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歲月風塵
2024-10-02 04:58:09
作者: (美)R·A·薩爾瓦多
西橋鎮的豐收旅店是悠遠大道上來往旅客們很喜歡的一個歇腳之所。這條大道連接著北方的兩座大型城市——深水城和米拉巴。除了價格實惠、床鋪舒服以外,豐收旅店的達瑞酒館和餐廳也是一個著名的情報集散地,在任何一個星期的任何一個晚上,旅客都有可能在這裡找到來自諸如路斯坎、桑達巴之類地方的冒險者。這裡的壁爐中總是跳動著明亮溫暖的火焰,酒窖中備有充足的美酒,而從這裡流傳出去的故事會在整個被遺忘國度一遍又一遍地被人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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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狄披著破舊的旅行斗篷,一直將自己帶著傷疤的臉嚴實地藏在斗篷兜帽里。他撕扯著羊肉和硬麵包。黃色的老狗坐在他身邊的地板上,不停地嗚嗚叫著。羅狄偶爾會不經意地丟給它一塊肉。
這個賞金獵人狼吞虎咽地吃著盤子裡的食物,只有很偶爾的時候會抬一下頭。不過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一直在兜帽的陰影里盯著自己周圍,那雙眼睛裡充滿了懷疑和警惕。他知道,今晚有些惡棍會來到達瑞酒館。這些人中,有的他認識,有的只是聞名。他不信任他們。如果他們夠聰明,肯定也不會信任他。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在經過羅狄的桌子旁邊時認出了他的狗。那個人停下腳步,想著要不要向這個賞金獵人打個招呼。不過高個子男人還是一言不發地走開了。他看出可憐的羅狄·麥葛斯特根本不值得他費這個力氣。沒有人知道前幾年在馬多巴附近的山裡發生了什麼,但羅狄從那裡回來之後,身心顯然都遭受了創傷。他的脾氣一直都很糟糕,現在更是只懂得吼叫,不會說話了。
羅狄又咀嚼了一陣,然後將一根粗大的骨頭丟給他的狗,在斗篷上抹了抹油膩的雙手,一不小心掀起了兜帽,露出那道可怕的傷疤。他立刻將兜帽拽下來,四下張望,看是否有人注意到他。曾經有幾個人在看到羅狄的傷疤時露出厭惡的神色,而那一個眼神就讓他們丟掉了性命。
不過這時似乎沒有人看他。人們都在忙著吃吃喝喝,大聲地討論自己的事情。
「這絕不可能!」一個人嚷道。
「我告訴過你,是我親眼看到的!」另一個人也同樣提高了聲音,「我說的都是事實!」
「你眼花啦!」第一個人毫不退讓,又有一個人插口說,「就算是你親眼看見,你也不認得!」那幾個人擠在一起,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
「安靜!」一個聲音響起。喊話的人從人群中擠出來,伸手指住羅狄。羅狄不認識那個人,他下意識地伸手按住了嗜血——他一直帶在身邊的戰斧。
「問問麥葛斯特!」那個人喊道,「羅狄·麥葛斯特,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黑暗精靈。」
十幾個正在說話的人同時向羅狄轉過頭。他們仿佛變成了很大的一團液體,向羅狄滑動過來。羅狄的手離開斧柄,兩隻手交握在一起,放到了身前的桌面上。
「你就是羅狄·麥葛斯特,對不對?」這個人問羅狄。他顯然對這名賞金獵人相當尊敬。
「就算是吧,」羅狄平靜地回答道。他很享受這種被別人關注的感覺。自從李斯特登一家被害案之後,就再沒有過一群人將他圍在中間,認認真真傾聽他說話的事情發生過了。
