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驗睡眠實驗室
2024-10-02 07:07:05
作者: 拾鈺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出發,徒步去實驗室。這次,我們從九溪徐村走到五雲山,據說如果在山道上找到印著的五朵紅色的雲,就會平步青雲,財運亨通,心想事成,長命百歲。這等好寓意怎能錯過?三個人一路眼睛都盯在地面找紅色雲朵,「不濃不淡煙中樹,如有如無雨外山」的景致也無心觀賞,最後一朵雲在山頂的真跡寺內,這所寺廟是古寺,後來重新修復。寺廟門口有棵1500多歲的古銀杏樹,樹身雄壯,五六人勉強合抱,木圍欄上掛滿了祈福的紅絲帶。我們也請了幾根紅絲帶,尊重老者乃君子之風,千年古樹當然是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了。
入廟,香菸繚繞,沉香撲鼻,左面的三口古井,古樸純真。井水非常清冽,據說洗澡可以祛病。黃蓉拿出隨身帶來的一個超級大罐,裝了滿滿一罐井水,說是要帶回去用來泡龍井。真跡寺主要供奉財神,雖然杭州的財神廟另有他處。明代起,這裡就供奉有十八路財神。《武林梵志》記載「杭人牽牲祈財無虛日」,商人做生意前先到真跡寺財神殿去借本錢圖吉利。所謂借本錢就是把殿內的掛紙錢取走,日後賺了錢加倍償還。我們三個人裡面,只有黃蓉是做生意的,所以她拜起來格外虔誠。
等在寺廟裡找到最後一朵紅雲,三人合影留念。已經離夢境實驗室的預約時間很近了,三人慌慌張張下山。黃蓉對此頗為不滿,她了解到五雲山上有一種春蘭荷瓣「綠雲」,其香味悠遠獨特。黃蓉本來想帶幾株回去,如此匆匆趕路,令她覺得無趣。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的關注點始終在機身。
等趕到夢境實驗室,大汗淋漓,已遲到10分鐘,我們對已經等候在休息室的醫生連聲說抱歉。接待我的醫生,姓陸,心理學博士,我們公司專職心理諮詢師,一起來的還有她的機身助理愉悅。愉悅非常厲害,他擁有比一般機身更高的智能,據說在夢境測試領域,水平甚至高於人類醫生。進入「睡眠實驗室」,陸醫生幫我倒了一杯水,播放「大自然音樂」,讓我獨自放鬆安靜一會兒,他們過半個小時再來。
我定定心,觀察睡眠實驗室。這間房間裝修風格清雅,田園風格,白色斯利托安古典家居,床上有一個粉紅色的半遮蚊帳。外面的露台用木柵欄圍著,上面擺滿了日常種植的月季、石榴、茉莉花,甚至為營造家庭氛圍,還種了一盆朝天椒。房間的天花板似乎是一個屏幕,我正盯著天花板研究,愉悅敲門進來。
他看我在看天花板,問我:「想試試看這個嗎?」
我點點頭。愉悅按了床頭邊的一個紅色按鈕,窗台的遮光窗簾徐徐閉合;窗簾閉合後,愉悅又按了一個按鈕,天花板的屏幕里出現漫天閃爍的繁星,還有一彎新月。「這也太有詩意了。」我說。「大多數人看一會兒星星就會有睡意,即使是失眠患者。」愉悅示意我躺下來,給我戴上一個監測頭套,「我過一會兒再來,你先睡吧。」
房間依然很黑,星星還會「眨眼睛」,像我在大海上看到的星空一樣。果然,我慢慢就睡了。
我不是自己醒來的,而是在熟睡中被愉悅喚醒。事後我才知道,醫生會選擇在測試者眼球快速轉動的時候叫醒測試者,這時候通常是測試者對夢記憶最清晰的時候。早期的夢境測試中,會將所有睡眠階段的測試者喚醒,每個人每天晚上有4至5個夢。但夢的內容和睡眠階段卻沒有關係,有的人一進入夢鄉,夢的情節就很激烈,富有戲劇性;有的人即使淺睡,夢也比較豐富,快速眼動階段所做的夢倒也並不一定生動。
「你夢見了什麼?注意別漏掉任何一個細節。為了保護隱私,你自己對著監測器說即可;等你說完,按紅色按鈕,我再進來。」這一次是陸醫生親自進來和我交流。
