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紅心K

  宿舍卡牌之紅心K：八百米長跑時，心想「我是第一名」並不會讓你速度更快，默念喜歡之人的名字也不能減輕你的疲勞，果然一年一度的體測本來就是讓人拼老命的事情啊——一隻累癱在鍵盤前的咪某如是說。

  咳，比起迷信意念力量的作用，還是平時多加鍛鍊、增強體質更有益處。

  ——

  404寢室有一個特殊的共同愛好——薅羊毛。

  按理說，「夏禹商湯」四人家境都不錯，家裡給的生活費不但完全能夠滿足女孩們日常生活之用，還給她們提供了逛街、購物、約會和喝咖啡的餘裕。這樣幾個吃穿不愁、生活悠閒的大學女生，何以走上了節儉到摳門地步的不歸路，還得從「門」事件說起。

  破壞了公共設施自然要賠償，夏李她們原本以為，僅僅是請人維修一下門軸，並不需要賠付太多錢，卻發現門因為夏李試圖搬動而受到二次傷害，破了一個漏風的大洞。好吧，只是換一扇門而已，價格應該也在她們的承受範圍之內，可是聞訊趕來的蘇書記偏偏眼尖，上樓梯時順便地發現了一樓地板凹下去的情況，熱心地把這一「安全隱患」報告給了樓管。

  樓管查看罷現場，堅定確鑿地告訴蘇書記，這地坑也是他的好學生們砸出來的。

  好吧，遮遮掩掩又能捱到幾時呢？一扇門加幾塊地磚，一次付清、早日了結這場悲劇也好。正當夏李兀自樂觀之時，傳來了周欠因骨折而住院的消息……

  後來，「門」事件算是告一段落了，女孩們也陷入了一時的經濟危機，魚一舟首先表示，她不能再向媽媽要更多錢了，因為如果生活費用得太快，媽媽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非要弄清楚女兒在學校里發生了什麼事不可。

  四人中，罪責最大的夏李反倒是最無所謂的一個，她並沒有需要隱瞞這件事的顧慮，一開始就把整件事告訴了父母，夏李的父母似乎一直相信，這就是他們的女兒幹得出來的奇葩事，竟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的反應。不過，夏李的爸爸還是在電話里嚴肅地教育了女兒：「以後不要再惹這麼危險的禍，是不是還傷了同學？好好給人家道歉。」

  

  室友們羨慕夏李有這樣一位理解女兒的好父親，她們聽見了父女二人的對話，都暗自心想：「不能惹這麼危險的禍」，難道在夏李爸爸的概念里，他的女兒就可以惹不危險的禍嗎？

  夏李連聲答應著爸爸，電話那頭又傳來極其清晰的一番話，這下整個寢室都聽見了夏李的爸爸的終極囑咐：「其實爸爸打來電話主要還是想說，聽說住院的那個男孩長得很帥，你一定要收拾打扮了再去。」

  「你聽說錯了！爸爸，我說過多少遍了，不能信謠傳謠。」夏李不樂意地撇嘴，她知道爸爸盼望著有個准女婿，更知道他打的是什麼鬼主意——不是為了女兒的終身著想，而是因為用了好些年終於熬成了「儒雅帥大叔」，所以渴望享受被一個年輕男孩阿諛奉承的感覺。夏李甚至還聽媽媽說，爸爸前段時間迷上了寫詩和書畫，最近又熱衷於搞大中型藝術，非要把在路上遇到的一棵樹弄回家，還是在妻子的阻攔之下才不舍地放棄了那件「藝術品」。

  媽媽還說，他已經準備好了幾首得意組詩、幾幅山水大作，還有幾塊翻遍工地淘來的「奇石」器件，就等著女兒的追求者們一批又一批地趕過來、爭相大肆吹捧他為「詩人」、「大藝術家」或者「國學大師」呢。

  按照夏李爸爸的原話，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夏李再一次聽到這八個字，是在「潮炫青春」的海選現場，彼時參賽選手周欠正在向她這個賺外快選手解釋「周欠」一名的寓意，夏李覺得這個八字成語有些耳熟，卻偏偏沒有往緣分、宿命之類的方向想。

  令當時的「夏禹商湯」沒想到的是，在「門」事件之後，那次參加「潮炫青春」的經歷竟成了藥引，讓所有人的生活觀念發生了徹底的變化。女孩們紛紛感慨，原來，足不出校園，就能找到這麼好的賺外快契機，如果這樣的機會再多一些，她們不但能挽回賠償門和地板的損失，還可以減輕家裡的負擔，何樂而不為呢？

  沒過幾天夏李就發現，這樣的機會還真挺多的。

  王者榮耀高校賽、某化妝品牌營銷策劃大賽、畢業生招聘宣講會、某區象棋大賽，還有羽毛球師生杯……各類校內活動的合照里，開始頻繁出現夏李她們的身影。夏李雖然正經才藝沒有幾個，歪門左道的小本事倒是不少，她進過電競高校賽的八強，戰勝了稱霸某社區居委會的象棋大爺，還得過校釣魚大賽的第四名——雖然當時只有五個參賽者。夏李將這些豐功偉績毫不謙遜地列進了自評表中，於是大二這一年的社會獎學金申請匯總里，夏李的綜合評分高居年級第一。

