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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獄中的分析

2024-10-02 15:50:45 作者: 唐缺

  安學武,男,三十二歲,南淮捕頭,一張四方大臉上總是散發出逼人的正氣,渾身糾結的肌肉仿佛不拉幾個盜賊來打一頓就無從發泄精力。此人風華正茂,勤勉敬業,生平最恨各種犯罪分子以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私人遊俠。在他看來,法律的尊嚴,理當由食國家俸祿的人去捍衛,而不是那些只知道賺錢的街頭混混。

  如今街頭混混的代表人物之一,一向令安大人頭疼不已的雲湛被反綁雙手推到自己面前,和他混在一起的女性河絡也被垂頭喪氣地押在身邊。安大人自然要藉此時機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混混。

  「雲湛,我就知道你賊心不死,一定會來挖墓的!」安學武掩飾不住自己的得意之情,「所以我一直派手下盯著你的行蹤。你一往墓地方向走,我就得到報告……」

  「我過去一直以為,你只是個白痴,」雲湛居然敢對著安學武怒目而視,而且嗓門比安學武更大,「現在我才明白過來,你是個無可救藥的大白痴!你放跑了殺人兇犯!你這夯貨要是不來,我剛才已經把他抓住了!」

  安學武一愣,雲湛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其實絕對相信自己所言屬實,並且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悔意,但他卻仍然固執地端著架子:「哼,殺人兇犯?我還說你是同案犯呢!給我帶回去!」

  石秋瞳試圖告訴自己,要端莊,要嚴肅,我是公主。但當她看到雲湛蹲在號子裡耷拉著腦袋、好似一條剛被痛打過的落水狗時,卻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笑起來。她一直笑得彎下腰去,引得本已躲開的獄卒們探頭探腦。

  「同情心,這個墮落年代最缺失的東西。」雲湛喃喃自語,看著石秋瞳擦掉笑出來的眼淚,坐在自己鋪著稻草的臨時床鋪上。不等她發問,雲湛自己把整件事情大致說了一下。

  「我那個河絡朋友呢?」他最後問。

  「安學武壓根沒抓她,直接放她走了,」石秋瞳說,「這個小笨蛋挺講義氣,她知道你和我……很熟,所以挖洞進宮打算求我,那簡直是把禁衛們當成吃乾飯的了。幸虧我恰好碰上,救了她一命,不然她的腦袋已經被砍下來了。我這才知道雲大人你越來越有出息了,打算從事盜墓這個朝陽產業麼?」

  「其實安學武也不能把我怎麼樣,」雲湛也跟著頹然坐下,「關上幾天放掉就是。只不過在這兒呆了這麼幾天,也不知道耽誤了多少事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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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一會兒我就放你出去。這個案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石秋瞳問。

  雲湛思索了一陣:「這個案子相當奇怪,除去兇手的作案動機沒辦法解釋,其他疑點也太多了。首先是那個小偷,他信誓旦旦地說,有一個人——很可能就是兇手——跑進了死者雲天傑的房間,然後再也沒有出去過。事後搜索房間,沒有看到人,也卻找到了一條暗道。我自己也去找過一遍,那只是個很普通的地道,裡面也有人走過的印跡。這個小偷沒有任何必要撒謊,他的聽力也經過證實絕對可靠,那麼人到哪兒去了?活生生的蒸發掉了?腳印又是從哪兒來?」

  「然後就是客人和馬夫。雲天傑這一天晚上宴請了客人,從唯一倖存的廚子告訴我們的菜單看來,客人里說不定有河絡、有夸父。但事後檢查現場,所有的屍體都是雲府中人的。客人和馬夫呢?會不會他們就是兇手?」

  「兇手的殺人手法也很奇怪。當時我聽他們描述了屍體的狀況後,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失傳許久的天羅絲,那不過是天羅無數種殺人手法中的一種,但卻是最有名的。然而仔細想想,又覺得其中破綻很大。比如你要揍我和揍姬承,選擇的武功會有什麼不同?」