我夢到了什麼?我努力回憶:是我和一個女孩,我並沒有在現實世界裡見過那女孩,我們去海邊乘坐一個遊艇,遊艇突然變成潛水艇。潛水艇里除了我們,還有其他的客人,好像有一對老外夫婦正在用餐。這時候廣播裡突然說要沉船了,大家都驚慌失措。我到處找,找到一件大紅色的、很薄的救生衣,像皮膚衣一樣,我對它不抱希望。我突然意識到我快死了,於是用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紙寫遺書。我開頭寫「華華」,後來寫了什麼我記不清楚了,好像沒有時間了。然後,那個女孩讓我念一句什麼咒語,我念了幾句,眼前突然有了光亮,那個光似乎來自一個洞口,我們倆就朝著光拼命往外面爬,然後我們就從洞裡出來了,好像在一個村莊,旁邊的人都看著我們。我們倆抱在一起,為死裡逃生痛哭流涕。
這個夢如此真切,我被愉悅叫醒時真的在哭,複述的時候,依然能感覺到那種驚懼。
訴說完畢,我躺了一會兒,想讓自己冷靜一下。過了10分鐘,我才叫陸醫生和愉悅進來。他們只是說了句:「今天的測試到這裡結束了。」
「就這麼結束了嗎?」我有點蒙,「難道沒有解析?」
「如果你想聊一會兒,我們可以喝杯茶聊聊,但不是解析夢。夢不能被準確解析。」陸醫生笑笑,拉開了窗簾。
陽光直射進來的那一刻,夢突然就像被風吹淡了那般。我都在恍惚,我真的做過那個夢嗎?
「好的,我們喝杯茶吧,謝謝。」我的聲音里竟有疲憊。
我們坐在露台喝茶,陸醫生邊沏茶邊說:「泡茶的水用的是五雲山的井水,有沒有覺得口感很清甜?」
我回了回神:「有一些。你們在這裡工作真幸福。」
雖然已經過了喝龍井的最佳季節,井水沏的龍井還是很好地還原了早春龍井特有的香。
幾杯茶後,頭腦清醒許多。
「現在都有點懷疑那個夢究竟是不是我夢過的,夢真的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面對陸醫生這樣頂級的心理學醫生,我不想有任何掩飾。
「太真實而強烈往往有假的感覺,真作假時真亦假。你什麼時候開始對夢感興趣?」
「我確實曾經為一些夢困擾,但那些畢竟是夢,可以忽略。主要覺得如果能讓機身做夢,賦予機身真正意義上的自主意識就好了。」話題轉到工作,我立即恢復了理性。
陸醫生凝視著我,說:「這也是實驗室存在的意義,了解人類的夢境只是一個副產品。」
「現在進度條怎麼樣了?有機身做夢這個可能嗎?」
「擁有神經元的機身可能會有夢境。然而,夢是很私密的事,有的機身會說一些稀奇古怪如同人類夢境一樣的東西,也不能確定那真的就是他的夢。總之,這是一條漫長的路。當然,也許突然有奇點出現。」
「你所指的奇點是什麼?」
「有些人的夢境有感應、預測的功能,這些可以被現實生活所驗證。機身做夢如果有朝一日有清晰的指向性,那麼就有跡可循。」
「所以,機身還不可能有夢境,對嗎?」
「對於有有機組織的機身來說,不能說完全不可能。」這次是愉悅回復我,「你如果對夢境測試有興趣,可以加入我們的『夢境』俱樂部,我們會給每個人發一個家用腦電波檢測頭套。」
「我考慮一下。對了,我知道有一種理論說意識不能簡單地被認為是量子活動層次,應該是腦神經組織神經元集群的產物。實驗室里的高級智能機身現在有足夠的腦神經元集群嗎?」我問道。
陸醫生指了指後山:「後山還有一幢樓,那裡側重於腦神經元集群機身研究……」
停頓了一會兒,陸醫生繼續說:「有一種觀點認為,從宇宙大爆炸開始,精神與物質相互糾纏。物質運動變化創造萬物,然後有了智慧生命,生理活動支持神經活動,神經活動湧現意識,意識再感覺生理活動並且反作用於意識。我現在並不這樣認為,也可能是先有了意識,再有了由意識而化現的生理活動。如果是這樣,神經元集群就沒有那麼大的作用了。神經元集群從本質上來說,有點像石頭扔進水裡泛起的波紋,一旦觸發,百萬級神經元在亞秒級時間水平上產生一串活動……問題是引發那些漣漪難道完全是偶然的嗎?」
