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踏霜院的女主人
2024-10-02 07:14:05
作者: 瘋廿四蛇
自那天起,趙大人一直等在師父的府門前。
趙贇勸說多次,趙大人一直不肯走。
趙贇抬起頭仰望著趙大人,內心充滿了崇敬。
只有這樣痴情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的師父。
以後他長大了,如果遇見喜歡的姑娘,定也要像趙大人一樣不離不棄。
師父的病來勢洶洶,怎麼治都不見好。藥灌下去,就從嘴角流下來。
皇上也派了數位太醫,為師父聯合診治,各種法子都試了,收效甚微。
太醫說,再這樣下去,即使將來人好了,腦袋也會燒壞的。
趙贇憂心忡忡。
趙睿更是焦心勞思,但他作為朝廷命官,總有要上朝或處理政事的時候。
城郊發生一樁爭田案,皇上派他去處理。他只好打起精神,離開了薛府。
而趙睿剛走不久,皇上便來了。皇上駕臨府中,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大家慌慌張張地下跪磕首,大呼「聖上萬歲」。皇上說了句「平身」,便往師父房中走。
太醫們跟在後面。
師父有些昏昏沉沉的,聽聞皇上來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皇上開始感慨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稱師父是大禮的棟樑,大禮需要這樣的人才。又說起師父的宏圖壯志與創意革新,從懷中掏出了一卷書冊。
書冊以一根青色絲帶綁著,裡頭寫滿了革新的具體條規。
皇上把書冊塞進了師父的手裡。
師父的臉色不再平靜,睜大了眼睛。她震驚地看著皇上許久,潸然落淚。
皇上沒有再打擾她,而是叫她快些好起來。還許諾等師父好轉之後,兩人共治江山。
趙贇為這樣的君臣情誼感到動容。
同時又覺得自豪。
是師父足夠優秀,才讓皇上對她如此信任。
他在薛府接受的教育是心懷百姓,忠君愛國,所以對君臣攜手共治,產生了嚮往。
也因此,忽略了那根熟悉的青色絲帶。只一瞥,便忘在了腦後。
他只知道,在皇上來過以後,師父的病情有所好轉,但仍舊悶悶不樂。後來還是趙大人一次一次來訪,讓師父重展笑顏。
甚至,師父還懷了孕。
是趙大人的孩子。
兩人擇日就要成親。
趙贇不懂大人之間的情情愛愛,默默地為師父高興著。可誰知,一場歡喜一場悲。
師父沒了,他哭得像只流浪的小狗。縮在柴房兩天兩夜,險些餓死,被趙睿找到。
趙睿抱住了他,告訴他以後就是自己的兒子,會對他潛心教導,視如己出。
他清晰地記得,自己原來的名字叫 薛贇。跟著趙睿回了趙府後,才改叫趙贇。
薛贇那個名字,他希望一輩子也不要再提起。因為給他起名的人,已經不在世上了。
趙贇黯然神傷。
我在趙贇變了又變的臉色中看出,他一定是想起了什麼。
於是追問:「我真是爹爹的親生女兒嗎?」
他猶豫了一瞬,道:「自然是。否則,爹怎麼可能認下你,還待你這麼好?」
「是嗎?」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只要一瞬就會瓦解。
他不該猶豫的。
但我已經明白,從他這裡再也問不出什麼東西。與其庸人自擾,不如偷偷調查。
我的身世大抵有二。
或許,我的確是首輔之女,但其中有些變故,不能為我所知曉。
又或許,我的生父另有其人。
無論是那種可能,都擋不住我即將要走的路。
我叫荊月去整理東西,打算待爹爹回府後親自跟他道別。
如今我已經是名正言順的世子妃了,理當住到北陵王府去才對。
趙贇聽聞我的打算,攔住我道:「趙年年,你瘋了?成瑜剛把你託付給我,你就巴巴地送上去給北陵王妃欺負?她痛恨你,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不以為然道:「兄長大錯特錯。這個時候,她不敢動我。我有法子,讓她乖乖聽話!」
爹爹到家後,聽聞我要回去,亦不贊成。
我勸他:「皇上金口玉言,女兒總歸是北陵王府的媳婦了。以後,王府就是女兒的家。女兒不想做烏龜,永永遠遠縮在娘家。女兒得站起來,讓成家人知道我們趙家的厲害!」
「可你,有把握對抗王妃嗎?」
「我有。」我堅定道,「虎父焉有犬女,爹爹要相信女兒。若女兒有難,定會第一時間向您求助。」
爹爹拗不過我,只好叫兄長派了一隊護衛送我去王府。
自然,荊月與墨雨要跟著我走。
