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嬰兒的雙眼
2024-10-02 04:52:26
作者: (美)R·A·薩爾瓦多
瑪索吉是名年輕的學徒,對於魔法師的生涯來說,他現在不過是名掃地的清潔工。他靠著掃把看著艾頓·迪佛走進塔中最高的房間。瑪索吉十分同情這個傢伙,因為他必須和無面者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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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瑪索吉也知道艾頓和無面者之間的交鋒將會值得一看。他繼續掃地,用掃把當作藉口,繼續靠近房間的門外。
「您要求我來這裡,無面者大師。」艾頓·迪佛再度說,一隻手遮在面前,試圖遮擋房間中三根蠟燭刺眼的燭光。
無面者彎著腰,一路背對著年輕的艾頓。法師提醒自己,這要處理得乾淨利落。不過,他知道,現在準備的這個咒文將會在艾頓得知家族的命運之前就把他徹底毀滅,無法依照狄寧最後的指示行事。有太多的風險了,小心為妙。
「您……」艾頓再度開口,但隨即又突兀地收回這句話,開始釐清眼前的處境。在一天的課程開始前就被叫到大師的房間實在很不尋常。
接到這一召喚時候,艾頓很害怕自己在某項課程上沒有達到標準。在術士學校中這會是個致命的錯誤。艾頓快要畢業了,但一個大師的怒氣就足以把這一切逆轉。
他在無面者的課程中一向表現得很好,甚至相信這個神秘的大師對他有所偏愛。這次的會面是否可能只是恭賀他即將畢業的客套?艾頓撇開自己內心的希望,知道這不太可能。黑暗精靈學院的大師們極少會跟學生客套。
艾頓接著聽見大師低聲吟唱咒文的聲音,並且注意到大師正要施展法術。有什麼東西讓他覺得非常不對勁,眼前的這一切都不符合學院中的所有慣例和準則。艾頓雙腳站穩,肌肉緊繃,完全遵循著一句深入學院中每一名學生心中的名言,也是讓這徹底混沌中的社會成員能夠生存下來的座右銘:做好準備。
門在瑪索吉的眼前炸了開來,讓他重重地撞上背後的牆壁,弄了他一頭一臉的石屑。看見艾頓·迪佛掙扎著奔出房間時,瑪索吉覺得即使肩膀上又多了一塊黑青,這畫面也值得他冒險來旁觀。那學生的後背和左手臂飄著陣陣青煙,臉上布滿恐懼和驚嚇的表情——瑪索吉有生以來見過最恐怖的表情。
艾頓踉蹌地奔跑著,拼了命想要儘量拉開和大師間的距離。當他好不容易轉過轉角踏進下一層的時候,無面者正好出現在破碎的門邊。
大師暫停腳步詛咒著自己的失誤,開始思索要怎麼更換這扇門。「掃乾淨!」他對正將手放在掃把柄頂端、把下巴舒服的放在手背上的瑪索吉大吼道。
瑪索吉乖乖地拿著掃把,開始清掃石頭的碎屑。不過,當無面者走過他身邊一段距離之後,他立刻小心翼翼地跟在大師的後面。
艾頓是一定逃不掉了,這場精彩的表演可絕對不能錯過。
第三間房間,也就是無面者的私人圖書館,是塔中最亮的一間圖書室,兩邊的牆壁上插著數十根蠟燭。
「該死的光亮!」艾頓詛咒道。他蹣跚地穿越這炫目的光芒,想要走到大師的會客室,也是最底層的房間去。如果他能夠逃離這座子塔,甚至走出術士學校到廣場上,也許這一切的情況反而會變得對大師不利。
艾頓的世界依舊是永夜的魔索布萊城,但是經過在塔中日夜的研究之後,無面者已經習慣了在燭光下視物,不再受制於熱影像的世界。
會客室中擠滿了椅子和箱子,不過由於只有一根蠟燭,艾頓可以看得很清楚,因此輕易地閃過了這些障礙物。他沖向門口,握住沉重的門把。門把一轉就開了,但是當艾頓想要擠出去的時候,一陣藍白色的能量波把他撞回房間內。
「這該死的地方!」艾頓咒罵道。大門被魔法封印了。他知道一個解開封印的咒文,但是懷疑自己有沒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抵消大師所施展的法術。而且,在恐懼和匆忙之中,腦海中的這個咒文已經變成不知所云的雜亂文字。
「不要跑,迪佛小弟。」無面者的聲音從前一個房間傳過來。「你這樣只不過是讓自己受苦的時間延長而已!」