「咳,」一個充滿厭惡的聲音從人群背後不知什麼地方傳了過來,「他對黑暗精靈又知道什麼?」
羅狄兇狠的目光讓站在前排的人後退了一步。他明顯注意到了人們的反應,也很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再一次變成了重要人物,再次受到了人們的尊敬。
「黑暗精靈殺了我的狗,」他用粗啞的聲音說著,伸手拉起那條黃色老獵犬的頭,讓人們看到上面的傷疤,「還傷了這傢伙的頭。該死的黑暗精靈……」他又掀起臉上的斗篷,「還給了我這個。」羅狄通常都會將那道醜陋的傷疤藏起來,不過此時人們的驚呼和竊竊私語讓這個卑劣的賞金獵人感到非常滿意。他又故意轉過臉,讓眾人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傷疤,也讓他自己儘量久地享受眾人的反應。
「他是黑皮膚,白頭髮,對吧?」一個肚子圓胖的矮個子問道。正是他最早提起黑暗精靈,從而引起了大家的爭論。
「如果他是黑暗精靈,那就一定是那種樣子。」羅狄不屑一顧地說道。那個人立刻露出勝利的神情。「我就是這麼對他們說的,」他對羅狄說,「他們說我看見的只是一個滿身泥巴的精靈,或者只是一個獸人,但我知道那就是黑暗精靈!」
「如果你看到一個黑暗精靈,」羅狄板起臉,故意一字一頓地說,「那麼你肯定能知道他就是黑暗精靈。而且你絕不可能忘記他!不用理會別人的懷疑,就讓那些人自己去看看黑暗精靈吧。到時候他們就會回來向你道歉的!」
「是的,我見過一個黑暗精靈,」那個人高聲說道,「我那時正在格倫瓦北邊的幽影森林露宿。那天晚上很平靜,於是我點起了很旺的篝火來抵禦寒風。就在那時,那個怪物走了過來,沒有任何先兆,他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周圍所有人都被他的話吸引了。現在,有了一個號稱被黑暗精靈留下傷疤的賞金獵人作證,這個矮胖子的故事立刻就變得不一樣了。
「沒有任何聲音,甚至附近的鳥也沒有叫一聲,什麼都沒有!」矮胖子繼續說道,「他將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自己的臉。我有些懷疑,就問他:『你想要幹什麼?』他回答說:『找一個地方,讓我和我的同伴今晚能夠歇宿。』他的語氣很平靜。我也沒有看出什麼不正常。但我就是不喜歡他拉低兜帽的樣子。於是我又對他說:『把你的兜帽掀起來。不看到你的臉,我可不會讓你坐下來。』他思考了足有一分鐘,然後抬起手。那時他的動作非常慢。」矮胖子刻意模仿出那個抬手的動作,同時瞥了一眼周圍的人群,確保每個人都在注意他。
「只是看到他的手,我就知道他是誰了!」矮胖子突然提高了聲音。周圍的人剛剛聽過他以同樣的方式講過這個故事,但還是都被嚇了一跳,「他的手就像炭一樣黑,又像精靈的手一樣細長。我立刻就確定了——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能這樣確定——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個黑暗精靈。就是說,是一個卓爾。如果有誰還懷疑我的話,就去自己找一個黑暗精靈看看吧!」
當這個矮胖子瞪著剛才懷疑他的人們時,羅狄點頭表示贊同,嘴裡嘟囔著:「我最近似乎聽到過很多關於黑暗精靈的消息。」
「我只聽說過這一個黑暗精靈。」另一個人插嘴說,「當然,還有那個和你交過手的黑暗精靈。那就是說,六年裡出現了兩個黑暗精靈。」
「我早就說過,」羅狄冷冷地說,「黑暗精靈的消息已經把我的耳朵磨出繭子了……」羅狄還沒有說完,他周圍的人們已經發出了一陣鬨笑。在賞金獵人看來,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先的日子,那個時候,每一個人都會認真傾聽他的每一句話。