只是可憐了洛姐姐,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可除了趙府,我哪兒也不放心她去。也曾提出讓趙贇送她回江州,被趙贇找各種理由搪塞。我有理由懷疑,趙贇是故意的。
一隊人氣勢十足地擁著我的馬車往北陵王府走,剛到門口就被看門狗來了個下馬威。
荊月翻了個白眼,張嘴呵斥:「沒眼力見兒的東西,連世子妃都不認得嗎?」
看門狗裝聾作啞。
荊月又道:「你可以將世子妃拒在門外,但世子妃可是皇上親封,你若擔得起這個責任,今日只管作死!」
看門狗臉色變得難看,不情不願地說去通報一聲。
我頗有些不耐煩,對著身後的護衛道:「按照《大禮律》,下人對主子不敬,該當如何?」
護衛首領道:「可打可殺,也可以發賣。」
「那就吊在門口打二十鞭,以儆效尤。」
這是我成為世子妃後燒的第一把火,自然是越烈越好。
我得叫下人們明白,北陵王府不再是王妃一手遮天。
新來的女主人,要一步一步奪權。
其他下人嚇壞了,說要去稟告王妃,我一個眼神,令他們止住了腳步。
而後徑直闖向風荷院。
陸月華的貼身侍婢李嬤嬤聽到風聲,前來堵我。在看到一隊護衛時,結結巴巴:「女眷內院,豈容男子進入?」
「所以,李嬤嬤最好禮數周全,將本世子妃客客氣氣迎進去,否則,本世子妃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來。」
李嬤嬤蔫了,小跑著去通知陸月華。
陸月華拍案而起,道:「反了她了!立即召集王府守衛,看她胳膊能擰得過大腿?」
我直接闖了進去,道:「婆婆大可不必如此興師動眾,兒媳不過是回來長住。莫非婆婆不承認我這個兒媳,想要抗旨?」
她冷眼看我,眼中恨意表露無遺:「趙年年,這裡沒有旁人,你無須演戲。我陸月華,絕不承認一個骯髒的女人做瑜兒的媳婦,更不會接受你肚子裡的野種!」
「骯髒?野種?」我反問,「婆婆說得有鼻子有眼,莫非是親眼瞧見?若非親眼瞧見,你又如何確定這就是事實?難道在成瑜與趙娉婷之間,你寧可相信一個外人?」
她冷哼:「你休想套我的話。」
我找了個地方坐下,撫著自己的肚子道:「聽琰琰說,婆婆一直不支持成瑜上戰場殺敵,每每成瑜自作主張,婆婆都心疼得緊。此番出征,倭人是前所未有的兇殘,且攜許多火藥,可謂生死難料。成瑜又是主將,得沖在前頭,萬一出了點什麼事,北陵王府可就後繼無人了。」
我如是說著,心揪成了一團。
陸月華目光猩紅,悲憤交加:「趙年年,你還有沒有良心?若不是為了你,瑜兒會去抗倭嗎?他這般真心待你,你卻在背後咒他,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竟狠毒至斯?」
我保持鎮定神色,道:「我再狠毒,也比不過婆婆。落胎之仇,這兒還記著呢。」
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繼續道:「婆婆下手從來都是快准狠,對自己的親孫兒尚且如此,對我就更不必言。所以此次,我算是自投羅網。接下來婆婆大概會繼續使用詭計,對我和我腹中胎兒下手。但兒媳要在這裡提醒婆婆,成瑜若有不測,兒媳腹中的可就是他的遺腹子。婆婆若不想讓成家這一脈斷了,儘管衝著我來。」
陸月華盯著我的肚子,面色猙獰糾結。
我不再理她,叫荊月帶我去成瑜的屋。
荊月有些擔心:「世子妃,您就不怕王妃不吃這一套嗎?」
我想起自己方才對成瑜的詛咒,心中陣陣酸楚。緩了緩,才回答:「陸月華並未親眼瞧見,對我的清白持懷疑態度。自然,對我腹中孩子是否為成家血脈,亦持懷疑態度。可成瑜一天不回來,我腹中的孩子便是她所有的希望。因為最壞的結果,她承擔不起。」
她絕對不能忍受,看著北陵王為了延續香火去與別的女子交頸纏綿。
兩害相權,她懂得怎樣才最利己。
荊月聽我一番分析,微微鬆了口氣,點點頭,引我至成瑜所住的踏霜院。
以後,我便是踏霜院的女主人了。
成瑜居住簡單,幾間屋子一目了然。除了臥房、書房、練武房,再無其它。
我瞧了瞧練武房旁的一塊空地,叫荊月有時間砌一個簡單的廚房出來。雖說王妃短時間內不會動我,但東西還是吃自己做的比較放心。
院子裡樹很高,還有一口水井。荊月說,井水甘甜,泡茶喝最好。且井底連通附近的一個溫泉,水四季溫熱,孕婦也可飲用。以前成瑜從軍營回來,就直接站在井邊打水沖澡。
聽到沖澡二字,我眼前突然浮現成瑜那精壯結實的胸膛,臉上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