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遠赴京城（一）

  大明隆慶五年，四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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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北關外寒風凜冽，黃沙滾滾，京城已是春暖花開，處處桃紅柳綠。

  李守心自接到邵大俠的私信後，一刻也不敢停留，將鋪子交由王掌柜權權負責，就打算帶上顧允成來京。

  之所以帶上顧允成，完全是因為徵辟大典，這是一個難得的人才選拔機會，完全可以繞過科舉的層層選拔，只要經皇上面試通過，就能任職地方官員。

  偏偏顧永成還有些不願意，非要打算留下來，李守心早已猜透他的心，假意順從他道：

  「那樣也好，留下你也好照顧生意，不過這素心姑娘我可得帶走了！」

  顧允成一聽素心也要走，登時滿臉不舍，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咽了口唾沫，臉紅脖子粗的問：

  「怎麼素心姑娘也要走啊？你問過她了，她願意跟著你一塊去京城嗎？」

  「那倒沒有！」

  李守心滿不在乎的回答道。

  顧允成立刻瞪圓了的眼珠子，沒好氣的質問：

  「你都沒問過人家姑娘，怎麼能夠替人家做主？

  京城那破地方，有什麼好去的，說不定人家姑娘不願意去，你怎麼能問也不問，就帶她走！」

  李守心樂呵呵的反問他：

  「京城最是那繁華首善之地，你居然說是破地方？

  再說了，我是沒問過素心姑娘可否願意去京城，不過這還用問嗎？

  哪個地方不比寸草不生的殺虎口強，天天黃沙蔽日，動不動颳起白毛風，素心姑娘那麼柔弱的身子，怕是一出門就會被大風颳跑，留在這兒跟你一塊吃沙子嗎？」

  顧永成張了張嘴，霎時間無詞兒了，最後還是李守心說道：

  「這麼著吧，你現在就把她叫出來，當面問一問，可否願意留下來？」

  「我看不必了，你要這麼說的話，也確實是，可是你們都走了，這兒的生意又有王掌柜，留我一個人在這兒，也實在太悶了！」

  顧永城不由的訕訕不樂道。

  「那就一塊兒去吧，再說了，你大哥不是在首善書院嗎？

  你兄弟二人也多長時間沒見了，我在京城也沒有落腳的地方，還得通過你找到你大哥，好歹尋一個住處，再者石大人已推薦你去參加徵辟大典，要是不去的話，難免惹石大人不高興，這畢竟是平常人，做夢也得不到的機會，你又怎麼能夠輕易放棄？

  莫非就是為了讀書人的虛名嗎？那樣的話可太不值得了！」

  顧永成聽到這番話以後默然無語，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看來你是把我拿捏住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怎麼突然想要去京城？」

  「這你就不必多問了，這次去，總的來說有兩個目的，一方面希望你能夠在仕途之路上走得長遠，另外一方面也打聽一下風聲，朝堂之上，波詭雲密，不能不早做打算！」

  「朝堂上的人世沉浮跟你我又有什麼關係？咱只需老老實實做買賣就夠了！」

  顧允成這番話，惹的李守心哈哈大笑：

  「先生，你跟著我也有一路了，你看看哪件事能夠憑老實二字辦成的？

  聖人的教導不能說不對，可要全聽了聖人的，估計你我早就窮的叮噹響，只怕連性命也不保，即便當年的孔聖人，終其一生，也沒有混上一官半職，聖人可以靠門徒吃飯，你有我這樣的凡人呢？

  快別講這樣的傻話了！」

  一番言語畢，顧永成總算是被李守心說動，去京城參加徵辟大典。

  這一次，邵大俠在給他的信中，可能是為了保密，幾乎沒有在信上透露任何原因，只寫了三個字，速來京。

  至於來到京城後，該找誰又如何聯絡，完全不得而知。

  這由不得他浮想翩翩，如果說過去的大明隆慶四年，是一個極其魔幻之年，存在著很多的機會，一旦把握住，馬上就能逆風翻盤。

  這一點他做到了，憑著一手空手套白狼，到如今已經賺的是盆滿缽滿，擁有百萬巨資的巨富了。

  在實力上，雖然不敢跟蒲州張家這樣的世家大族能夠相提並論，可以算是超級暴發戶了。

  可是接下來的大明隆慶五年，則是危機與機會並存。

  這機會一旦把握住，他就能夠保住勝利果實，並且能將生意進一步擴大，不單如此，還將在未來的殺虎口貿易中，完全處於壟斷地位。

  相對於機會，巨大的風險也是存在的，只要一步踏錯，不但自己先前掙得巨資全部付之流水，說不定連性命也會丟掉。

  如果說大明隆慶四年是一個魔幻之年，誰能把握住風口，豬都能夠飛上天，那麼大明隆慶五年，將颳起一場颶風，將飛上天還得意洋洋，而不知風險降臨的肥豬們，一下全部摁在地上，摔的血肉模糊。

