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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2 怦然

2024-10-02 06:59:06 作者: 許念念

  當晚,冷菁宜在床上發現了一個精緻的盒子。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只有一張列印的照片。

  照片上的冷老太太和冷菁宜笑得很開心,是很久之前的一個周末,冷菁宜和老太太一起去冷家的度假山莊拍的照片。

  

  當時室內沒有別人,兩個人就在一座簡單的木屋小廚房裡面,拿相機照了這麼一張簡單的合照。

  當時,冷菁宜只穿著一件簡單的白毛衣,頭髮紮成低馬尾,手裡還抱著一個碗,一手拿著勺子。冷老太太穿著改良的唐襖,面上的笑容慈祥又快樂。

  冷菁宜想起來,那個時候是自己說,在國外學到了好吃的蛋糕,要做給冷老太太吃。

  那次是沒有傭人幫忙,冷菁宜和冷老太太一起做的蛋糕。

  這張照片,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冷菁宜抱著照片,泣不成聲……

  周一,零班,清晨。

  「昨天晚上晚自習我忘了提醒大家了,今明兩天馬上就有校領導來隨機檢查,每個人早上記得戴胸卡。」柏老師站在講台上,鄭重其事:「還有那個校服啊,都穿得好一點,不要前面拉鏈敞著或者是拉一半的,這些都是要扣分的。」

  「就不久前你們那個匯演,可是拿了第一名的啊。這個小小的檢查,可不能給零班扣分吧。」柏老師一本正經地吹了一通來檢查的市領導,以強調這次的檢查多麼重要,然後舒了口氣:「現在我們開始上課,把昨天發的試卷拿出來……」

  肖泊亦在底下逼逼叨叨:「什麼市領導,不就是之前一畢業的學長他爹麼。」京城二中里全是官二代富二代的,來檢查的這個當官的是學校里誰誰誰的爹,再正常不過。

  冷菁宜和江延灼先前離開的時間剛好是卡在周六周日,這也省去了不少流程性的麻煩,在所有人眼裡也就是翹了個周日返校的晚自習,沒什麼大事情。老師對成績好的同學,難得翹一個晚自習,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江延灼撐著腦袋,彎著眉眼看他的同桌。座位靠窗,陽光成束灑下來,冷菁宜在努力不讓自己睡著,腦袋向下一點一點的。

  昨晚上奔波得急,冷菁宜回到冷家大宅之後,家裡除了傭人跟林管家,也沒有其他人了。她身體碰到床的時候才覺得太累了,一覺睡到了第二天該起床的點,還是困。

  「困了就睡一會兒。」江延灼開口:「這節課沒聽的,我下課教你。」

  冷菁宜迷迷糊糊睜開眼,少年在光下看她。

  江延灼的眼睛是不摻一絲雜質的透黑色,即便在陽光底下,瞳孔顏色也沒有明顯地變淺。

  明明周身的氣質很野,坐姿也散漫,但眉目真的很乾淨,眼下有一顆痣。不笑的時候好像有些不近人情,笑起來卻是那麼的繾綣溫柔。

  中分的黑髮蓬鬆又溫暖,校服穿得整整齊齊,少年腿長,坐下來的時候,發白的腳踝露出一截。他沒戴眼鏡,一副金邊框架慵懶地掛在他胸前。

  這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少年。

  她笑了:「那我真的睡了啊。江延灼,你下課得教我。」

  少年別過頭去,把脖子上掛著的眼鏡往鼻樑上一擱,視線落在白板上,聲音透著淡淡的啞:「恩,我聽。」零班的進度很快,別的班一輪複習還沒結束,他們都開始二輪複習了。柏老師在講台上講電荷場,冷菁宜忍不住困意,一直睡到了下課。

  但學霸的自我修養就是,就算睡覺,下課鈴只要一響,也能不需要別人叫,就能自己起來。下課鈴叮鈴鈴響的時候,江延灼是想讓冷菁宜再多睡一會兒的,結果冷菁宜打了個哈欠就坐起來了:「快講剛剛最後一題,我不會的。」

