼多年的善舉。

  直到柳川風他們三人離開，尹靜默都沒再出現。

  回家的車上，張盈問柳川風：「我看你見到尹靜默一點都不驚訝，難道你們早見過？」

  柳川風在前面開車，他沒看見母親的表情，但聽語氣，她應該對此頗有微詞。

  「見過，去年就見過。」

  張盈一副早料到如此的表情，「你不會還想跟她在一起吧，我告訴你兒子，你媽我是不會同意的。」

  柳川風笑笑：「媽，現在不是我想不想跟她在一起，而是人家給不給你兒子機會是個問題。」

  張盈盯著他後腦勺憤憤道：「哼，誰稀罕她的機會了，我的兒子要什麼樣的女孩兒沒有。」

  「是，你兒子天下無敵，可就是有人不稀罕，你說怎麼辦。」

  張盈：「你少跟我打哈哈，我跟你說認真的，你要是再跟她牽扯不清，我跟你沒完。」

  

  柳川風終於通過後視鏡看了眼母親，她此刻看著表情認真，意志堅定，但其實，知母莫若子，任何時候，兒子的幸福是最重要的，反對或贊成都是為了他。

  柳川風沒再說話，在他看來，母親比尹靜默好哄，同是女人，身份不同，千差萬別。

  將張盈和周妍送回去後，柳川風藉口有事開溜，他原路返回，又去了愛心福利院。

  到地方時，已經夕陽西下，他有想過，或許尹靜默已經回家了，但就算見不到人，他還是有事想問院長。

  尹靜默正在跟孩子們做遊戲，記憶中那個馬大哈一樣的女孩子終於長大，在一群孩子中顯得成熟穩重，雖然臉上是純善的開心表情，但依然難掩心事。

  孩子們看著有車子駛近，慢慢停下動作看向車的方向。

  尹靜默看一眼那輛車，對孩子們說：「你們先自己玩兒，我和那位叔叔說說話。」

  孩子們繼續自己的遊戲，尹靜默趕在車更近之前走過去將它攔停。

  柳川風在車裡看著她，背後的夕陽將她的臉影在暗處，一時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是，通過她站得筆直的身體和走路的姿勢可以看出，來者，不善。

  他走下車，迎著霞光走向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你怎麼又回來了？」

  「你怎麼還沒走？」

  兩個人同時出聲，都是很沒營養的問題。

  柳川風：「我回來看看你走了沒。」

  這次他很坦誠，沒有別捏的的找個蹩腳的藉口，但就因為太直白，倒讓尹靜默有點不能接受。

  尹靜默：「有事？」

  柳川風：「在我這裡，沒什麼事，但我覺得你把它當事了。」

  尹靜默：「對不起，你的直覺錯了，我這裡也沒事。」

  柳川風看不出喜怒，只是很平靜的解釋道：「我昨天跟你說的話都是真的，希望你不要有什麼其他想法。」

  尹靜默突然輕笑起來，「我能有什麼想法，你昨天說的話那麼多，誰沒事還記得那麼清楚。」

  柳川風聽出了尹靜默話中的賭氣和諷刺，他沒有生氣，反倒耐心解釋起來：「我跟周妍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柳川風，你什麼時候成火眼金睛了，我想什麼你能知道？少自作多情了，我沒那個閒心關心你那點破事兒。」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想表現出不在乎，說出的話越帶著在意。這話放任何人聽，都是吃醋生氣的節奏。

  也許人一旦確定目標，定下心，就會變得特別好脾氣。

  這要是放在以前，柳川風一定會氣急敗壞的轉身走人，毫不猶豫。可今天，他卻特別有耐心，一點沒被她的話激怒，反而淡定的不像話。

  他微微彎腰，與她的視線平行，嘴角帶著調逗的笑：「喂，尹靜默，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小時候老師就教過的，做人得誠實。」

  尹靜默看著面前的臉，真是又愛又恨，想給它一巴掌，又怕自己的心疼。

  她咬牙道：「我的想法就是，你是老太太靠牆吃冰棍，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私下的交集。」

  說完，尹靜默轉身走了。

  柳川風慢慢直起身體，看著走向孩子們的背影，感覺自己的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已然使出全身力氣，但對方毫無知覺。

  近期了解的情況來看，柳川風覺得過去在一起時自己對尹靜默的了解真的太少了，他只知道她這個人，卻不知道在她周圍很多跟她息息相關的人和事，連劉氏這麼強大的存在都不知道。

