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形勢所迫

  崔娜如醍醐灌頂，突然心裡也一陣明悟。鄭千鈞可以說是帶她入行的師父，現在一句話，又讓她心裡亮堂起來。

  對於星辰上市還是被收購的問題，她其實內心一直在糾結。她素來的理念告訴她價高者得，只要價格足夠高，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可以出售的。

  但高鈺一直反對，一直試圖保持獨立性，崔娜經常與他爭辯，感情上似乎又覺得高鈺說得對。這令她心底迷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動搖。

  

  現在突然理解了，鄭千鈞也是和崔娜同樣的人。他卻看得更遠了一步，別人願意出大價錢買的東西，意味著至少增值的潛力更大。

  飛訊有能力將星辰或者萬勝變得更加值錢，但他們也完全可以靠著自己變得更值錢之後再賣。這其中付出的成本與增值的比，就是職業投資人需要判斷的關鍵因素。

  很明顯，鄭千鈞覺得，囤積不賣更有前途。這算是非常重要的訊息了，崔娜也奇怪鄭千鈞居然願意毫無保留地告訴自己。

  「那你想要怎樣？萬勝最近有什麼動作嗎？」想到這一點，崔娜盯著鄭千鈞，他當然不會無緣無故來告訴她自己的決策。

  鄭千鈞微笑：「什麼都瞞不過你。不錯，江盛、王振海和我一樣，都不願意接受被收購的結局。所以他們也嘗試著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他頓了頓，又說道：「王振海已經說服江盛，要捐棄前嫌，與星辰合作，開發新一代的移動端遊戲。」

  崔娜雖然猜到了一兩分，但真的聽鄭千鈞說出來，還是覺得震驚萬分。萬勝與星辰的恩怨糾結已久，就算喊著想要再合作，但確實也處於誰都無法信任誰的狀態。

  現在要共同開發遊戲，必定涉及利益分配的問題，不像當初高鈺幫忙《魔海爭霸》那麼單純。這兩家大公司想通力合作，平分利潤，中間要克服不知道多少細節問題，也虧得江盛與王振海能有這樣的魄力！

  「所以，你今天是來做說客？」崔娜輕笑，「想要先探探我的口風，確定這個合作能不能進行？」

  現在和以前不同，無論江盛或者高鈺，都是網際網路業界有頭有臉呼風喚雨的人物，他們要談合作，當然要多次試探之後才會進行，免得折了面子。崔娜將鄭千鈞的約見，當成一次試探。

  鄭千鈞卻搖頭：「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希望，你能勸服高鈺，不要進行這個合作。」

  什麼？崔娜妙目流轉，一時間沒法理解鄭千鈞話里的意思。

  而在萬勝公司這邊，江盛與王振海為了和星辰合作，已經做了相當多的準備。王振海將策劃書遞給江盛之後，江盛躊躇半天問道：「你覺得我們的誠意能否打動高鈺？」

  兩家公司並不缺乏合作的基礎，他們有很多可以互補的地方。星辰的策劃、團隊和製作能力，還是要高於萬勝，而萬勝由於先行一步，對移動端的渠道、運營和用戶心理，有更直觀的把握。雙方如果能精誠合作，那一定能創造雙贏的局面。