我聽得有點暈暈乎乎,想表達些什麼,腦子裡突然冒出來一個疑問:「你說的是不是心生萬物?」類似格里芬的理論,心的經驗可以影響細胞的生命的活動,細胞的生命活動又可以影響其分子活動,而分子活動又可以影響其原子活動,原子活動又可以影響其亞原子活動。
陸醫生想了想:「我說的是意向性能力,心之妙不可言傳。難就難在,對於科學研究來說,還要依靠實踐來印證。現在能確定的是機身的意識神經基礎和人類一樣依賴丘腦與皮層的連接,他們的意識也是基於某種記憶式的迴響,只是和人類相比,他們的記憶迴響顯然要少且明顯有人工干預性。」
然後,她轉移了話題:「你的性格很開朗,一入睡就能做夢的人比那些入睡時沒有夢的人更少會憂鬱。」
「謝謝。夢境測試的過程對所有的人都通用嗎?」
愉悅擺了擺手:「你今天只是體驗。對於真正的測試人群,要根據年齡、身體狀況、職業、既往經歷和病史來區分。有嚴重基礎病或心臟病的患者,以及有精神病既往史的人,夢境顯著不同。每個人都會經過一個周期的測試,睡夢的每個階段都要被喚醒、記錄。」
「我是不是可以跟你一起參觀機身夢境測試?」
「可以,我帶你去其中一個實驗室看看。」陸醫生颯爽地一笑。
「謝謝,和你說話真開心。」
從後院門出去,走一條隱蔽的小路繞到後山,眼前出現了一幢白色的四層樓房,據說這裡曾屬於杭州一所醫院。要進入這幢樓,除了眼球識別,還要通過門衛的安檢。不過,看到陸醫生帶隊,門衛沒有多問,就讓我們進去了。
樓內一通到頂,除了樑柱和四周的監控室,裡面只有密密麻麻的「神經元集」,房頂是透明的玻璃。陸醫生介紹道:「這是我們機身智能大腦實驗室之一,這個實驗室的先進性主要體現在材料的選用上,目前用一種線性材料和非線性材料混合玻璃來完成建造。在規模上,我們這個實驗室比2012年多倫多大學的超大型卷積神經網絡規模還要大,它當初有65萬個神經元,6000萬個參數,我們現在的規模是它的10倍都不止。」
「這種材料我好像聽說過,是我們公司專利,對嗎?」
「是的,為了實驗的多元性,我們其他的實驗室有的用電腦晶片來製作機身智能大腦,也有的從古生物中提取細胞,復活後培育模擬智能大腦……這裡只是實驗室之一,這種特殊的玻璃材料不需要電力,只需要有光照即可,也算是利用了光對神經元集群特殊的觸發作用。你知道,神經元細胞的結構非常簡單,喏,中間一個小球狀細胞體,一頭有很多樹突,就是很細很密集的神經纖維分支,它們負責接收其他神經元的信號,另一頭則伸出一根長長的軸突,其實也是纖維。它們長短不一,最長有1米多,也是用來傳輸信號,軸突的末端又會分出許多樹杈,連接到其他樹突或軸突上。看上去簡單,實際運行起來卻有無盡的奧秘。比如,細胞膜上的受體可以把鉀轉運到神經元中,將鈉轉運出神經元外,這一過程蘊含了細胞膜電位差。我們現在的材料可以很好地模擬這種電位差。」陸醫生的語氣里滿滿的驕傲,「這個大腦,基本可以實現模擬人類大腦突觸的功能。你知道,人類大腦的單個神經元可以通過突觸傳遞指令給其他神經元,大約100萬億的突觸有時候會加強一些信號,有時候會減弱信號,這使得大腦可以有自己特有的識別模式。以前,實驗難度在於人腦中的神經元信號不僅有強弱,還有時間上的緩急之分,現在的人造突觸已經可以控制這種電流強度。實驗室用光子刺激,使樹突接受脈衝,當脈衝疊加到一定的強度時,神經元就會沿著軸突發送信號。軸突將刺激送到神經元末端突觸上,電磁觸發突觸上的蛋白,並且把一個突觸小體推到突觸膜上,這個小體是模擬人類神經遞質的,然後相互釋放小體中的神經遞質,不斷激發其他神經元樹突和軸突,最後某一個神經元上的鈉離子通道被打開,傳遞到二級神經元上。不同層次的神經元有不同的識別功能,有的識別物質的質感、手感之類的,有的負責對光線的認知,還有的負責識別顏色和紋理,等等。」