「去你的!」艾頓壓抑著呼吸說。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那法術,恐怕它也不會及時出現在他腦海中。他打量著四下的環境,想要找到解決之道。
他的雙眼在邊牆上找到了一塊不尋常的地方,那是兩個大柜子之間的空隙。艾頓往後退了幾步,想要找個更好的角度,卻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奇怪的空間中:他同時在那裡看見了光和熱的影像。
他只能夠判斷出這塊區域在熱光譜中顯示為相同的溫度,卻又和附近的石牆有些微微的不同。另一扇門?艾頓只能希望他的猜測正確。他沖回房間的中央,正對著那樣物品,強迫自己的視覺從紅外線轉變到可見光的世界。
隨著他目光的適應,出現在眼前的景象讓年輕的艾頓吃了一驚,而且不知所措。他看見的不是門,也不是另一個房間的景象。出現在那裡的是他自己的影像和部分房間中的景物。在過去的五十五年短暫的生命中,艾頓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奇觀,但是他曾經聽術士學校中的大師們提起過這樣的裝置。這是面鏡子。
上層房間中傳來的聲響提醒了艾頓,無面者馬上要到達這裡了。他沒有時間仔細思索自己的決定。他低下頭,沖向鏡子。
也許這是通往城中另外區域的傳送門,也許只是通往另外一個房間的門。或者,在這絕望的幾秒鐘,艾頓大膽地想像,這可能是扇通往另外一個空間與時間的傳送門!
當他越來越靠近那裝置的時候,漸漸地感覺到體內冒險的血液在呼喚著他。然後,他只感覺到猛烈的撞擊、破碎的玻璃以及後面紋絲不動的石牆。
也許這只是面鏡子。
「看看他的眼睛。」維爾娜在察看杜堊登家族最新的成員時,低聲對瑪雅說。
那嬰兒的眼睛的確與眾不同。雖然那個小孩才不過離開母體不到一個小時,他的雙眸已經開始靈活地四下轉動。那雙眼睛顯示出夜視能力所特有的紅色,但那熟悉的血紅卻染上了藍色的陰影,讓它們成為特異的紫色。
「瞎了嗎?」瑪雅擔心道,「也許我們還是要把這個小孩獻給蜘蛛神後。」
布里莎期待地看著她們,黑暗精靈可不容許生理有缺陷的小孩浪費食糧。
「沒有瞎。」維爾娜將手指在嬰孩面前晃動,對姐妹們投以憤怒的眼神。「他在注視我的手指。」
瑪雅明白維爾娜說的是實話。她靠近嬰兒,研究他的臉孔和那對奇怪的雙眸。「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崔斯特·杜堊登?」她柔聲問。這可不是因為體貼小孩,而是怕吵醒正在蜘蛛聖像頂端椅子上休息的母親。
「你到底看見了什麼我們看不見的東西?」
艾頓身體下的玻璃不斷地碎裂開來,當他試著站起身的時候,玻璃又在他身上割出更深的傷口。這有什麼關係?他想。「我的鏡子!」他聽見無面者的哀號,抬頭看見氣憤的大師俯瞰著他。
在艾頓的眼中,他是多麼高大,充滿了力量和魔力,完全遮擋住這個小空間中的燭光。在他的受害者眼中,光是他的身影就足以造成擴大十倍的幻象。
接著艾頓感覺到一種黏黏的物質流瀉到他身上,蛛網隨即粘在兩邊的柜子上、牆壁上和艾頓身上。小艾頓試著要滾開來,但是無面者的法術很快地將他困住,讓他仿佛成為蛛網上一隻無助的小蒼蠅。
「先是我的門,」無面者皺眉對他說,「現在又是這個,我的鏡子!你知道我為了弄到這稀有的裝置花了多少工夫嗎?」
艾頓的頭左右亂轉,不是為了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為了不讓臉也沾上那噁心的東西。
「你為什麼不肯乖乖地站好,讓我把事情做完?」無面者非常厭惡地大吼道。
「為什麼?」艾頓從薄削的嘴唇中擠出幾個字,邊把沾到唇邊的蛛網吐出。「你為什麼想殺我?」
「因為你弄破了我的鏡子!」無面者吼道。
當然,這一點道理都沒有,鏡子是在對方先發動攻擊之後才破掉的。不過,艾頓想,對大師來說不需要有任何理由。艾頓知道他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是他試圖繼續說服敵人。
「你知道我的家族,迪佛家族。」他驕傲地說,「城中的第四家族。席娜菲主母不會高興的。高階祭司可以查出背後的真相!」
「迪佛家族?」無面者轟然大笑。也許他應該考慮滿足狄寧·杜堊登的要求,好好折磨一下艾頓。這個小子膽敢打破他的鏡子!