  可惜難點就在於雙方有沒有可能精誠合作，畢竟之前萬勝多次背後插星辰一刀，就算曾經有再好的關係，現在也已經付諸東流。

  王振海猶豫了，並沒有完全的把握：「我們只能試一試。不過你放心，高鈺是個很理智的人，只要我們的項目能打動他，他應該會不計前嫌的與我們合作。」

  高鈺的態度一向是包容的，他不在乎商業競爭中大家各出奇招甚至是損招，只要理念相合，就能合作。

  「好吧。」江盛嘆了口氣，「你通過誰聯繫高鈺？」

  他們現在會面總有尷尬，何況身份地位不同，也不像從前一個電話約個地方就能見面，還是要通過中間人來斡旋。

  王振海的臉色悵然：「我還是通過他夫人岳萱來說和。」

  他們之間鬧得有些不愉快，但岳萱的關係，仍然是最好溝通的紐帶。王振海猶豫了良久，還是聯繫了岳萱。

  岳萱生了孩子以後，心態平和，知道王振海肯定是有正經工作，略作思忖就答應見面。現在他們當然不會再約路邊的小酒館，岳萱找了家四合院裡面的私房菜館，請他吃飯。

  王振海的樣子沒什麼變化，他其實本質上還是一個專注於技術的宅男，頭髮亂蓬蓬的，衣服也有些歪斜，實在不像是一家頂級遊戲公司掌管日常工作的副總。

  岳萱生產之後，雖然也努力健身恢復，但終究豐腴了不少，臉頰偏圓光潤，散發這母性的溫柔。她衣著得體，舉手投足也更優雅——據說這是財富帶來的附加效果。

  「做了媽媽之後，你變得更美了。」王振海不算笨嘴拙舌，不過誇讚人的時候也就乾巴巴的幾句。

  岳萱笑了笑，「你也該收拾收拾，你們現在經常要見媒體，總得形象好才行。」

  高鈺其實也不在乎穿著打扮，這幾年來全靠岳萱給他安排，現在漸漸也有了成功男人的品位，上雜誌封面也不至於丟人。

  王振海苦笑：「哪有時間？我們萬勝不像星辰，前幾年一直是在苦苦掙扎，真的是一步走錯就會萬劫不復。」

  他這也是真心話，前幾年萬勝看似風光，不停地推出新產品新遊戲，但是盈利一直處於艱難的平衡點上，只有不斷的引入投資，才能保證下個月工資還能開得出來，不至於資金鍊斷裂。

  回想起前幾年，王振海心有餘悸，幸好移動端和《百鬼夜行》的崛起，徹底改變了這個局面。他的心態也才隨之變得更加寬鬆，眼光也能望向更長遠。如果是以前的他，絕對不會願意以這種態勢來尋求高鈺的幫助。

  岳萱搖頭說：「最近萬勝可很厲害，我家高鈺也關注了許多，現在是星辰最主要的競爭對手。」

  如果說之前星辰的目光都是盯著至上、網鏡這些大傢伙，那在《英靈戰爭》、《仙官》之後，本以為已經天下無敵，結果冒出來萬勝另闢蹊徑，在移動端打響了名號。

  最近高鈺提起江盛、王振海，語氣中都佩服了許多。畢竟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能夠堅決轉型，另起爐灶，需要的勇氣和魄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像的。

  王振海和江盛在遊戲行業浸淫這麼多年，到底練出了自己的眼光，這一波布局移動端，絕對是起死回生的妙手。

  王振海為此而自矜，裝作不在意問：「聽說星辰現在也打算進軍移動端遊戲，以高鈺的能力，我們還是很擔心啊。」

  「不過，」他話鋒一轉，又補充道，「現在的遊戲市場，和前幾年可不一樣了。大鱷進入，我們這些原創小公司，恐怕不能像以前一樣兄弟鬩牆，得要想辦法抱團取暖才行。」

  岳萱微怔，她來之前猜測過王振海的目的，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直截了當提出了合作的意向。難道說飛訊的動作給了萬勝太大的壓力？

  她知道這段時間高鈺也很緊張，飛訊這龐然大物比至上更可怕，而陸易安縝密的布局也比徐文東更冷靜。無論是星辰，還是萬勝，都在飛訊布置的這一張網中。

  岳萱想了想，試探性問道：「萬勝現在，遇到了什麼問題嗎？就我看來，移動端的蒸日上，似乎萬勝不需要這麼保守。」

  王振海嘆了口氣，「明人不說暗話，我相信高鈺也面臨同樣的問題。飛訊手伸的太長，如果他們不能成功收購，不會讓我們自己這麼自如的發展。

  萬勝的上市計劃，受到了飛訊暗中狙擊。飛訊也給我們開出了底價，我們的選擇很少，不是屈服，就得對抗。」

  江盛和王振海兩人分析過，如果他們沒有拿出應對措施，那麼對飛訊來說，不管是收購萬勝或者收購星辰，都能夠一樣達成戰果。收購完成之後，一定會向其他項目一樣，拼命注入資源，擠垮原本的競爭對手來獨占市場。

  如果萬勝拒絕收購，星辰被收購成功，以飛訊的渠道配合星辰的遊戲開發能力，再加上充裕的資金，能夠對萬勝造成致命性打擊。

  如果萬勝被收購，星辰拒絕，那也會是同樣的局面。不過個性化遊戲更強的星辰也許能多堅持一陣，萬勝卻會被完全吞併，江盛和王振海也就更沒有立錐之地。

  還有兩家都被收購的情況，飛訊必然會將他們合併，遊戲市場就完全失去懸念。

  以上都不是王振海想要的結果，他的勃勃野心讓他找到了另一條路，而為了對抗飛訊的壓力，就意味著兩家必須有某種程度的默契。合作，是培養默契的最好渠道。

  王振海盯著岳萱，「我們這裡其實有套新的策劃方案，想要請高鈺一起看看，如果能夠認同。希望萬勝和星辰能夠攜手合作，共同捍衛遊戲市場。」

  岳萱能夠感覺得到王振海的誠意，也不由慨嘆真是風水輪流轉，「我回去和高鈺商量一下，我們很感謝萬勝的橄欖枝。不過到底怎麼樣，還得他來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