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內外交困

  回到辦公室，高鈺與岳萱發生了短暫的爭吵。岳萱不太理解他的決定，「我並不是說你要放棄一號項目，我只是建議換一個更加合適的時間。」

  「除了現在，並沒有更合適的時間。」高鈺搖頭，「有些事情，現在不做，將來也就不會做了。你應該知道我對遊戲的堅持。」

  岳萱吼道：「我覺得你太固執了，現在的頁游市場一天一個變化。你高鈺也不可能是從來不犯錯的！」她提高了嗓門，語氣有些生硬，高鈺詫異地看著她。岳萱很少會發脾氣，但最近她的情緒好像不太穩定。

  岳萱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摔門而出。高鈺以手扶額，低聲嘆息。最近他與岳萱的爭執越來越多，可能是因為工作太忙溝通不夠的關係。

  一段感情持續久了之後，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高鈺相信自己與岳萱相當合拍，但也不可能永遠都一點兒矛盾沒有。這會兒高鈺沒心思多放在感情上，他得想辦法渡過難關。

  當晚他在公司加班，岳萱自己回家，越想越氣，給劉良打了個電話質問，「遊戲資料你不想給高鈺分享，我能理解。但這一手是不是有點太卑劣了？高鈺很生氣，恐怕以後朋友沒得做了。」

  劉良在電話里沉默了半晌才說，「岳姐，要不然這事我當面和你解釋，我也不希望大家有什麼誤會。」

  聽見他聲音低沉，聽起來情緒低落，岳萱皺眉問道：「你有什麼苦衷？」

  「明天見面吧。」劉良約了岳萱第二天在至上附近見面，岳萱想了想，也想幫高鈺探探口風便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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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岳萱與高鈺仍然在冷戰，下班之後，她沒有等高鈺一起離開，提著包開車去見劉良。

  一見面，劉良就開門見山。「是我做的，這個挖人項目，是我全權負責，從決策到執行，都有我一力推動。」在岳萱面前，劉良並未推搪，一口承認。

  這是他們三人以前常去的日式小酒館，陳設格局幾年來都沒什麼改動。老闆也一直是懶洋洋的，不主動招呼客人。今天坐在這兒的，卻只有岳萱和劉良。

  「高鈺很生氣。」岳萱今天來是質問劉良。高鈺已經絕對沒必要再聯繫劉良，但她還是想問問清楚——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們畢竟是朋友，你應該很清楚，高鈺在一號項目上投入了多少，公平競爭他從來不懼，但你們不該玩陰的。」

  「玩陰的？」劉良哂笑，他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一仰脖子喝乾了，這才搖頭開口，「岳姐，你是不知道徐文東這個人。如果不是我弄這一手，他可能就要找警察來星辰公司抓人了，這才叫玩陰的。」

  岳萱一怔，「你開什麼玩笑，徐文東是首富沒錯，但他也不能隻手遮天。北都法治之區，天子腳下，他能指揮得動警察？」

  「當然不是北都的公安系統。」劉良才喝了幾杯，就有了點酒意，連連搖頭，「你們和他自己的私人公司接觸過，知道那公司的註冊地在哪兒嗎？」

  岳萱回想了一下，知道劉良說的是徐文東試圖投資高鈺的那家公司，「好像是在開曼群島註冊的離岸公司？」

  她不太確定。

  劉良嗤笑，「那是母公司，和你們接觸的投資公司註冊地在山南，也就是徐總的家鄉。在那兒，徐總才是說一不二。」

  岳萱蹙眉，「難道他讓山南警方千里迢迢來抓人不成？這種事怎麼可能？」

  「早就幹過一回了。」劉良不屑搖頭，「之前神州遊戲不也是至上的高管出來創業麼？遊戲上線前被封了帳戶，CEO被傳喚問訊，從此就無聲無息了，你以為是什麼原因？」

  他閉上眼睛苦笑，「這一切都是走正規程序，徐總在山南報案、起訴，法院出傳票，警方出動抓人，光明正大，絕不是警力私用。只不過他面子大，別人的案子，跨省執行幾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但至上的案子，一定是優先處理。」

  岳萱心口一陣發冷，如果高鈺遇到這種情況，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麼說來，高鈺還得感謝你嘍？到底對付他還有點底線。」她還是忍不住開口諷刺。

  劉良繼續搖頭，他突然轉了話題，「岳姐，高鈺這個人，一心撲在工作上，在感情上其實有點冷。你到底喜歡他什麼，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他生硬地轉換了話題，岳萱覺得有些奇怪，「這是我與高鈺的私事，應該和你沒關係。」

  劉良一手主導了挖人的計劃，令星辰遊戲陷於困境，高鈺與岳萱也因此而爭吵，岳萱對劉良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劉良深呼吸了幾次，似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終於按捺不住開口。