唯一沒有笑的是那個矮胖子,他還沉浸在遭遇黑暗精靈的震撼中。「我現在還忘不了,」他在喧囂的人群中說道,「兜帽裡面那雙紫色的眼睛盯住我的樣子!」
羅狄的微笑在眨眼間消失了。「紫色的眼睛?」他差點驚叫了一聲。他遇到過許多有紅外視覺的生物。那種用眼睛感應熱量的能力在幽暗地域很常見。羅狄知道,那樣的眼睛通常都會像是兩個紅點。他清楚地記得自己被困在楓樹枝杈中的時候,那雙看著他的紫色眼睛。而且他一直都知道,那種色澤怪異的眼珠在黑暗精靈中極為罕見。
靠近羅狄的人都停住了笑聲。他們以為羅狄是在懷疑矮胖子故事的真實性。
「的確是一雙紫色的眼睛。」矮胖子堅持說道。不過他的聲音在打顫,裡面也不再有多少信心了。圍觀的人們都在等待羅狄贊同或反駁,同時也不知道是否應該笑話說故事的矮胖子。
「那個卓爾精靈使用什麼武器?」羅狄嚴肅地問道,同時帶著兇狠的神情站起了身。
矮胖子想了一下,突然回答說:「彎曲的劍。」
「彎刀?」
「彎刀。」矮胖子表示同意。
「那個卓爾精靈有沒有說他叫什麼名字?」羅狄又問道。矮胖子有些猶豫。羅狄抓住他的衣領,把他一下子拽過了桌子,「那個卓爾精靈有說出他的名字嗎?」賞金獵人又問了一句。他呼出的熱氣噴到了矮胖男人的臉上。
「不……呃,唔,崔斯……」
「崔斯特?」
矮胖子無力地聳聳肩。羅狄將他扔回到地上,吼叫著問:「他在那裡?你什麼時候遇到他的?」
「幽影森林,」矮胖子顫抖著開了口,「三個星期以前。我猜,那個卓爾精靈是要跟哀泣修道會的人一起去米拉巴。」一聽到這個狂熱的宗教組織,大部分圍觀者都發出一陣噓聲。哀泣修道會是一群衣衫襤褸、以乞討為生的苦行僧。他們相信或者自稱相信這個世界的痛苦是有限的,所以他們只要承受更多的痛苦,世界上其他人承受的痛苦就會少一些。幾乎所有人對這個修道會都嗤之以鼻。也許他們之中有些人是虔誠的,但肯定也有一些人只是為了討些小錢就承諾會替向他們施捨的人受苦。
「那些人就是那個黑暗精靈的同伴,」矮胖子繼續說道,「冬天到來的時候,他們總是會去米拉巴受冷。」
「那可是很遠的地方,」有人說道。
「他們要走的路會比實際上更遠。」另一個人說,「哀泣修道會總是要走地道過去。」
「足有九百里,」第一個認出羅狄的人插口道。他想要安撫一下激動的賞金獵人。但羅狄甚至沒有聽他說些什麼,而是拽起黃狗,轉身大步走出了達瑞酒館,狠狠把屋門摔在身後,讓那群人繼續在驚訝中交頭接耳。
「就是那個崔斯特殺了羅狄的狗,砍掉了他的耳朵。」那個人轉回身說道。他以前並不知道這個黑暗精靈的名字,只不過是在依照羅狄的反應做出假設。現在,人們都聚集到了他的周圍,屏息凝神,等待他講述羅狄·麥葛斯特和紫眼睛黑暗精靈的故事。像達瑞酒館的所有客人一樣,就算並不知道實際的情形,他在講故事的時候也不會受到絲毫影響。他將兩根大拇指扣在腰帶上,開始用自己認為合理的情節編織出一個足夠精彩的故事。
那天晚上,這個故事在達瑞酒館外面的街道上被快活的人們講述了上百次,贏得了數百陣驚呼和讚嘆的掌聲。但羅狄·麥葛斯特和他的黃狗已經聽不到了,他們的馬車輪正在悠遠大道上拼命地轉動。
「嘿,你要幹什麼?」羅狄凳子後面的一隻口袋裡傳來疲憊的抱怨聲,特法尼斯從裡面爬了出來,「怎麼了?我們要上路了?」
羅狄擰過身向快可靈揮去一拳。特法尼斯儘管仍然睡眼惺忪,卻毫不困難地躲開了這一擊。
「你騙了我,你這個狗頭人的崽子!」羅狄吼道,「你對我說那個卓爾精靈死了。但他沒死!他就在去米拉巴的路上。我要抓住他!」
「米拉巴?」特法尼斯喊道,「太遠了,太遠了!」快可靈和羅狄在前一個春天曾經從米拉巴經過,他認為那是一個非常糟糕的地方,到處都是面露兇相的矮人,目光犀利的人類,而且那裡的風冷得讓他實在是受不了,「我們必須去南方過冬。南方才更暖和!」