「那你們現在只是模擬人類腦中的神經元集群嗎?還是一邊做機身夢境測試一邊模擬?」
「哦,這個工作有幾十個團隊分別進行,還沒有完全模擬人腦中的神經元集群,那還是不現實,追蹤一個念頭的路徑都費事。難以想像,神經元的直徑只有0.000 01米,大腦里約有860億個(接近一個銀河系的恆星數量)神經元,一念的成因都很複雜。人類的大腦和已知的宇宙十分相似,還有很多奧秘是人類未知的。有的神經元接受刺激或者傳遞興奮後,沿著軸突以電衝動的形式傳播,到達突觸前膜的時候,卻突然沒有激發神經遞質。有的和下一級的神經元突觸後膜上的受體和神經遞質結合後,卻沒能打開離子通道,如果沒有電離子,下一級神經元的電位就不會改變,信號也不能傳遞。在神經元正常的情況下,為什麼有的電離子可以順利在兩個神經元之間流動,有的突然中斷,這還是未知。所以,我們實驗分很多個構造進行,還有的實驗室是從人類腦組織和其他生物中提取細胞,共建『大腦』,最後移植到機身上。」
「人類腦組織已經可以移植了嗎?不是說很容易腐爛嗎?」
「你知道龐貝古城嗎?」陸醫生看到我點頭,繼續說,「這個科技是從維蘇威火山爆發吞滅附近村子這場慘劇里得到的啟發。當時火山碎屑流的溫度為500攝氏度,一般來說,極端高溫下,大腦物質會『皂化』,變成甘油和脂肪酸。但是龐貝古城遺留下來的遇難者的大腦卻罕見地玻璃化。這說明熱誘導下,人腦組織可以得到玻璃化的留存。這種留存的玻璃化組織經過特殊處理,可以少量復原。於是,大量剛剛死亡的人的腦組織用高熱的方式被保留了下來。為了增強活性,還加入了遠古生物中的細胞。」
「這樣的大腦還是原來那個人的大腦嗎?如果是的話,配上機身,豈不是另一種形式的人類復活?」
「不是,行為準則相較於死者生前,發生很大的變化。畢竟死者生前的幾百億個神經元只能復原極少量,被用於我們實驗的是很多人的大腦遺體和其他生物的細胞組合。」
「我可以看看那個『大腦』嗎?」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不過我太好奇了。
「不行,連我也需要權限才能看到。」陸醫生搖搖頭,「他很神奇,我感覺他至少具有了類人類意識,所有量子力學作用意識的元素他都有——分子組織、膜和離子通道、突觸、神經遞質、神經元,和人類相似的丘腦與皮層區域,甚至供給了肽和胺類物質以刺激意識的產生,複製了愛因斯坦的腦迴路……」
「啊,」我驚嘆道,「太神了,好期待!」
我們剛走出實驗室,突然樓上有機身的聲音傳出來:「陸醫生,中午好,您吃了嗎?」
我被嚇了一跳,實驗室里只有一排排計算機和各種電線之類的東西,類似人的聲音是從哪裡傳出來的?見我四下尋找,陸醫生撲哧笑了:「每一個走進來的人都會被嚇到。說話的就是這些神經元,只是我們還沒有給他配製大腦模型外殼。」
「他會做夢嗎?」
「他現在有慢波睡眠,就是人類的淺層次睡眠。我們已經能夠確定他大腦里的神經遞質的分布、定位方式和人類一樣,不僅能夠環繞著大腦迴路的一個突觸,還能夠組織聚集在腦幹附近,樞紐細胞會將長程信號發送到其他腦區,建立廣泛的連接。而且,他入睡和清醒的時間也完全根據太陽光而變化。」
「根據太陽光?那是怎樣一個神奇的存在?」
「就是早上太陽出來,讓太陽光自然進入他的『眼睛』,也就是模擬視網膜神經元的部位。我們人的視網膜神經元雖然不會分辨日出、日落,但它們知道分辨陽光低的位置的光子和光能,然後通知身體生物鐘。你知道,視交叉上核與全身有聯繫,所以可以校準皮質醇和褪黑激素的釋放時間。人工視網膜神經元還沒有這個功能,只是可以感受到光,喚醒機身。我們是想儘可能讓這個大腦和人類神經運行機制相像……」
「可是機身沒有松果體、褪黑激素、皮質醇,難道你們還給了他人造松果體?」我很驚訝。