  還有，今天在這裡碰到她，似乎又是一場意外的邂逅，可能又有什麼不知道的情況要浮現出來。

  氣頭上的人，跟她多說也是聽不進去，柳川風沒有追上去，而是去了院長辦公室。

  尹靜默一直將愛心孤兒院當成自己的另一個家，十歲之前的記憶她還保留很多，那時候雖然物質上不夠豐富，但跟小夥伴們在一起的時間還是很珍貴的。

  雖然當年跟她一期的孩子早已長大飛走，散落在海角天涯，但是，這個記憶中的大家庭，依然是她內心的一處棲息地，無論是高興還是傷心，在這裡總能找到慰藉。

  跟孩子們在一起時，一切都變得簡單，無論是人心的險惡還是世界的詭譎，都影響不了他們的心情。

  以前每當尹靜默心情不好時來這裡，夜晚總會在這邊住上一晚，後來離開這裡的這麼多年，她已經學會了其他的排解憂愁的方式，而且也不想讓自己的壞情緒影響到孩子們的好心情。

  跟院長媽媽告別時，天色已晚，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候。院長媽媽想留她住一晚，尹靜默婉言拒絕，院長媽媽知道她的生活情況，想著福利院的條件畢竟有限，也就沒有過多挽留。

  尹靜默開車走在路上，因為是郊區，一到天黑路上的人車都少了許多，雖然稱不上陰森瘮人，但也讓人有要小心謹慎的感覺。

  大概走了半個小時左右，尹靜默的手機響起來，考慮到夜晚路況不好，她沒有看手機，直接用藍牙接起。

  「喂，你好！」

  「我在你後面，安心開車。」

  柳川風的聲音傳來，明明還是平時的語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在惡劣環境中都會變得脆弱，這個時候聽到柳川風的聲音，讓尹靜默覺得特別溫暖安全。

  經過夜色的渲染，他的聲音甚至是充滿神秘和魅惑的。

  尹靜默忘了一兩個小時前，兩人才吵過架，確切的說也不算是吵架，是她感覺被欺騙後憤怒的聲討人家。

  她沒有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眼睛往後視鏡瞟了瞟，果然又看見了那輛黑色的掛著奇怪車牌的豪車。

  尹靜默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自己一直處在高度緊張中，連後面一直跟著一輛車都沒發現。

  冷靜下來，她保持著之前的車速，繼續往市區方向行進。

  到了市區，燈火輝煌起來，尹靜默看看後面的車，還不緊不慢的跟著，直到車子拐進別墅區的岔道，柳川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尹靜默現在不想跟他面對面衝突，於是撥通他的電話，「柳總迷路了嗎？還是想讓我送你回家？」

  「你想送我，也可以啊。」

  「隨便你。」

  尹靜默掛了電話，一腳油門，加速開到自家車庫，直到進家門，都沒再回頭看一眼後面。

  柳川風在整個別墅區轉悠了一圈，才慢慢駛離。

  他想看看尹靜默十歲之後生活過的地方，從條件處處受限的孤兒院到這麼高大奢華的別墅區，她的心路經歷了怎樣的歷程？在經歷過這樣過山車般的落差後，她依然還能成長的這麼好，真的是太難能可貴了。

  上學那會兒，雖然她吃穿用都是上好的，但很少見她自己掏錢買什麼貴重奢侈的東西，甚至，還經常見她為了一些小錢小利跟人討價還價。

  有次學校組織給震區捐款，她一下子捐出了四位數，雖然不是什麼巨款，可對於學生來說已經是大手筆了。

  那個時候，柳川風不理解，剛開始，他以為她故作節省，不想讓他覺得她奢侈物質，後來，時間長了，他發現那不是能裝出來的，她本性就是個勤儉節約的女孩子。

  兩個人感情越來越好，說話也越來越直白，當柳川風直接問出心中的疑問時，她說：「其實我很窮的，內心貧瘠，那種感覺，說了你也不懂。」

  那時的他的確不懂，一個全身名牌捐款大方的美女，生活中卻斤斤計較出手不闊，還硬說自己窮，是人都不會懂。

  ***

  柳川風回到家的時候，張盈和柳明厚都坐在客廳，像是等他已久的樣子。

  柳川風慢悠悠坐在他們對面，等著二位開口。

  張盈看眼柳明厚，後者正悠閒的喝水，感受到妻子的不友善目光，才慢慢抬眼看向坐在對面的兒子。

  其實，柳明厚很少管家裡的閒碎瑣事，包括對兒子的教育，他從來只掌舵大的方向，具體的細節什麼的，都是張盈在操心。

  下午，他正跟一幫老朋友聊天敘舊，被張盈一個電話給叫回來，以為有什麼天大的事情發生，結果卻是關於兒子的感情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