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趙娉婷不見了
2024-10-02 07:14:11
作者: 瘋廿四蛇
我回了相府,去見爹爹。
我向他說明來意。
直接,且充滿了期待。
爹爹轉過頭去,現出為難的神色。
「莫非,不是陛下不同意,而是爹爹不想讓我踏入仕途?」
我不再藏著掖著,說出了心裡話。
爹爹語重心長:「官場猶如戰場,稍一不慎,就會招來災禍。爹爹實在不想讓你步你娘的後塵。」
「可我現在既是您的女兒,又是北陵王府的世子妃,我已不再是一個人,而是跟兩大家族皆有牽扯。其餘的勢力,會因為我的躲躲藏藏而放過我嗎?與其逃避挨打,不如讓自己變強。」
「事情沒有你想的這麼簡單。」
「女兒願洗耳恭聽。」
爹爹長嘆了一口氣:「你娘當年出事,爹從來不相信是意外。可是查到關鍵之處,線索就斷了。所以,背後之人的勢力,是我們無法想像的強大。」
我猛地一驚:「這世上比爹更為強大的人,莫非,是皇上?可他,不是最信任看重我娘的嗎?」
爹繼續嘆息著:「以爹對皇上的了解,他應當不是這樣的人,可帝心如淵,誰又能說得准呢?除了皇上,皇后也有嫌疑,任何宗室貴親,都是我們應當懷疑的對象。」
「這麼多年,一點線索也沒有嗎?」
爹搖了搖頭:「死了,有可能知情的人全死了。所以,爹希望你待在家裡,不要出去拋頭露面。否則你這雙眼睛……」
我很堅定。
前路越是艱難,我越要往前。
就算被人認出我是薛庭縛的女兒,我也不懼。
麻煩從來都不會因為個人內心的懼怕而讓路,反而會因為怯懦而愈積愈多。
不如直面。
況且,我們還有別的法子。
「女子與男子不同,胭脂水粉可影響容貌。女兒只是眼睛與娘親相像,而眉眼是最容易改變的部位。只要女兒找個會描畫的姑娘勤學,旁人便不會將女兒與娘親聯想到一處。」
「不行,還是不行。」
無論我怎麼說,爹都不肯鬆口。
我幾乎要懷疑,他還有別的事瞞著我。就仿佛他剛才所說的一切,全都是藉口。
「為什麼?」我緊追不捨,「難道真如娉婷所說,我不是您的親生女兒?」
爹聞言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十個手指微微發抖,喉結也上上下下地動。他有很多話想說,但涌到喉間卻仿佛被東西噎住。過了很久,他才喊出我的名字。
「年年。」
「我在。」
「爹爹對你如何,難道你感受不到嗎?」
「我……」我有些內疚。
我雖命運多舛,可兩個爹爹都把最好的給了我。我不曾得到過母愛,可父愛卻是雙份的。我原以為在原來的爹爹走後就沒有了親人,上天又賜了親生父親給我。我應該知足,為什麼要聽趙娉婷的挑唆呢?
爹在一瞬間仿佛老了許多:「父女血脈親情,是一種刻在骨子裡的親近。你要自己感受,而不是道聽途說。娉婷這孩子自打生下來就沒了娘親,而爹又忙於朝堂之事,很少關心她,才會養成這樣的性子。說到底,是爹管教無方,才讓你們姐妹倆見面眼紅,宛如仇人。不過你放心,爹不會任由她胡來的。」
說罷,他大聲喚人:「二小姐在做什麼,去將她叫來。」
下人即刻去辦。但很快,就慌慌張張地回來了。
「相爺……」下人哭喪著臉,「二小姐……二小姐她……」
「娉婷怎麼了?」
「二小姐不見了!」
「怎麼回事?」
「小的在外面叫了幾聲,都沒人應。覺得奇怪,就叫劉嬤嬤進去瞧。哪知,屋裡只剩下被逼穿上二小姐衣裳的丫鬟。而二小姐,早在兩天前就不見了。」
「奇門遁甲,機關之術!」我腦海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八個字。
趙娉婷的實力,遠比我想的要強。
「帶我去看看。另外,大公子人在哪裡?」
「大公子……大公子……」下人繼續疙疙瘩瘩。