  這場颶風，起因是皇帝的身體。

  歷朝歷代以來，皇帝的健康問題，都是每一次人事變革的風暴開端。

  大明皇帝尤其如此，往往事情來的都非常突然。

  有明一朝，很多皇帝的死都充滿了迷霧。

  他正這樣思緒飛揚，旁邊的嫣紅忽然打斷了他：

  「哪來這麼多穿黑衣服的人？」

  一句話把他拉回現實中，忙回過頭來看，就看見嫣紅和素心姑娘，正扒在馬車的窗口往外望，就聽到車外，呵斥聲連連。

  顧永成也是一臉納悶兒的問車夫：

  「馮剛外面怎麼了，怎麼這麼熱鬧？」

  車夫馮剛連忙回過頭來，臉上有點恐懼的回答道：

  「東家，顧先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居庸關城門下，聚了一群錦衣衛，正在盤查過往的路人，好像還有穿著一身熱孝的東廠番子，咱們要不要繞道而行，繞開關城，也能進京！」

  「錦衣衛，還有東廠的番子？」

  他實在是琢磨不透，記得隆慶五年初，並沒有發生什麼啊，隆慶帝是六年死的，這個時候緊張什麼啊？

  就在這時，鑽地鼠從前方探路回來，向他稟報導：

  「回稟東家，顧先生，跟咱們沒關係，說是要抓小孩兒，還說是國師的命令，專門抓一些不滿十歲的童男童女，說是要給皇帝治病？」

  「國師？」

  顧永成滿臉驚訝：

  「咱大明什麼時候有這官職，這國師何許人也？」

  李守心忽然心裡咯噔一下，馬上想到一件不好的事情，那就是民間野史傳說中，大明隆慶皇帝臨死的前一年，做出了很多令人髮指的事情。

  隆慶皇帝跟他父親一樣，特別的迷信道教，尤其是在生命快走到盡頭時更是如此。

  吳承恩的西遊記當中曾經有過一段描述，說是唐僧師徒四人走到某一國的地界，剛好趕上國王重病，手下一妖道，建議要抓九百九十九個童男童女，要挖出他們的心，給國王做藥引。

  幸虧孫悟空及時解救，化解了這場危機。

  莫非吳承恩寫這段時，是真的有這件事兒？

  這時候剛好馮剛向他建議：

  「東家，前面人喊馬嘶，咱們還是繞道吧？」

  「那樣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緊繞開吧！」

  這時候馮剛趕緊趕著馬車，想要快速轉彎過去，哪知道這舉動，霎時間引來了很多騎兵來追，馬蹄聲聲，有人厲聲大吼道：

  「趕緊停下，再不停下，弓箭伺候！」

  話音剛落，嗖嗖嗖幾支箭，竟然釘在車轅上，李守心連忙大喊：

  「馮剛趕緊聽他的話，我倒要看看，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麼？」

  馮剛也被嚇得臉如土色，車內的兩個女孩兒，也同樣嚇得花容失色，摟抱在一起，渾身打哆嗦。

  這時候顧永成早已經氣惱的直接跳下了馬車，開口大罵道：

  「你們怎麼能這樣？

  好歹這也是天子腳下，怎麼能亂來？」

  說話間，十幾騎將這馬車圍了過來，領頭的一名軍官，真的是穿著白衣白帽，紅皮靴，剩下的，都是穿著黑布直綴，腰上挎著腰刀，一看這裝扮，分明就是東廠的番子帶著錦衣衛，他趕忙下了馬車，好言好語道：

  「各位軍爺，小人不過的是來京城探親，你們為何這麼逼我們？」

  「少廢話，我等奉了國師的命令，為皇帝抓藥引，你們車上是不是有小孩？」

  不等他的回答，那番子一揮手，立刻有幾個錦衣衛登車查看，只見車裡有兩個姑娘，連忙笑嘻嘻的回報：

  「大人，小孩倒是沒見，這兩個娘們兒倒是長得如花似玉，尤其是這個！」

  說著話，那個高大的錦衣衛，竟然一手抓住了素心姑娘，一下子拖了出來，素心姑娘早已嚇得面色慘白：

  「你們要幹什麼？」

  顧永成剛想上去攔,卻被一腳蹬翻在地，剛想起身，一把鋼刀遞在了他眼前，他惱怒的罵道：

  「你們就算是錦衣衛又能怎樣？怎麼可以如此，無法無天！」

  此時的李守心已經面色鐵青，眾人就看他竟然直勾勾的走到為首那個番子面前，那帆子還斜著眼睛，冷笑著看著他道：

  「呀，你個不覺死的東西！」

  就見那帆子，忽然揮刀向李守心砍去，一旁的顧永成趕緊大喊道：

  「小心……」

  可這話還沒說完，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就見李守心，高高舉出一面牌子，向那番子出示，那番子的刀突然就停在了半空中，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透著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