  網絡時代偉大的「信息共享」夢，在404寢室實現了。於是原本風格優雅小資的宿舍徹底變了樣，窗台上堆滿了女孩們從各處領來的紀念品，夏李微博抽獎獲得的禮物也混在其中，牆上掛著亂七八糟的錦旗和獎章，女孩們平時的對話也變了樣——

  「魚粥你在點外賣？等等，我這裡有個大紅包可以用！」

  「請大家暫停一下寫作業，淘寶七點紅包雨開始了……兩塊，我中了兩塊！」

  「明天有扮人偶活動，一起去嗎？」

  「注意了，今明兩天售貨機刷信用卡五折！對了，我剛才還薅了一個便利店會員，大家今後可以用我的帳號買東西。」

  某日，學校官方公眾號上推出福利活動，學生需要以宿舍為單位參加，玩小遊戲賺取分數，再邀請其他人玩小遊戲，為自己的寢室助力。分數最高者的獎品雖價值不多，卻很是誘人——八杯冰激凌珍珠奶茶。

  嗜好奶茶的魚一舟發現了這個活動，大力地慫恿室友們參加。連路邊發放LOGO手機殼的小便宜都要占的404寢室，豈會放棄理直氣壯地連喝兩杯奶茶的好機會？於是四個女孩各自發動人脈網絡，很快就名列分數榜第一，將第二名遙遙甩開了。

  然而，第二天活動結果即將揭曉時，發生了出乎四人意料的情況，某一支隊伍忽然獲得了上萬點分數，碾壓404寢室成為榜首。

  「我早上醒來看的時候，還沒有這個隊伍……那就是，每秒鐘點擊至少兩百下。」夏李首先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們刷票！」

  「沒事，不是只有他們能刷。」尚淑氣定神閒地打開手機淘寶，點開「拉票」搜索下第一個標價過百的選項。

  「奶茶才值幾個錢。」魚一舟攔下尚淑。

  「不是錢的問題。」家境優渥的尚淑剛剛還為了薅兩塊錢的優惠，專程穿衣下樓去了一趟便利店，此刻卻視錢財如糞土、義正嚴辭地道：「就是為了爭一口氣！」

  「我們是計算機學院的哎，被幾個文科生用刷票手段戰勝，實在有損學院尊嚴。」唐劍來也推波助瀾，把八杯奶茶的問題抬到了意義更加深遠的高度：「先等等，我們可以自己研究一下有沒有技術方法。」

  「同一個ip連續登陸不同帳號，系統好像會發出警告，這個怎麼辦啊？」夏李瞅著代碼，只覺得腦殼發疼。

  「好像有一種叫做，代理伺服器的東西？我也不太懂。」唐劍來決定求助外援：「我問問他好了。」

  唐劍來的「他」自然是那位技術大牛學長、連續三年的國獎獲得者，其天才學霸之名果真不是虛傳——唐劍來發連結過去不久，那邊便傳回來一個腳本，附著一句簡單卻溫暖的話：「好了，你看看。」

  四個女生歡呼鼓掌，為計算機學院終在技術領域挽回尊嚴而高興，興奮過後，唐劍來打開控制台，飛快地輸入啟動腳本的命令行，卻被魚一舟拉住了手臂。

  「我有點怕，」魚一舟打起了退堂鼓：「要不，還是算了吧。我可以再拉朋友助力。」

  「不行，他們領先了一萬多點。」尚淑搖搖頭：「就算用機器刷都不一定能趕上。不過……為了幾杯奶茶，我們確實有些太折騰了。」

  「算了吧。」一直沉默的夏李也開口道：「因為，我們是T大的學生，還要在計算機這條道路上走很遠很遠。刷票也好，作弊也好，這樣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三次，但是這些特殊的技術手段，本來就是不得已而用之的東西，我們還沒有開啟漫長的職業生涯，就為了幾杯不那麼重要的奶茶而用掉第一次機會，從此踏上一條只會走捷徑的道路，多不划算，虧了！」

  「對，我們不是不爭這口氣，而是不差錢、格局高眼界寬，懶得為了奶茶親自下場戰鬥而已。」剛才還在搜尋淘寶優惠券的魚一舟，說這話時卻也理直氣壯。

  「不能算了。」唐劍來利落地刪除了腳本，又「啪」地合上電腦，拿出手機劃弄起來：「我要把連結發到家族群里，讓七姑八姨都來助力。404絕對不會輸的！」

  「那我就發給駕校教練。」

  「我還有社團群！」

  兩小時後，活動結果出來了——主辦方宣布，某隊伍因存在明顯的刷票作弊行為、幾個時段內的票數增長量遠高於新增瀏覽次數，被取消全部成績。來自計算機學院的404寢室喜提頭獎，並創造出了八千多點的超高真實分數。

  404寢室內，四個女生各舉著兩杯奶茶，一本滿足地左喝一口，右喝一口。夏李直伸出雙杯示意大家相碰：「以後，就算為了好喝的奶茶，也要開心地活！」

  喝到了奶茶的魚一舟興奮不已：「我來起個頭，友誼地久天長，一，二——」

  八隻杯子停在空中，突如其來的靜默席捲了四方空間，夏李、唐劍來和尚淑互相對視，三人各自心想，魚一舟的歌聲一點也沒變，從中果然聽不出任何音調的變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