爹爹怒道:「若不能好好說話,留著你的舌頭何用?」
下人這才將舌頭捋直,道:「大公子去雲記了。」
「雲記,這不是給女子做衣裳的坊店嗎,他去那裡幹什麼?」
下人道:「去給洛姑娘挑衣裳。」
「去了多久?」
下人伸出兩個手指:「快兩個時辰了。」
爹爹皺眉:「雲記不遠,怎麼這麼久?」
下人回答道:「除此之外,大公子還要去挑洛姑娘喜歡的糕餅點心,胭脂水粉,釵環首飾,樂器書籍……說是,要盡地主之誼。」
爹爹與我對視一眼。
這一眼裡,我們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大哥對洛姐姐,上心了。
若能成,對整個趙家來說,是好事。
畢竟,大哥已經一把年紀了,比成瑜,還要大一些。
他在軍中蹉跎了太多時光。
爹爹不是心懷偏見之人,對此事分明是有些開心的。但趙娉婷的意外消失,將這份喜悅暫且壓了下去。
畢竟家中,只有大哥懂得奇門遁甲。
他需要大哥回家,查出趙娉婷離開的線索。
爹爹下令道:「即刻讓大公子回家,就說二小姐失蹤了。多找幾個人,越快越好。」
「是。」
下人剛離府不久,院中就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咕咕咕」,像是在磨牙。
我們循聲望去,只見趙贇人高馬大,一身英氣地出現在一棵樹下,整個人氣勢凜凜,不愧為一代猛將。
然而,他的懷中,卻抱著幾隻兔子,雪白、綿軟。有兩隻還跳了下來,鑽入了草叢中。
趙贇手忙腳亂,又怕傷害兔子,不敢使用蠻勁。追住這隻,跑了那隻。
汗水從他臉上流下來。
狼狽不堪。
爹爹輕咳一聲,喚了大哥的名字:「贇兒。」
趙贇聞言轉頭,恨不得把臉埋在地上。
他看了看四散亂逃的兔子,再看看爹爹,又看看兔子,再看看爹爹,最後拉過一個剛巧經過的小廝,讓他幫忙把兔子逮起來,還放低聲音,對著那小廝仔細叮囑。
那偷偷摸摸的模樣,好似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爹爹又咳一聲。
趙贇急忙進來。
「爹,你找我。」
爹爹點頭:「你妹妹不見了,這事你可知曉?」
趙贇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遂反應到爹爹口中的「妹妹」指的是趙娉婷,當即否認,道:「孩兒不知。」
又道:「她一個姑娘家,能去哪兒?」
語氣里,不失關心。
爹爹沒有追究大哥失察之責,只想快點知道趙娉婷的下落,道:「你懂奪天地造化之學,或許能在她房裡尋到一絲痕跡。」
趙贇頗有些懊悔:「當初只是見她無聊,所以教著玩兒,沒想到……爹放心,孩兒這就去看。」
不多時,趙贇回來。
「爹,妹妹只是布了個簡單的障眼法逃了出去,銀兩與值錢之物也讓人檢查了,不缺。衣裳首飾也未曾攜帶,所以孩兒判斷她並未出京。她逃走的方向不是正門也不是後門,而是年年的屋子那邊。孩兒又在那裡發現,牆上有繩子摩擦的痕跡,現在孩兒已經派人在相關街口詢問,等有了妹妹離去的方向,他們就會把消息傳回來。」
爹爹長嘆一聲:「現在看來,只能如此了。」
趙府一籌莫展之際,趙娉婷躺在二皇子府一張華美的大床上。
她的臉上沒有半點喜悅。
她在二皇子府已經待了兩天了。
這一次出逃,她是有計劃的。
被軟禁後,她的心掉到了谷底。曾經最疼她的父親,最愛她的哥哥,都站在了她最厭惡的人身邊,聯手傷害她。
她好恨。
更恨趙年年世子妃的名分塵埃落定。
可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輕言放棄之人。
有了夫妻名分又如何?殊不知還有和離與喪偶。
她趙娉婷想要的男人,必須要得到!
