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感冒

  又到周三，柳川風跟以往一樣出現在劉氏大廈，還沒到兩人見面的地點，被雷達截住。

  「柳總，靜默今天請假了，你要看的東西昨天她已提前整好，讓我代為轉交。」

  說完，雷達做了個請跟我來的手勢，帶著柳川風走向另一個辦公區域。

  柳川風大致看一遍文件，簽上名字就起身告辭。

  雷達送他到電梯口，臨走時笑問道：「柳總，今天好像不太高興啊。我是靜默的朋友，想問什麼就問吧。」

  柳川風腳步一頓，側頭看向雷達，禮貌說句：「謝謝！」

  電梯門在雷達面前合上，她會心一笑，轉身回去辦公室。

  ***

  炎炎夏日感冒，是件很倒霉的事情。

  尹靜默躺在床上，渾身無力，還汗涔涔的，開空調吧，鼻子又不透氣，不開空調，就是這幅光景。

  

  本想扛過去，然實在是無法忍受汗水浸透身體的膩乎感。

  尹靜默認命般起床，梳洗一番，準備去買藥治病。

  剛出客廳門，手機響起，她拿起一看，眉頭不由輕鎖，他怎麼會打電話過來。

  「柳總，你要的東西不是讓雷達轉交了嗎？」

  「生病了？」

  尹靜默啞然，他怎麼知道的？

  「呃，感冒了。」

  「在家？出來吧。」

  「哦。啊？你在......？」

  尹靜默扭頭往大門外面掃視一圈，熾白的驕陽下，一輛黑色的卡宴停在路邊，不是柳川風是誰。

  雖然只看見車子，尹靜默的心跳不覺間好像已漏了一拍。

  最近因為工作，兩人經常見面，雖然每次都是公事公辦的樣子，但是卻沒再像之前那樣一見面就進入戰鬥狀態。主要還是因為柳川風的態度有所轉變，說話不再那麼毒舌，尹靜默也是頭順毛驢，見好就收。

  相處下來，竟覺得這才是兩人該有的相處模式，言於工作，行於禮儀，過去好像不曾存在過。

  尹靜默磨蹭著走過去，柳川風已經下車。

  「你怎麼會在這裡？」

  問完，尹靜默有咬掉自己舌頭的衝動。

  「路過。」

  路過？

  尹靜默抿抿唇，心想：比我還二百六減十。

  嘴上「哦」一聲，然後等著他說話。

  「這個藥，給你。」

  尹靜默慢慢接過藥，掃過上面的名字。眼睛裡閃過一絲亮光，這麼多年過去，沒想到他還記得。

  「謝謝！」

  「上次買多，快過期了，剛好你趕上。」

  柳川風的話無異於畫蛇添足，尹靜默只管聽著，想笑，但是她憋住了。

  兩人的關係還沒到可以拆台的地步。

  「你休息吧，我走了！」

  「好，謝謝，那，再見。」

  「......」

  「柳川風！」

  剛走出幾步遠，尹靜默的叫喊令他腳下停住，他回頭淡淡問：「怎麼了？」

  「沒什麼......開車慢點兒。」

  柳川風沒說話，只留下一個背影。

  直到黑色卡宴拐個彎，看不見了，尹靜默才轉身走向院子。

  在車子拐彎前，柳川風一直盯著後視鏡里的身影，直到她慢慢縮小，最後化作一小團紅。

  原來這種平靜的相處模式也是期待已久的美好的事情。

  柳川風的嘴角輕揚，看向前方的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身體某處有暖流流過，滴滴滲入心底。

  現在這個時間，家裡沒人，劉宏在公司上班，媽媽陪爸爸出去見朋友，阿姨出去也還沒回來。

  尹靜默坐在桌前，倒好一杯溫水，打開柳川風給她的藥。

  感冒，清熱，消炎，一樣不少。

  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打從尹靜默記事開始，每年夏天都得感冒一次。那時候柳川風是怎麼說的來著？說她活力無限，老天爺派感冒來讓她文氣幾天，這樣也對得起她那文藝秀氣的名字。

  當時，尹靜默居然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父母給她取這個名字，很明顯是想讓她做個安靜的人，可她偏偏要逆天而長，打出生就跟文靜溫柔等詞不沾邊。