羅狄的瞪視讓小精怪安靜下來。「我會忘記你對我做的事。」他嚴厲地說道,然後又補了一個更加兇惡的警告,「如果我們抓住了那個卓爾精靈的話。」然後他轉過身,不再看特法尼斯。小精怪縮回到了自己的口袋裡。他覺得自己很悲慘,又不知道是不是值得和羅狄·麥葛斯特一起去惹這個麻煩。
羅狄趕著馬車在黑夜中飛馳,不停彎下腰催趕馬匹向前,同時還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六年了!」
崔斯特將身子俯向火苗。用來生火的是他們找到的一隻舊礦石桶。這是他在地表度過的第七個冬天,但他在寒冷中還是覺得很不舒服。他在溫暖的幽暗地域已經生活了幾十年,而他的種族更是在幽暗地域生活了許多個千年。儘管冬季還有幾個月才會到來,但從世界之脊山脈吹來的冷風已經在宣示它的威力了。崔斯特的身上披著一塊破舊的薄毯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他的衣服、鏈甲衫和佩刀腰帶了。
這時,卓爾精靈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他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們正在為了誰該喝下一口酒而相互吹鬍子瞪眼睛——這些人剛剛討到了一瓶葡萄酒。此刻充作火盆的桶旁邊只有崔斯特一個人。哀泣修士們不會故意躲避他,但也並不經常到他的身邊去。崔斯特平靜地接受了他們對待自己的方式。他知道,這些狂熱的信徒願意接受他這個旅伴一路同行只是出於一些實際的考量,其實對他並沒有什麼好感。一些哀泣修士的確願意一路上被各種怪物攻擊,認為這是一種承受真正苦難的機會,不過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還是希望能有一個攜帶武器、技藝高超的卓爾精靈隨行保護。
這樣的關係儘管不如人意,但崔斯特還可以接受。他在數年前滿懷希望地離開蒙奇小樹林,但希望總是在他不斷經歷的事實面前遭受挫折。一次又一次,崔斯特接近某個村鎮,卻只是被嚴厲的警告、咒罵和出鞘的武器擋在外面。那些敵意的行為在他面前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壁。每一次,崔斯特都只是聳聳肩,在排斥他的人們面前退走。他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的遊俠精神,無論在技藝上還是在內心裡都已是一名真正的遊俠,這讓他能夠坦然接受命運冷酷的一面。
但最近一次遭受拒絕讓崔斯特的決心發生了動搖。那時,他沒有能走進劍灣的路斯坎城,但卻並不是因為城門口的衛兵趕走了他。實際上,他根本沒有靠近那座城市。是他自己的畏懼絆住了他的雙腳。事後回想起來,他發現自己的怯懦比他曾經面對過的任何刀劍都更加讓他感到恐懼。在那座城市外面的道路上,崔斯特遇到了這幾個哀泣修士。這些四處流浪的人戰戰兢兢地接受了他,因為他們沒有能力把他趕走,也因為他們一心只想著自己的悽慘,甚至無暇去在意種族的藩籬。甚至還有兩個哀泣修士撲倒在崔斯特的腳前,乞求他解放自己心中的「黑暗精靈畏縮」,好好讓他們受些苦。
整個春天和夏天,崔斯特都沉默地守護著這群四處乞討受苦的修士。他不喜歡他們所作的一切,覺得他們的行為很像是欺騙,這不符合他的原則,但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崔斯特盯著跳動的火苗,思考自己的命運。他身邊還有關海法,他的雙刀和長弓也為他出力甚多。每一天他都告訴自己,陪伴這些無力自保的狂信者也是對梅莉凱的一種侍奉,對自己內心的一種堅守。但他還是無法尊重這些修士,更不可能稱他們為朋友。看著這五個人酒氣醺醺,流著口水相互叫嚷,崔斯特覺得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和他們建立友誼。