「確實,這個機身具有人造的松果體、褪黑激素、皮質醇等,也就是說人類的神經遞質,諸如多巴胺、去甲腎上腺素、組胺和5-羥色胺他都具備,只是還沒有乙醯膽鹼。所以,當他接觸到早上的低位太陽光時,和人類身體一樣會由這些化學反應來調校生物鐘。」
「所以,他真的會和人類一樣做夢?」
「也許,人類的慢波睡眠期,大腦新陳代謝活躍,沒有乙醯膽鹼,會釋放去甲腎上腺素。這也是確認人類睡眠階段的重要指標。但機器目前不具備這些,只是會有『夢語』,細節學習能力和運動學習能力非常強。這也是人類慢波睡眠期的特徵。」
「運動能力是怎麼體現的?這裡現在不是只有這些神經元嗎?」
「有機身實體,只是不斷在重組測試。」陸醫生指了指旁邊一個如同小人兒國里的小人兒一樣的身體,「那就是其中之一。」
那個沒有腦袋的小人兒身體竟然噔噔噔地朝我走來:「你好,美麗的客人。」然後,他還居然用小小的手和腳跳起了街舞。他的身體很柔軟,只是因為沒有「大腦」,讓我覺得有點視覺上的不習慣。
「我們交談,神經元都在傾聽,並且實時做出自己的反應。他們的身體組成不僅僅是石墨烯,還有一種水凝膠,可以響應紅外光。這種材料更接近人體,所以應該是下一代機身的外形材料。」
作為一個機身設計師,我對每一種新材料的出現都很敏感,立即就對這個小人兒充滿了好感:「嘿,謝謝你為我們跳舞,你跳得太棒了。」
實驗室里傳來「咯咯咯」的笑聲。「謝謝,我會跳100多種舞蹈,而他們只給我看了一次視頻教學而已。」小人兒自我表揚。
我們都笑了,我說:「如果他有腦袋,倒是比七個小矮人還要可愛些呢。」
「我不是矮人,黃教授說了,以後會給我高大威武的身體。」小人兒不甘示弱。
陸醫生朝我看看:「黃教授是這個實驗室的老闆、主要負責人,也是他的『父親』。」
不早了,到了午飯時間,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想請教陸醫生,但畢竟是初次見面,不便多擾。我依依不捨地告辭,當然也要謝謝愉悅。送我離去前,陸醫生問我:「你是不是心臟不太好?」
我一驚:「你怎麼知道的呢?有一點早搏。」
「一般這種反覆性的噩夢會使人在睡眠中血壓升高,脈搏加速,對心臟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這也是很多心臟病患者容易夜間犯心絞痛的一個誘因。不過,你生活中是個比較理性的人,應該OK的。」陸醫生最後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
「謝謝。」有時候千言萬語都不及一句謝謝。
兩人走了一段路,庭院小橋流水,畫廊如詩,還有大片的綠地,我忍不住問:「機身實驗室環境這麼好,機身能欣賞嗎?」
「當然可以。他們每天有出來散步的時間,甚至我們會帶他們去旅遊。在動物實驗中得到確認,環境的多樣性會令腦細胞不斷生長,就和鍛鍊肌肉一樣。經常去不同環境的動物,腦細胞會長出更多的樹突,機身也一樣。」
「哦,抱歉,我有點無知了,竟然剛剛知道呢。」我尷尬地笑笑。
「公司實驗項目很多不公開,這確實已經超出你的專業範圍啦。」陸醫生頗為善解人意。
走出夢境實驗室,黃蓉和周郡已等在大門口。周郡說:「你怎麼那麼能睡啊,我們早就出來了。」
「你沒有睡著嗎?我和陸醫生聊了很久。」
「我睡著了。他們給我聽了一種催眠音樂,真的有用,我聽了一會兒就睡著了。機身叫醒我的時候,我什麼夢也記不起來,還覺得很煩躁,氣他為什麼要叫醒我。」周郡口氣稍有不滿。
「那你基本上進入了快速眼動睡眠期,這時候醫生才會叫醒你。」我現學現賣。
回去的路上,大約因為淋了雨,我好像感冒了,昏昏沉沉睡了一會兒。黃蓉問我夢境測試的事,我也沒有力氣和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