  想起過去的事，尹靜默臉上不禁浮現笑意，再看看藥盒底部的生產日期，笑意逐漸加深，最後抑制不住想要發出聲音。

  劉宏推門進屋，就看見尹靜默一個人坐在桌邊傻笑。

  他輕輕走過去，「生病了還這麼高興啊？」

  笑容僵在臉上，尹靜默有幹壞事被人抓到的感覺，因為心虛，說話變得有點結巴，「哥，這個時間，你......你怎麼回來了？」

  「不放心你。生病了也不說聲，要不是他們告訴我，我還......」

  「就是個感冒而已，已經吃過藥了，有事忙去吧，我沒事！」

  尹靜默趕緊打斷劉宏的話，想讓他快點走。想心事時被打斷，心裡覺得有點遺憾，就像正在做一個美夢，突然被人叫醒，人在不覺間就有了起床氣兒。

  劉宏狀似隨意，開玩笑說：「幹嘛攆我走，做虧心事了？」

  「沒有，我能做什麼虧心事。」

  感覺自己話接的太快，尹靜默又補充道：「你是大忙人，我是怕耽誤你的正事。」

  「呵，有什麼事能比你重要......」

  「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

  前面一句，讓尹靜默緊張萬分，後面那句瞬間又讓她放鬆下來。她希望那層窗戶紙永遠都不要捅破，她就可以永遠當鴕鳥。

  如果說，少年時期的感情是青春懵懂，那麼現在劉宏對她是什麼樣的感情呢，尹靜默想想就害怕。

  「哥，我真的沒事，你去上班吧，而且，阿姨一會兒就回來了。我這麼大個人了，你總這樣搞的我很有壓力，我又不是紙糊的。」

  「好吧，難得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劉宏走出大門，回頭看向客廳的方向，人前燦若星光的眼睛漸漸黯淡下來。

  剛才回來時跟他迎面開過去的車，他認識。

  劉宏沒有回去公司，他開車去了京都中心醫院。

  剛好到午飯時間，趙良正準備去職工餐廳，剛一出門和劉宏迎面撞上。

  「什麼情況，這個點兒過來，也不提前說聲。」

  雖然趙良嘴上埋怨著，但是見到好哥們，心裡還是蠻稀罕的。

  「要出去？有事啊？」

  「你傻還是我傻啊，飯點呀哥！」

  劉宏抬手看眼腕錶，點點頭笑說：「嗯，我傻，我忘了時間。」

  「無事不登三寶殿，走，邊吃邊聊。」

  包間裡，趙良一副醫者仁心樣兒：「說吧，什麼事。」

  劉宏被他嚴肅認真的樣子逗樂，「誒，我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

  「能啊，誰說不能的。可是，你基本沒這麼幹過！」

  都說女人需要找人傾訴，喜歡跟閨蜜說悄悄話。原來男人也是可以說心裡話，訴衷腸的。

  劉宏本想跟趙良說說心裡的鬱結，但轉念一想，趙良在感情上還是個雛兒，跟他說只怕也是對牛彈琴，沒什麼用。

  「我剛好路過，好長時間沒見你了，過來看看。」

  趙良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真的？」

  「假的！吃飯！」

  劉宏說完，兩人開懷一笑，真的開始吃飯聊天，說笑之間，心情不知不覺就晴朗起來。

  歐兵剛放下電話，看見柳川風回來，他不解的問：「柳總，今天怎麼這麼早？」

  問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多嘴了，萬一有什麼不好的事，豈不是正撞槍口上。

  歐兵看一眼柳川風，臉色正常，臉上線條甚至柔和，心裡又沒那麼擔心了。

  「你還讓人跟著她嗎？」

  柳川風一出口就是問句，歐兵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小聲問道：「柳總，你說的誰？」

  可能今天真的是心情好，柳川風居然耐性十足，好脾氣的回答：「尹靜默。」

  「哦，按著你的吩咐，還看著呢！」

  「以後別跟著了。」

  「好的！」

  剛走出一步，柳川風又停了下來：「算了，還是繼續看著點兒。」

  「好！」

  看著合上的辦公室大門，歐兵慢慢坐回椅子上，雲裡霧裡飄半天。心裡思襯著：這柳總今天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今天尹靜默沒去上班，又剛好現在是盛夏，柳川風很自然的想到她可能是生病了，結果還真被他猜中，這讓柳川風感覺到莫名的興奮。

  按理說想見的人沒見到應該情緒低落才對，可心有靈犀這種感覺真的很好，這讓柳川風覺得他還是了解她的。

  柳川風坐在辦公室里給季軍鵬打電話，「你們要不要派人回來看看，對劉氏就那麼放心嗎？」

  那邊的人明顯心情很好，笑道：「我是對你放心好吧！」

  「嗯，你對我放心，可我還是想公事公辦。」

  「你小子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該去跟你匯報下近期工作了。」

  這話一出口，季軍鵬立即聽出了貓膩，他壞笑道：「好啊，那你明天就過來吧。」

  「滾犢子！」

  掛了電話，柳川風思索一下，那小子應該懂他什麼意思。

  柳川風送的藥果然管用，第二天尹靜默就生龍活虎的出現在公司。雷達跑去她辦公室，賊兮兮的關上門開始八卦，「你是不是跟柳川風有情況？」

  尹靜默一臉正氣，「什麼情況？沒情況啊。」

  「不對，昨天我告訴他，我是你朋友，要想知道你的事可以跟我打聽，結果，人家根本不屑，就像他知道你所有事情似的。」

  尹靜默偷笑，你也太小瞧人家了，以為人家會追著打聽呢。朋友知道的事，沒有韓雨彤不知道的。

  「你笑什麼？」

  看尹靜默在那裡笑，雷達不明所以。

  尹靜默回復正常，鄭重的說：「沒有，就是我覺得柳川風挺聰明的，這跟我和他之間有沒有情況真的沒有關係。」

  雷達豈是那種隨意認栽的人，她「哼哼」一下，然後胸有成竹的說：「就算不是我想的那樣，你兩也絕不清白，你不用反駁，心裡清楚就行。」

  說完，踩著高跟鞋扭著屁股走了，到門口還不忘回頭說句：「我就等著你案發的那天。」

  尹靜默的手朝外面指了指，「趕緊忙去吧，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