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方塊5

  宿舍卡牌之方塊5：如何成為被動物喜歡的人——與初次見面的貓貓或狗狗們打招呼，最好蹲下身來，儘可能讓自己變得和它們差不多高，用手背而不是手掌輕撫它們的頭和後背，這樣可以減少它們產生剔意的可能性。當然，真正懷有仁愛之心的人，舉手投足都會散發和善的氣場，自然會受到小動物的親近哦。（更簡單的方法也是存在的——如果你生活邋遢不愛乾淨，蟑螂和蒼蠅會不請自來嘿嘿。）

  ——

  每當夜幕降臨，校園的每一片木葉都稜角模糊了，女生宿舍門前就會長出一對對相擁的情侶，像雨後的松樹旁密集地長出眾多小蘑菇一般。

  「偷窺狂！」夏李看著周欠發來她們宿舍樓下的照片，拍照者所處的角度正好是對面男生宿舍的方向，她實在無法理解某個人整天不好好學習，卻要時不時地趴在窗前朝她們這邊張望。

  「我是想表達，天氣不錯，一起出去散個步吧。」周欠的臉被放大，充斥著夏李的手機屏幕，她十分後悔自己剛才手滑，居然在百忙之中還接受他的視頻請求。

  「去哪裡？」夏李推開筆記本電腦觀察窗外，陰霾了一整日的天空即便已經黒透了，依然襯不出哪怕一線星光，空氣也又潮又悶，簡直能滲得出水來，她實在不明白周欠是哪一個感官系統出了毛病，竟然會覺得這樣的天氣還不錯。

  「我查了查，附近有個人民公園……」

  「不去！」

  周欠的提議勾起了夏李「深夜演繹《鐵窗淚》」的悲催記憶，她不喜歡故地重遊，更不願重溫一遍去年被關公園的往事，當即斷然回絕了周欠的邀約。

  「那我跟著你走。」周欠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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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不行，改天好不好？」

  「夏李，你是故意的吧？」周欠的眉稍擰得像兩根麻花，他微微抬高嗓門：「你知道，明天就是國慶節了，我要回家一段時間。」

  「呼，那太好啦。」夏李忍不住發出來自內心的呼喚，幾乎與此同時，她感受到來自三位室友的「恨鐵不成鋼」之審視。

  「你剛才說了什麼，我可以當作沒聽到。」視頻連線那頭的周欠似乎在冷笑：「就十分鐘，我只想看看你。」

  「有什麼好看的。」夏李雖然這麼說，還是耐著性子跟周欠解釋：「老師在催我修改項目海報，今晚十二點前必須上交，所以我正在忙。」

  「讓周歡幫你做，我們倆去約會。」

  「不用不用，我弄出來的東西，除了我自己誰都看不懂的……」夏李望著電腦上，自己用某專業設計軟體繪製出的一攤五顏六色的東西，心情更加煩亂了。可煩惱歸煩惱，夏李還是對契而不舍的周欠作出讓步：「十二點以後再說。」

  「好，做完了告訴我。」

  夏李掛斷了視頻電話，只聽到尚淑幽幽地說：「我們最近一致認為，你具有成為渣男的天賦。」

  尚淑的話一出口，魚一舟和唐劍來也加入其中，你一言我一語地指摘起夏李的不是來——追人家的時候甜言蜜語，一旦得手便日漸冷淡，這是玩弄感情的渣男們典型的特徵啊。

  「喂，你們怎麼都站到周欠那邊去了？」夏李對於室友們一邊倒的批評欲哭無淚：「我自認為對周欠很不錯了！今天是真的很忙。」

  「你追周欠的時候也不閒啊，還總是深夜撇下手頭的事情，跑到樓底下去約會。」

  「那時候我們有分歧要協商，因為協商不成，才被迫一次又一次地見面的。」夏李據理力爭：「現在，他明明沒事還非要見我，不就是胡鬧嘛。」

  「看看！」唐劍來笑道：「不但變得冷淡，還開始嫌人家『作』、批評起人家「無理取鬧」了，夏李若是男兒身，肯定會成為禍害四方的感情殺手。」

  「非要周欠犯公主病，你才肯妥協去哄他呢。」尚淑笑得開心，又開玩笑地問夏李：「要是他真的鬧脾氣，你不答應約會他就不搭理你，可怎麼辦呀？」

  「他敢！」夏李對於周欠的脾性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她轉頭重新去看電腦屏幕，乍一看那張色彩衝擊力極強的明黃大紅配翠綠色海報，竟覺得它像極了一道農家樂蔥花番茄炒蛋，心裡愈發愁苦，她不禁仰頭望天抱怨道：「也不是我不想約會，老師讓我改這海報，我明知很醜，可就是無從下手。」