  小祖宗說話聲音還帶著啞,眼睛眨了眨也還不太清醒,腦袋湊過來要他講題的那個樣子,有點像剛睡醒的小孩兒。江延灼盯著她,無奈地笑了:「祖宗啊。」

  「唔?」冷菁宜揉揉眼睛:「我醒了的。」

  「知道你醒了。」江延灼實在忍不住了,心裡罵了一萬句髒話,然後盯著她的茶色瞳孔,一字一句:「你好可愛。」

  冷菁宜呆了兩秒之後,覺得自己一下子清醒了,還很想暴走。自己隨便怎麼著,也不可能跟「可愛」這兩個詞搭邊的吧?江延灼是怎麼想的?大清早的就腦子抽了?冷菁宜越想越氣,瞬間睡意全消——

  於是「啪」的一聲,江延灼脖頸處一片瞬間紅了。

  全體零班:「……」

  大家雖然都已經對此習以為常了,但還是後怕哪天校霸突然脾氣不好,把他這個天天懟人的同桌從這個世界上清除掉。

  知情者不多,除了昨天晚上江延灼草草告訴了余緋,然後余緋又告訴了顧煙和肖泊亦,肖泊亦又告訴了宋琛,宋琛又告訴了顧行舟之外……好像也沒什麼人知道了。

  江延灼曾經想,自己要哪天把冷菁宜追到了,必定要放九千響鞭炮昭告世人的。結果真到了這一天,他反而什麼也沒想做,打個電話跟兄弟講了一聲之後,就想安安靜靜待在她身邊就行了。