「排名第四!」艾頓勉強說。
「愚蠢的小孩,」無面者沙啞地笑道,「迪佛家族已經不存在了。不是排名第四,也不是五十四,什麼都不是。」
艾頓全身一軟,不過蛛網依舊讓他站得挺直。大師在胡說些什麼?
「他們都死光了。」無面者繼續道,「席娜菲主母終於可以和羅絲女神見面了。」艾頓的恐懼表情讓醜陋的大師感到十分滿意。「全死光了。」他再度吼叫道,「除了可憐的艾頓必須活下來聽完家族的悲慘命運。這一切都將畫下一個句號!」無面者舉起手,準備施展法術。
「是誰?」艾頓大喊。
無面者停了下來,似乎不了解這個問題。
「是哪個家族乾的?」註定送命的學生堅持追問,「是哪個家族的陰謀扳倒了迪佛家族?」
「啊,我應該告訴你。」無面者回答道,很明顯在慢慢享受這情境,「我想,你和老朋友在陰間見面之前應該有資格知道這件事。」曾經是嘴的那道裂口微微牽動,似乎代表著笑容。
「但是你打破了我的鏡子!」大師低吼,「去死吧,你這個愚蠢的傢伙!自己去找答案吧!」
無面者的胸口突然一動,全身開始顫抖,用一種無法理解的口音咒罵著。眼前的大師到底在準備什麼樣的魔法,在艾頓的耳中聽來咒語竟不知所云,邪惡的力量竟讓施法者的身軀不聽話地顫抖?接著無面者倒了下來,呼出最後一口氣。
艾頓震驚地打量著法師,發現在他的背後露出一支短鏢的尾端。艾頓看著這淬毒的兵器還在因為剛剛的撞擊而不斷搖晃著,最後他的目光掃視到房間中央,那名年輕的掃地工正站著的地方。
「不錯的武器吧,無面者!」瑪索吉高聲說道,手中轉動著一柄雙手使用的十字弓。他對艾頓露出邪惡的笑容,開始裝上另一枚短鏢。
馬烈絲主母掙扎著從椅子上撐起身子,勉強站起身。「滾開!」她對女兒們大吼。
瑪雅和維爾娜連忙從蜘蛛聖像和嬰兒前面讓開。「看看他的眼睛,主母大人,」維爾娜大膽地補上一句,「它們看起來很不尋常。」
馬烈絲主母研究著那嬰兒。一切看起來都還算正常。這也是件好事,杜堊登家族能幹的長子諾梵剛死,這個小孩崔斯特必須非常努力才能夠彌補他所留下的空缺。
「他的雙眼。」維爾娜說。
主母惡毒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吃力地彎下腰去看看到底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紫色?」馬烈絲驚訝地說。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他沒有瞎。」注意到母親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瑪雅飛快地插嘴道。
「拿起那根蠟燭,」馬烈絲主母命令道,「讓我們看看這雙眼睛在普通的光亮下看起來是什麼樣的。」
瑪雅和維爾娜依言走向聖櫃,但布里莎阻止了她們。「只有高階祭司可以碰聖物。」她提醒的音調中帶著威脅的口氣。她鬼魅般地轉過身,把手伸進柜子中,拿出一支用了一半的紅蠟燭。牧師們遮住眼睛,馬烈絲主母小心地用手遮住嬰兒的面孔,讓布里莎點燃聖燭。它只製造出一小點火光,但是在黑暗精靈的眼中,這光芒十分刺眼。
「拿過來。」在適應了幾分鐘之後,馬烈絲主母說。布里莎把蠟燭拿到崔斯特面前,馬烈絲慢慢地將手移開。
「他沒有哭。」布里莎驚訝於這個嬰兒可以靜靜地接受這麼刺眼的光芒。
「還是紫色。」主母低聲說,對女兒的嘀咕置之不理,「在兩個世界中,這小孩的眼睛都是紫色的。」
當維爾娜再度看著她幼小的弟弟和驚人的淡紫色眼眸時,不禁吃了一驚。
「他是你的弟弟。」馬烈絲主母將維爾娜的吃驚當作推導將來情況的線索,「當他年紀稍長,那對紫色的眼眸依舊銳利地瞪視著你時,請記得,他一生一世都是你的兄弟。」
維爾娜轉過身,差點脫口說出一句會讓她後悔的回答。馬烈絲主母和杜堊登家族士兵間的關係及與其他家族之間的風流韻事幾乎是魔索布萊城中的傳奇,怎麼有資格要她認同這個不知父親是誰的小雜種?維爾娜咬著下唇,希望布里莎或馬烈絲在這個時候不會剛好在讀她的心。