  「我看看……」唐劍來好心地湊過去，卻在看見那張辣眼睛海報的瞬間，捂著臉跑回自己的位置：「太可怕了！已經沒救了！你當時為什麼要逞強啊？」

  做海報的工作，確實是夏李主動攬下的。要求每個團隊上交一張宣傳海報的通知傳來後，夏李所負責的隊伍內部還為此商討過，成員們毫不驚訝地發現，隊內所有人都來自建築、土木等理工科專業，沒有一個人有能力使用學校規定的軟體設計海報。

  商議的結果，是動用一小筆項目經費，在網絡上尋找專業設計師。於是，搞定這張海報的任務便落到了掌管經費的夏李身上。誰也沒有想到，摳門的夏李初生牛犢不怕虎，看過網絡上報出的海報設計價格後，竟然找了一份軟體使用教程，決定自己上手。

  「我又不是技術不如別人，為什麼要讓其他人謀獲暴利呢？」夏李說著移動滑鼠，往花花綠綠的畫布上又拖了幾種新色彩：「看，這個軟體一點也不難用，我已經可以熟練地操作它了，在電腦技術方面絕對完勝所有設計學院的學生。」

  「夏李，你把軟體技術鑽研得這麼透徹，確實很厲害……」唐劍來扶住額頭，儘可能委婉地解釋：「但製作海報，不光是技術的問題，審美也很關鍵。」

  「你記不記得，上回去福利院做志願者，小朋友為什麼哭？」尚淑也試圖引導夏李回憶些什麼。

  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之下，夏李終於回想起自己並不具備美學天賦這件事——上個月，計算機學院二班集體去福利院做公益，主題是「長征精神」，蘇書記說現場還需要一份介紹相關歷史的PPT，夏李認為自己對黨的光輝歷史非常了解，十分積極主動地搶著要做這件事。

  蘇書記看到夏李，便想起上學期辦公室里，正是這個女孩把十九大精神講得頭頭是道，還能跟自己激烈地辨論，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信任與讚賞的微笑。於是蘇書記欣慰地點點頭，放心地把PPT交給夏李去做，不再過問。

  蘇書記所沒有料到的是，在夏李思想覺悟極高而又直來直去的思維里，長征精神就是紅色的革命情懷，就是人類歷史上不朽的精神奇蹟，就應該表現為鮮紅及大紅色的背景板和漆黑的木刻人像，以及大黑大灰的歷史遺蹟黑白照……她發揮得盡興，早就把「要讓小朋友們明明白白地看懂」的叮囑拋之腦後了。

  福利院活動那天所發生的事，計算機學院全體師生至今還記得——當面帶微笑的講解員姐姐打開PPT，握緊話筒準備開口之時，坐在第一排小板凳上的幾個孩子大哭了起來。

  那一瞬間，尚淑小聲地對魚一舟說：「這個紅與黑的配色，比畢卡索的《格爾尼卡》還要陰冷恐怖。」

  魚一舟別過臉去：「別讓我看那種壓抑的東西，我膽子小。」

  唐劍來頗有感觸地說：「我忽然很懷念《活著》的作者，余華先生……那種瘋狂與死亡的風格，太熟悉了。」

  現在回想起室友們當時情不自禁的反應，夏李還是氣惱不已：「也沒有那麼糟糕吧，你們倒是給我留點面子啊！」

  不過，夏李畢竟是夏李，對待任何事情都有攻堅克難的決心——她偏偏不信自己有「審美殘疾」這個邪，坐在電腦前面跟那張丑海報對峙了足足兩個小時，整個寢室都只聽得到滑鼠接連不斷的「啪嗒」點擊聲。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了艱苦卓絕的努力，夏李終於等來了最後的……呃，老師的赦免書，一直耐心指導夏李修改海報的老師終於明白，有些事物並不會因苛刻的要求而變好，正相反，還存在越改越糟這種可能性……

  老師的措辭客氣得小心翼翼：「辛苦夏李同學了，但由於時間實在倉促，我們還是用修改之前的最初版本吧。」

  魚一舟發覺夏李的滑鼠不響了，十分替她高興：「你終於改好了嗎？真棒！」

  「沒有，但老師放棄讓我修改了。」夏李合上電腦，忽然想起應該看一眼時間，於是她連忙拿起手機——十點五十五分，還來得及！她飛快地披衣穿鞋，奔向門時不忘留給室友們三條訊息：「我去約會，帶鑰匙啦，不用留門！」

  性子還是一點兒也沒變嘛，留在寢室的三個人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