她思來想去,能夠幫助她的,唯有二皇子了。
她從貼身丫鬟嘴裡打聽到成琰琰與大皇子即將成親一事,有些吃驚。轉瞬聯想到種種大皇子與二皇子不合的傳聞,計上心頭。
太子之位只有一個,這兩兄弟背地裡的關係絕不像表面上那樣兄友弟恭。且前不久大皇子還需要雪蓮救命,讓人一想便猜測是二皇子的手筆。
或許,是大皇子自己弄的也不一定。
賊喊捉賊罷了。
於這方面,趙娉婷可謂是駕輕就熟。所以她有此想法,不足為奇。
二皇子不是一個良善之人。
與虎謀皮,得給虎足夠的好處。
成瑜去了沿海抗倭,等到得勝歸來,定要給趙年年補辦婚事。到那時,趙年年的孩子,也早就出生了吧。
這是趙娉婷最不想見到的事兒。
憑什麼他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而她卻陷入無盡孤獨。
她要將趙年年的幸福摧毀,奪回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找到二皇子,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此戰,必輸。」
這是她最後的結論。
二皇子不屑地笑笑:「憑什麼你以為,我會答應你做出這等叛國之事?我是朱家的子孫,這大禮江山是我朱家之物。你是不是瘋了,要我將大好河山拱手讓人?」
趙娉婷也笑,可愛的童顏上滿是算計:「不過是一兩個城池而已,在大禮偌大的輿圖中不值一提。再者,二殿下也說了,江山是朱家之物,而非您一人所有。大殿下與三殿下虎視眈眈,您又如何保證太子之位一定是您的。可別一片赤膽忠心,最後卻為他人做了嫁衣啊。」
趙娉婷的話如一記驚雷響在二皇子的頭頂。
他被打中了七寸。
雖然朱宣自請遠去涼州,可他清楚知道這個皇兄的厲害。
最了解一個人的,永遠是他的敵人。
朱旭認為,這是以退為進。
給父皇一個淡薄的印象,博取好感。至於將來,變數太多。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皇兄一定還會回來。
他漸漸地有些認同了趙娉婷的話。
他堅守的土地,將來未必就是自己的。在得到之前,他何須真心守護?
反過來說,若以一兩城之失,徹底將朱宣打入地獄,那麼太子之位,自然而然就落入了自己手裡。
這筆帳,在朱旭腦海里越來越清晰。
趙娉婷再給二皇子下一劑猛藥。
「成瑜此次掌兵,雖只得半塊兵符,可縱觀歷朝歷代,哪個造反之人靠的是兵符?」
朱旭反問:「那你說,靠的是什麼?」
「人心。」趙娉婷氣定神閒道,「成瑜這般疼愛自家妹子,對大皇子這個妹夫自然是愛屋及烏。等到成瑜凱旋,兩人難免不會勾搭到一起。所以,此戰只能輸。」
朱旭若有所思。
「我的法子萬無一失,希望二皇子好好考慮考慮。雖然犧牲不小,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朱旭沉吟著問:「你為何要幫我?」
「為了成瑜。」趙娉婷毫不隱瞞,「我想要的,由始至終只有成瑜一人而已。只有將他踩在腳下,讓他歷經人世千百般辛酸苦辣,然後再由我伸出援手,做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到時候,何愁他不對我死心塌地?」
朱旭斜眼望著她,竟生出一絲涼意。
明明長了一張皎若明月的臉,內心卻如此陰險可怖。他甚至要懷疑,這副年幼的軀殼裡,是不是住了一個老妖怪。
這是一個沒有底線的人,為了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哪怕,是讓數十萬百姓為她的一己之私陪葬!
朱旭好想殺了她。
趙娉婷早就想到這一點,道:「江年年一日不死,殿下最好一日不要動我。否則失去了我的相助,整個首輔府便是江年年的天下了。我爹作為文臣之首,若不服你,全天下學子的筆墨,可不會放過殿下啊。」
趙娉婷說得沒錯,她還有利用價值。
朱旭不能動她。
給她安排了上好的廂房,好吃好喝地待著。
趙娉婷在二皇子府中,感覺到了難得的自由。
以及,被人尊重的滋味。
她想,合作已經達成,是時候該回去了。
這一次出來得神不知鬼不覺,爹與大哥應該不會發現。
她向朱旭要了一輛馬車,讓他派人送自己去離相府不遠的路口。
四顧無人,才敢下來。然後揮揮手,叫馬車離開。
自己則躡手躡腳,將繩子拋上兩天前爬過的那堵牆。
爬到一半,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似乎,有人在拉她。
正要下來,卻已經來不及。趙贇躍過牆頂,一隻手拎著她後頸處的衣裳將她提了起來,如老鷹捉小雞一般,將她扔進院中的草地上。
趙娉婷只覺得屁股一疼,說不出的懊惱。
她的大哥,以前連大聲說話都不曾有。
她想爬起來,卻觸到了趙贇的目光。
趙贇以一種全新的、陌生的眼神看著她,問:「這兩天,你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