在魔索布萊城中,想到這種有關高階祭司的流言,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會讓你被痛苦地處死。
她母親的雙眼瞪了起來,維爾娜以為自己的心事被發現了。「他是你的責任。」馬烈絲主母說。
「瑪雅更年輕。」維爾娜大膽地抗議,「如果我可以繼續學習,只要再用幾年的時間,我就有機會晉升到高階祭司的位置。」
「你也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主母嚴厲地提醒她,「把這個孩子帶到神堂去,讓他沐浴在女神的聖言中,並且教導他所有在杜堊登家族中擔任王子見習生必須知道的事情。」
「我會照顧他。」布里莎自告奮勇地說,手下意識地移往腰間的鞭子。「我實在很喜歡教導那些男性認清自己在這世界上的地位。」
馬烈絲瞪著她。「你是高階祭司,你有其他比教導男孩更重要的任務要去完成。」接著,她對維爾娜說:「這個嬰兒是你的了,不要讓我失望!你教導崔斯特的課程將會讓你更了解我們的生活方式。你擔任『保姆』的練習也會幫助你更接近高階祭司的地位。」她給維爾娜一點時間以正面的角度看這個任務,接著語調一轉,話聲中又帶著明顯的威脅語氣。「這可以幫助你,但也可以摧毀你!」
維爾娜嘆了口氣,不敢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講出口。馬烈絲主母丟在她肩上的責任至少會占去寶貴的十年時間。維爾娜不喜歡這個責任,她必須要和這個紫色眼睛的小孩待在一起十年。不過,另一個選擇——馬烈絲·杜堊登主母的怒氣,恐怕就更嚴重了。
艾頓把另外一段蛛網從嘴邊吹開。「你只不過是個男孩,一名學徒,」他結巴地說,「你為什麼會……」
「殺死他?」瑪索吉替他說完。「我可不是為了要救你。」他對著無面者的屍體吐口水,「看看我,我是第六家族的王子,現在竟然是這個該死的傢伙的僕人——」
「赫奈特,」艾頓插嘴道,「赫奈特是第六家族。」
較年輕的卓爾精靈將手指放到彎曲的唇邊。「等等。」他用漸漸浮現的笑容回答,一個嘲諷的邪惡笑容。「我們現在應該是第五家族了,因為迪佛家族已經被滅門了。」
「還沒!」艾頓低吼道。
「暫時而已。」瑪索吉向他保證,手指撫弄著十字弓。
艾頓更是感覺到全身無力地陷在蛛網中。被大師羞辱已經夠糟糕了,但是被小孩子羞辱……
「我想我應該感謝你。」瑪索吉說,「我已經花了很多時間策劃如何除掉這個傢伙。」
「為什麼?」艾頓追問著他的新玩弄者,「只是因為家族安排你當他的僕人,你就膽敢殺害術士學校的大師?」
「因為他會讓我退學!」瑪索吉大喊道,「我伺候那個爛貨整整四年。擦他的鞋子,為他噁心的鬼臉準備藥膏!你以為這樣就夠了嗎?那傢伙永遠不會滿足。」他又對那屍體吐了口口水,仿佛只是在跟自己講話。「對魔法有天分的貴族子弟擁有特權,可以在適齡進入術士學校之前先擔任學徒進行實習。」
「當然,」艾頓說,「我自己就曾經在——」
「他只想讓我無法進入術士學校!」瑪索吉咕噥著,完全不理艾頓,「他會強迫我進入格鬥武塔,也就是戰士的學校。戰士學校!離我二十五歲的生日只剩兩周了。」瑪索吉抬起頭,仿佛突然間記起房間裡不止一個人。
「我知道我得殺死他。」他繼續說道,現在才是跟艾頓說話。「然後你出現了,讓這一切都變得十分輕鬆。學生和大師在戰鬥中互相殘殺?這以前就發生過。誰會懷疑這一點?我想,我其實應該感謝你,不值一提家族的艾頓·迪佛,」瑪索吉深深一鞠躬,「在我殺死你之前。」
「等等!」艾頓大喊,「殺了我有什麼好處?」
「不在場證明。」
「但是你已經有了不在場證明,我們可以把它強化!」
「解釋給我聽。」瑪索吉事實上也不急於這一時。無面者是個高等級的法師,蛛網不會那麼快消失的。
「放了我。」艾頓認真地說。
「難道你真的和無面者認為的一樣愚蠢嗎?」