  「你和……姬承?」石秋瞳在心裡比較著,「你這廝雖然無賴,武功倒挺紮實,身法又快,我多半得用上暗器才能收拾掉你。姬承麼,哪兒用得著什麼武功?瞪他一眼他就得嚇暈過去。」

  雲湛一樂:「這就是了。歷史上被天羅蛛絲殺死的人,屍體的確是往往斷裂成數塊,傷口平滑異常,但能夠被這種武器殺死的人,一般而言,都是身具武藝,不那麼好對付的角色。」

  「為什麼呢?因為天羅絲操作難度大,製作也相當不易,而那麼細的金屬絲,磨損稍微大一點卻容易斷掉,組織內的殺手都是慎用的。尤其殺手最講究隱匿自己的身份,蛛絲一出,無疑就是自我暴露。如果我是天羅中的一員,對付那幾十個沒半點功夫的普通人,無論是奪魂煙還是蜂巢錐,都會比蛛絲更快、效果更好。」

  石秋瞳恍然大悟:「我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是故意……故意……」

  「是的,我懷疑他故意混淆視聽,想要把我們的思路往天羅身上引,」雲湛接著說,「我去找安學武要求驗屍的時候,和他說起用冰塊貯藏屍體的話題,一下子想到了點什麼。我記得以前你說過,你為了你的老爹四處充當和平使者,寒冷的北方想必去過吧?」

  石秋瞳微微一笑,想起了少女時代的那些無奈而又充滿挑戰性的旅程。雲湛繼續說下去:「如果你在冬天的時候見過他們切肉,你就會發現,凍硬的肉雖然很難切,但如果有足夠鋒利的刀,或者下刀的人有足夠大的力氣、足夠好的刀法,切肉的刀口不會有任何絲連翻卷。」

  「那天晚上和我交手的人,很可能就是兇手。我發現他事實上是一個法力深厚的秘道家,而且也見識了兇器。那是用歲正系的魔法凝成的冰線,並不能像天羅蛛絲那樣圓轉自如,但卻能在接觸敵人肉體的一瞬間先將肌肉凍僵,然後再切割開。只要精神力足夠強大,造成的效果會和蛛絲差不多,除了一點:傷口處會有凍傷的痕跡。所以我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開棺,可惜沒能如願,現在再要看,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

  石秋瞳吁了口氣:「你這人就是腦子好使,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殺死雲天傑的作案動機本來就是所有人猜爆了頭都猜不到的難題,他這不是費了老大的勁多此一舉麼?」

  「很顯然,有知情者存在,」雲湛的臉繃得緊緊的,「他這麼做,就是要欺騙那個潛在的知情者。比如說,那個叫木葉蘿漪的河絡。」

  石秋瞳一怔:「她不是你的朋友麼?」

  雲湛搖搖頭:「雖然是朋友,但她也有很多事情瞞著我。她的部落和雲天傑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她也毫無疑問知道雲天傑的許多內幕,但就是不肯告訴我,我也不能逼迫她。只好想辦法循循善誘了。」

  石秋瞳噗嗤一樂:「就你那德行,還循循善誘呢,不把人家小姑娘拐去賣了就好了。她現在在我那兒呢,回頭你放出去了,我讓她找你去。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雲湛想了想:「兩件事。第一,我聽蘿漪說過,她們部族似乎是遭遇過大屠殺,原本有一千多人,現在連五分之一都不到了。現在是和平時期,這樣的事情應該不多見,我想請你幫我查一查,也許能找出她的底細。……最重要的……」

  他咬緊牙關,怒目圓睜:「讓安學武那頭夯貨別再來打攪我了!」

  「你放心,」石秋瞳樂不可支,「那頭夯貨現在正在全城搜捕可疑的夸父和河絡。河絡還好辦,夸父抓了沒幾個,牢房裡面就填不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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