  「岳姐，我做這麼多，其實也只是想向你證明，我並不比高鈺差。」劉良的目光直白而堅定，「只是他比我早得到機會，如果你是因為他的才華和能力而愛上他，那麼，你也可以考慮我。」

  「那段時期的我一直處於痛苦中，我一方面顧慮著友情，一方面又心如刀割。直到你和高鈺都離開了至上公司，我才突然想明白。」

  劉良的表情有些瘋狂，「我不想岳姐你離開我，想讓你永遠陪在我身邊。」

  岳萱對劉良的表白很吃驚，這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甚至可以說有點猝不及防。她今天來是為了質問劉良為什麼要用這麼卑劣的手段進行競爭，沒想到得到的竟然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告白。

  「這也是你針對星辰遊戲、針對高鈺的原因？」岳萱忽然若有所悟，警覺地望著劉良。

  劉良把心一橫，也不否認，「岳姐，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

  「不可能。」岳萱霍然起身，斷然拒絕，「我愛的是高鈺，我和他在一起這麼久確實有許多矛盾，但又足夠的感情基礎。劉良，我一直只是把你當成朋友看待，可惜這件事之後，我覺得我們也沒有必要再聯繫了。」

  之前與高鈺鬧矛盾的時候，岳萱還會和劉良說起，談笑抱怨，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噁心。她抓起手提包，轉身就走。劉良站起身，想要喊她，最後還是欲言又止，頹然坐下。

  與此同時，高鈺則在見投資人，雙方的會談一樣很不愉快。一號項目的延期是必然結果，這麼多骨幹程式設計師離職，就算是能夠找到人接手，交接磨合也得一段時間。而且所有程序肯定要重新調試，不能太相信離職者的人品。

  林峰與高鈺從昨晚通宵研究方案，一直到今天下午，最終最樂觀的估計，一號項目也得延期六個月。

  這意味著成本的倍增與獲利預期的進一步調低，畢竟現在頁游市場沒了去年的火熱，媒體都在唱衰頁游，似乎這只是一種曇花一現的事物。

  網鏡公司遊戲部門的總經理馬兆麟甚至直接在微博上抨擊頁游「毫無遊戲性，粗製濫造，網鏡絕不會做這樣的遊戲。」

  當然網鏡抱著風暴公司的大腿，有《巫妖世界》和《火城堡》這兩款大熱遊戲在，確實不需要做頁游，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而以頁游為主要市場的遊戲公司，這段時間都不好過。尤其是萬勝和星辰兩家。楊方正是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前提之下，在這個時間點約見高鈺。

  投資人與創業者的蜜月期早就過去，在強迫高鈺開發新項目、拒絕遊戲平台開發提案之後，高鈺與楊方兩人之間漸行漸遠，早就沒了在初期就並不明顯的相互欣賞與默契。他們互相都知道對方有自己的一套，但偏偏就是格格不入。

  「我想建議你中止一號項目的開發。」楊方開門見山，她摸清了高鈺的脾氣，也懶得再彎彎繞著說話。

  「這麼多程序離開，雖然整體的策劃是你和林峰在把控，項目信息不會完全泄漏，但是大概的遊戲模式已經漏出去了。據我所知，至上和萬勝都會做模仿版本搶先上市，哪怕比你粗糙一萬倍，但對一號項目也是毀滅性的打擊。」她開口解釋了原因。

  這種惡劣的做法當然該受到譴責，但無論是楊方還是高鈺都清楚得很，譴責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高鈺之前在公司經營會議上做出了繼續一號項目的決定，楊方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但她卻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而且這次的態度更為強硬。她的消息渠道暢通，大概從什麼地方了解到了至上與萬勝的動向。他們其實都有合適的理由，但高鈺也有自己的堅持。

  「對不起，楊總，我已經做了決定。一號項目一定會繼續下去，我希望您能給我更多的時間。我會證明這個項目絕對有其價值，至上和萬勝的拙劣模仿品，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高鈺緩緩搖頭，也認真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不同意。」楊方語聲冰冷，「現在公司的財務雖然不能說緊張，但我們也沒有必要在一個無底洞裡面扔錢。我之前就對你說過，星辰遊戲要準備上市，財務報表必須漂亮，一號項目現在就是個累贅。如果你一意孤行，我要提請公司監察委員會，對高管的行為進行調查，請你配合。」

  高鈺心頭火起，「隨你的便，不過你不要忘了，星辰我才是大股東。我也可以召開股東大會，重新選舉監事會！」

  楊方的股權只有百分之十，在董事會中也沒有權限，但她籠絡了公司監事會，監察委員會的調查純粹就是拉公司後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發展到這一步，雙方幾乎是撕破臉皮了。

  高鈺揚長而去，兩人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