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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我們家挺複雜的。

2024-10-02 06:52:44 作者: 舟與粥

  開門瞬間,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酒氣。

  池橙輕微皺了下眉。

  像是捕捉到她細微的表情變化,陸聞舟站在門外不足一米的位置,沒再往前。

  池橙搭在門把手上的手指也頓住,目光落在他不太平整的襯衫領口,往下,是他們之間空出的距離。

  「外面冷,進來吧。」僵持了兩秒,她說。

  剛下過一場雨,走廊外還有風,時不時捲來一陣,吹得人頭疼。

  ……

  「早知道你喝過了,我就不……」

  他們並排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對麵茶几上擺放著兩支玻璃杯和一瓶已經起開的酒水。

  淡藍色的酒瓶倒映著兩張神色淡淡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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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橙話說到一半頓住,轉頭看他。

  陸聞舟伸手拿起酒瓶,往玻璃杯里倒酒,「沒關係,陪你喝。」

  他遞過一支給她,輕輕碰了碰。

  陸聞舟低頭喝酒,卻不看她。

  從進門起,他好像都在有意躲避她的目光。

  池橙擱下酒杯,說:「陸聞舟。」

  男人落在酒水上的視線終於和她對接,「嗯?」

  「你有心事。」

  語氣不是在詢問。

  陸聞舟握住酒杯的手一頓,眼睛裡有很多情緒,但最後也只是不甚在意地笑笑,「這世道,誰還沒幾件心事?」

  「不一樣。」池橙搖頭。

  她不是一定要打探他的心事秘密。

  只是,人是她要見的,她不能對他的情緒裝作視而不見。

  即使作為朋友,也不能。

  「那你想聽什麼?你說說看。」

  「我問了你就會說嗎?」

  陸聞舟擱了杯子,定定地看她,「你問。」

  「是不是因為趙阿姨?」

  他打電話給她,讓她再等他十二小時,卻在飛機落地後莫名消失跑去酒吧買醉,還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

  她了解陸聞舟,他絕不是那種會為了工作憂心忡忡到這般地步的人,不然也不會晚上要簽合同下午還能跑去南京找她。

  結合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也只是在醫院撞見趙舒雲帶女兒看病時目睹過他的失控。

  所以,池橙猜測和趙舒雲有關。

  陸聞舟沒有否認,只是移開了視線,又倒滿一杯酒。

  池橙也沒再追問。

  隨意探究別人的家事,不合適。

  大腦飛速運轉,目光掃過被她收起來放到電視牆角落的汽水瓶上,話題轉移得多少有些刻意,「你們公司新推出的……」

  話還未說完,陸聞舟伸出手臂,抱住了她。

  這個擁抱很輕,她尚未反應過來他就已經鬆開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緣故,他的聲音很沙啞,一字一句落進池橙的耳朵里,壓抑得像被人掐住喉嚨。

  「我們家挺複雜的。」

  她跟著掉進他的情緒里。

  在那個還是父母主掌婚姻的年代,趙舒雲卻早早趕上自由戀愛的時代順風車。

  有錢有權的富家小姐和家世普通的創業青年,不可避免的遭到了家長的抵制。

  趙舒雲反抗過,他們不讓她出門去見那個人,她就打破窗戶,冒著摔斷一條腿的風險去赴約。

  但,男人眼裡到底權錢的誘惑大過庸俗的情愛。

  在趙父的各種威逼利誘下,那個男人選擇了放棄。

  遠渡重洋,招呼都不打就丟下了趙舒雲。

  可她並未因此死心。

  用盡人脈關係,打探到他去往的城市,不顧一切趕過去,看見的卻是他攬著別的女人的肩膀,笑吟吟地收下旁人的祝福。

  從國外回來後,她像是變了個人,一切皆聽從家裡的安排。

  當時恰逢趙儒誠公司遭遇對家設計,不僅骨幹職員被大量挖走,好些個大單的合作方也突然提出終止合作。

  危機重重的時刻,是陸家主動找上門為其提供解決辦法。但世界上哪有什麼免費的午餐,他們提出的條件就是兩家聯姻。

  目標很明確,就是要趙儒誠唯一的女兒和陸勝結婚。

  趙舒雲沒有異議。

  婚後生活平淡如水,但那也已經是他們度過最和諧的幾年了。

  日子本可以就這麼過下去,只是在陸聞舟七歲那年,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打破這份平靜,捲起的洶湧波浪至今難平。

  「我其實有個妹妹,親妹妹。」

  話說到這裡,陸聞舟眼神有些空,像陷進了某段久遠的回憶里。

  「她比我小五歲,特別可愛,也特別聽話。很會哄人,誰都能哄得來。」

  因為小姑娘的出生,家裡多了很多歡笑,趙舒雲也一改過去的冷淡態度,會在工作不忙的時候帶他們倆兄妹出去購物遊玩。

  「我不知道那天具體發生了什麼,放學回到家裡一個人都沒有,給他們打電話也沒有人接,還是姑姑告訴我妹妹出事了。」

  如果說失去愛女對趙舒雲已經是萬分沉重的打擊,那麼發現當初合力拆開她和初戀情人的人中就有陸勝時,她才徹底的崩潰掉。

  所謂相敬如賓都是假的,雪中送炭也是假的。

  所有一切,都是有心人蓄意為之。

  「然後她承受不住,瘋了。」

  池橙回想為數不多幾次和趙舒雲的碰面,怎麼也無法將那個笑容溫和,打扮得體的女人和瘋這個字聯繫起來。

  她眼裡的驚訝和疑惑那樣明顯。

  陸聞舟倒是坦然,「就是你理解的,字面的意思。她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疾病,經常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會鬧著自殺,亂摔東西,講胡話。」

  七歲。

  池橙不敢想過去漫長的十幾年的日子裡他是怎麼過來的。

  她想起每一次目睹過的趙舒雲和徐思淼相處的情景,一時竟覺得有幾分可笑。

  因為愧疚所以極力把對早逝孩子的愛投射到新的孩子身上,聽著還真讓人動容呢。

  那另一個孩子呢?

  那陸聞舟呢?

  聽完陸聞舟旁觀者一般的敘述,心口像是被人用刀子用力剜去一角,她為他心疼,不知所措。

  「其實她病情已經穩定很長一段時間了,今天可能只是意外。」陸聞舟看著她,很認真,很平靜,「我沒有很難過,只是時隔太久,有些不適應。」

  騙子。

  池橙在心裡悄悄駁回他的話,伸出的手臂落在他的後背,「陸聞舟,沒關係,我們已經長大了。」

  我們擁有對自己人生高度的掌控權,我們不必背負他人的枷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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