艾頓只能接受這羞辱,畢竟十字弓在那孩子手上。「放了我,我可以假冒無面者的身份。」他解釋,「大師的死亡將會造成懷疑,但是,如果沒有人知道有大師死掉了……」
「這怎麼辦?」瑪索吉踢著屍體說。
「燒掉它。」艾頓急中生智的計劃現在終於成形了,「讓它變成艾頓·迪佛的屍體。迪佛家族已經被抹除了,不會有人復仇,不會有人質疑。」
瑪索吉看起來有些懷疑。
「無面者基本上是個閉門不出的隱士。」艾頓說明,「我已經快要畢業了,經過這三十年的學習,我一定可以勝任簡單的教學工作。」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艾頓張大了嘴,幾乎讓自己被蛛網包住,仿佛答案如此明顯,跟本不需要多此一舉。「術士學校裡面有名大師可以擔任你的導師。這可以讓你輕鬆地完成數十年的學業。」
「他也是只要一有機會就可以指證某個年輕人早年犯下錯誤的人。」瑪索吉狡詐地說。
「可是我有什麼好處呢?」艾頓辯解道,「激怒第五家族赫奈特,而我背後又沒有家族的支持?不,年輕的瑪索吉,我並不像無面者所認為的那麼蠢。」
瑪索吉用長而尖的指甲敲著牙齒,考慮著這個可能性。在術士學校的大師中有一名盟友?這的確值得考慮。
另一個想法溜進了瑪索吉的腦袋,讓他開始搜索著艾頓身邊的柜子。當艾頓聽見陶瓷和玻璃瓶子碰撞的聲音時,他不禁感到牙齦發酸。一想到這些藥材,甚至已經完成的藥劑可能被這個學徒的粗心大意給毀掉時,艾頓就覺得搞不好格鬥武塔比較適合這個傢伙。
一段時間之後,年輕的黑暗精靈再度出現了,艾頓記起來自己實在沒有什麼教訓人的資格。
「這是我的。」瑪索吉讓艾頓看著他手中的一個小小黑色物品。那是一個無比精緻的瑪瑙雕像,一頭正在狩獵的黑豹。「這是一個低層界的妖物為了感謝我的幫助而送我的禮物。」
「你幫助過那種妖物?」艾頓實在忍不住問道。因為他非常難以相信一個小小的學徒擁有能力和這樣強大、難以預料的生物活著打交道,更別提什麼幫助了。
「無面者——」瑪索吉又踢了那屍體一下,「把功勞和這座雕像都搶走了,但是它們都是我的!當然,此地的其他東西都可以給你。我知道大多數上面所附著的魔法,我會告訴你那些有什麼用。」
艾頓對於自己終於有希望活過這恐怖的一天感到慶幸,此刻實在沒有心情管這個雕像。他只想脫離這些蛛網,搞清楚自己的家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突然,瑪索吉這個讓人難以理解的年輕黑暗精靈一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你要去哪裡?」艾頓問道。
「去找強酸。」
「強酸?」艾頓儘量壓抑著自己的慌亂,不過他依稀可以猜到瑪索吉要做些什麼。
「你想要偽裝得像,對吧?」瑪索吉理所當然地解釋說,「否則,就不算什麼偽裝了嘛。我們應該好好利用這個蛛網,趁它還完好的時候,它可以讓你不會隨便亂動。」
「不要。」艾頓開口抗議,但瑪索吉飛快地繞過他,臉上掛著邪惡的微笑。
「這會有點痛,然後還會很麻煩。」瑪索吉承認,「你沒有家族的後援,在術士學校中也找不到其他的盟友,因為其他的大師也都討厭無面者。」他拿出十字弓,瞄準艾頓的眼睛,裝上另外一枚淬毒的短鏢。「也許你寧願死掉。」
「快去拿強酸!」艾頓大喊道。
「為什麼?」瑪索吉揮舞著十字弓嘲弄他,「你活下去有什麼目的嗎?不值一提家族的艾頓·迪佛?」
「復仇。」艾頓輕蔑地說,他聲音中強烈的怒氣讓瑪索吉汗毛直立,「你現在還沒有學到,不過你以後會的,我年輕的學生。人的一生中沒有比復仇的渴望更強烈的動力了!」
瑪索吉放下十字弓,用尊敬甚至有些恐懼的眼光看著被困在蛛網中的黑暗精靈。不過,稍後這名年輕的學徒才體會到了艾頓的決心,因為,艾頓這次又帶著渴望的笑容重複了一次,「去把強酸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