  冷菁宜前面的十幾年,過得太苦了。他希望能用餘生,來填補冷菁宜這些年的空白,他想一輩子對她好。

  冷菁宜看江延灼突然不說話了,愣了一下:「很……疼嗎?」

  江延灼突然很輕地開口:「祖宗。我以後,應該會挺有出息的。」

  冷菁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恩?」

  「就算沒有我家的幫忙,我也能自己賺很多錢吧。」

  「到時候我有的,我都會給你,全部給你。」

  「你打人真不疼,」江延灼笑了一聲,似乎是無奈,「你能有多少力氣。」

  「你心情不好一定要說,誰欺負你了也一定要說。」江延灼手指緊了緊:「江爺替你出頭。」

  「哦。」冷菁宜垂下眸:「那你以後,能不能少用一點暴力的方式。法治社會了,咱們別動不動就打人,行不行。」

  「行。」江延灼嘴角勾了勾:「聽我祖宗的。」

  冷菁宜眉眼彎起,在陽光下明媚又動人,周身的冷氣散了許多。

  江延灼腦海里突然湧現了一些,他覺得不該想的東西。他匆忙別開目光,心道:江延灼,求你做個人吧……

  下午有些熱,江延灼只穿著件短袖,手裡拿著汽水站在走廊里,丟給余緋一瓶:「出來。」

  冷菁宜和江延灼的校服外套都堆在桌上。班裡沒開冷空調,雖然有校領導檢查,但不會進班,所以待在班裡可以把校服外套給脫掉。

  冷菁宜在講台上擦白板,顧煙指著白板上一道還未擦去的題問她,冷菁宜乾脆拿了藍色水筆在台上給她講。

  走廊外,江延灼仰頭喝了口汽水:「——我問你個事兒。」

  「嗯哼,問啊。」余緋總覺得江延灼有點奇奇怪怪的,一般他問什麼都是直接問,才不會給你個預告,說什麼「我來問你個事兒」。

  「你……跟顧煙在一起多久了來著。」江延灼似有躊躇。

  「我跟煙兒?兩年啊。」余緋莫名其妙,下一秒看破似的笑了:「你要問的不該是這個吧。」

  「嘶——我就問問。」江延灼朝後抓了把頭髮,語氣似有煩躁:「那你們,關係進一步……大約是什麼時候。」

  余緋憋了許久才憋住沒笑出來。

  江延灼這個人,平時打打殺殺又無法無天的,結果到了感情這邊純情得一逼,跟初中生沒什麼兩樣。

  「這種東西啊,順其自然的最好。」余緋舔了舔牙尖:「阿延,不是我說,照我這麼看,冷菁宜比你看起來自然多了。」

  「操。」江延灼兩手搭在欄杆外圍:「要死了。我真是操了。」

  教室里傳來肖泊亦的聲音:「我靠,奶茶妹你在背著我偷偷學習!」

  余緋嘴角勾了勾。

  不知這時候是誰喊了一句:「領導來檢查了!在外面的快點穿好校服!」

  江延灼嘖了一聲,朝裡邊喊:「老肖!我校服扔過來!」

  肖泊亦聽見,跑過來拿起他桌上堆著的校服,反手就往窗戶外邊一扔:「來嘍!」

  江延灼接住薄薄的校服往身上一套,就覺得不對:「恩?」

  他拿下來看了下尺碼標籤,嘴角不自覺地歪了歪,鼻子湊上去聞了一下。

  木質玫瑰香。

  心臟怦怦地在跳。

  那邊市領導的聲音傳過來:「那邊的同學!哪個班的!校服怎麼沒穿好!」

  江延灼懶懶散散地應了一聲:「黎叔,我啊。」

  市領導一愣:「喲,小江爺啊——不是,就算是你,也不能違反校紀校規不穿校服!」

  江延灼笑了一下:「知道了,我這就回去穿。」

  然後他兩手在窗沿上一撐,輕巧地翻過窗台,消失在市領導的眼前。市領導氣不打一處來,又不好在走廊里生氣,搖搖頭嘆息著走了。

  余緋靠在走廊邊上,兩手交疊在胸前,笑了一聲,從前門慢悠悠地走進去。手指輕輕彈了一下站在白板前面的顧煙的腦殼,語氣溫柔又低沉:「挺好學啊,小聰明。」

  冷菁宜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位置,江延灼翹著二郎腿也在看她,身上還披了件校服。看著那校服有點奇怪,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好像是小了一號。顧煙突然湊到她耳邊:「冷冷,江延灼生日還有不到一個月欸,你有沒有想好送他什麼禮物?」

  「啊。」冷菁宜癟了癟嘴:「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生日。」

  顧煙對她這個樣子早就習以為常:「嗐,現在開始想也來得及。」

  「恩。」冷菁宜嘴上是這麼答應的,但是她心裡在想的卻是:太難了,沒送過,我不會。

  要問嗎?好像跟他們開口有點難,冷菁宜在心裡嘆了口氣……

  晚自習下課,冷菁宜去看橘子,算是補上周沒去看的那次。她一推開門,橘子就瘋了似的跳到她懷裡,把她嚇了一跳。

  進門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喻旻川,而是喻孟歸。後者一見到她,臉上顏色就不好看,一句話都沒說就上樓了。

  「來也沒提前說一聲。」喻旻川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妹妹:「昨晚上回到京城的嗎。」

  「恩。」冷菁宜低低地應了一聲。

  喻旻川看著她低頭擼貓,半晌沒有說話。過了良久,他開口:「你回綰洲,沒跟冷家人一起。」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麼溫柔,冷菁宜卻覺得接不上話。她最後決定不瞞著這個朋友:「恩,他們不帶我去。」

  喻旻川拿著手套的手指緊了緊。

  「江延灼和他的哥哥幫忙送我去的。」冷菁宜抬起頭:「他哥哥叫江陽,旻川哥哥你認識嗎。」

  「恩,見過,和我年齡差不多,也還算熟。」喻旻川點點頭:「我挺佩服他的,年紀輕輕去邊境。」

  「江延灼也很厲害。」冷菁宜聲音好輕好輕:「我更佩服他。」

  喻旻川閉了閉眼睛:「我辦公室還有事,你自己在這兒,走的時候喊我一聲就行。」冷菁宜點點頭:「好,不打擾你。」

  喻旻川關上辦公室的門,深呼吸之後,自嘲地笑了笑。

  二十五歲的人了,還因為一個十七歲姑娘的一句話,就亂了心弦。

  一見便覺鍾情,久處仍舊怦然的人,果真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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