「打我啊!砍我啊!」一個修士突然喊道。他向礦石桶跑過來,在崔斯特面前絆了一跤。崔斯特將他扶住,讓他站穩。而他立刻又開始大聲叫喊。
「釋放你的卓爾邪惡,狠狠敲打我吧!」這個骯髒的、從不會刮鬍子的修士語音含混地說道。他的瘦骨嶙峋的身子一下子又跌倒在一座硬土堆上。
崔斯特轉過身,搖了搖頭,下意識地將一隻手伸進口袋裡,摸了摸黑瑪瑙雕像。他需要這種碰觸來提醒自己並非真正孤獨一人。他在努力求生,在進行一場沒有盡頭的孤單戰鬥,他距離勝利還很遙遠。也許他找到了一個安身之處,但這並不是他的家。
「就像沒有了蒙特里的小樹林。」卓爾精靈喃喃地說道,「這絕不是一個家。」
「你有說什麼嗎?」一個肥胖的修士問,他的名字是馬汀斯兄弟。這時他走過來,扶起自己酒醉的同伴,「朋友,請原諒傑金兄弟。恐怕他喝得太多了。」
崔斯特用無奈的微笑告訴馬汀斯,他並沒有感覺受到冒犯。馬汀斯是這幫修士的領袖,是他們之中最理性——儘管也許不是最誠實的人。不過崔斯特隨後的話讓馬汀斯愣了一下。
「我會和你們一起去米拉巴,」卓爾精靈說,「然後我就要走了。」
「走了?」馬汀斯關切地問道。
「這裡不屬於我。」崔斯特說。
「你應該去十鎮!」傑金在旁邊叫嚷。
「如果我們之中有人冒犯了你……」馬汀斯沒有理會喝醉的傑金,繼續對崔斯特說。
「沒有人冒犯我,」崔斯特再次露出微笑,「馬汀斯兄弟,我這一生還有更多的事要做。我請求你不要生我的氣,不過我還是要向你們道別。這不是我隨意做出的決定。」
馬汀斯用了一些時間來考慮崔斯特的話。「這是你的自由,」他說道,「不過你是否至少能護送我們經過隧道進入米拉巴?」
「十鎮!」傑金還在叫喚著,「那才是受苦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那裡,黑暗精靈。那裡是流亡之地。流浪的人肯定能在那裡找到他的位置!」
「那個地方藏著許多盜匪,他們會搶劫沒有武器的修士。」馬汀斯打斷傑金的話,並用力扯了他一下。
崔斯特卻沉默下來,思考著傑金的話。傑金這時已經倒在了地上。卓爾精靈抬起頭看著馬汀斯。「你們選擇隧道不正是因為隧道比較危險嗎?」他問這個肥胖的修士。沿著世界之脊山脈一路下行的隧道通常都是供礦車通行的,但哀泣修士們一直都選擇這條路,即使他們要為此繞到米拉巴後面進入那座城市。「你們不是嚮往遭到搶劫,承受苦難麼?」崔斯特繼續問道,「冬季還有幾個月才會到來,現在大路還沒有被雪埋住,而且更方便。」崔斯特不喜歡通向米拉巴的隧道。在那條路上遇到的人總是會過於接近他,讓他無從隱藏自己的身份。在前兩次通過隧道的時候,崔斯特都曾經被盤問過。
「其他人堅持要我們走隧道,儘管那的確會讓我們多走很長一段路。」馬汀斯回答道,他的聲音也變得強硬起來,「但我更願意遭受一些個人性質的苦難。如果你願意陪同我們前往米拉巴,我將不勝感激。」
崔斯特很想衝著這個虛偽的修士大吼一陣。馬汀斯認為少吃一頓飯就是一種嚴重的苦難。他非常注重自己的外表,因為許多輕信的人都會把錢施捨給穿長袍的僧侶,對滿身臭氣的人只會敬而遠之。
崔斯特點點頭,看著馬汀斯將傑金拽走。「然後我就離開。」他悄聲說道。他可以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保護這些看上去軟弱無助的人就是在侍奉他的女神和他的心,但這些人的行為經常讓他對自己的告誡顯得蒼白無力。
「黑暗精靈!黑暗精靈!」傑金兄弟語音含混地嘟囔著,被馬汀斯拽回到了其他人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