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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再次鎩羽

2024-05-05 13:46:39 作者: 繁朵

  祖父祖母這兒的忙碌與勾心鬥角,衛長嬴自然一無所知,次日她又被宋在水催促,到宋老夫人跟前來替宋在水說情,先開頭照例還是和宋夫人說過的那一番:「東宮荒淫無道得緊,聽著聖上這兩年非常寵愛年輕美貌的妙婕妤,而妙婕妤又收養了十六、十七兩位皇子,對朝臣也多加籠絡著,如今皇后的地位也很不穩固了。皇后地位危急,按著本朝前兩位太子的下場,太子之位也是搖搖欲墜,本朝的廢太子多是暴死,廢太子妃縱然還活著,可也不過是捱日子罷了。這樣的婚事,有什麼好結的呢?」

  宋老夫人淡笑著道:「你昨兒個來尋祖母,就是為了說這個?」

  衛長嬴偷聽了祖父祖母吵架,到底有點心虛,聞言望天望地道:「是啊,祖母,咱們幫幫宋表姐好不好?我聽著這位太子的做派,覺得咱們家隨便指個小使女嫁給他都是委屈了。」

  「你這話說的越發沒頭腦了。」宋老夫人眼角瞥見孫女心虛的模樣,正覺得好笑,聞言忙又訓斥了一句,但語氣里更多的卻是愛憐,「太子殿下金枝玉葉,貴為國之儲君,你怎麼能這麼亂說話?這在家裡說慣了嘴,往後豈不是專門要惹禍?你可是要嫁到帝都去的。」

  

  衛長嬴撲到祖母身上撒嬌道:「我也就是在祖母跟前說話這樣的隨意,我曉得祖母最疼我了!縱然我行差踏錯,還有祖母在呢!」又靠著宋老夫人蹭來搖去,膩聲道,「祖母祖母,幫幫宋表姐?好不好嘛!」

  宋老夫人最怕也最喜歡衛長嬴姐弟這一手,被纏得衣襟散亂鬢髮蓬鬆直告饒,面上卻是眉開眼笑著,笑罵道:「你再不放手,祖母這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回頭看你去鬧誰?」

  衛長嬴這才停下,陳如瓶忍著笑上來替宋老夫人整理衣冠,恢復了端莊的儀態,宋老夫人伸指點一點孫女光潔如瓷的額,又愛又恨的道:「表姐表姐,為了表姐,把祖母搖來又晃去,直當成了什麼了?真真是有了要好的姐妹,也不心疼祖母了!」

  「沒有的事情!」衛長嬴扯著她袖子,狡猾的轉移著話題,道,「祖母幫不幫表姐呀?」

  宋老夫人雖然覷出她這點兒小心思,但也和衛長嬴所想的一樣,不忍心為難她,復點一點她額,學她揚著尾聲,曼聲道:「祖母怎麼幫表姐啊?」

  「咦?」雖然宋老夫人一時童心,隨口應了這麼一句,衛長嬴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詫異道,「祖母怎麼也幫不了表姐?橫豎表姐現在就在咱們家,就說表姐病倒了,太子那邊難道還能一直等著表姐不成?回頭等太子立了新妃,表姐再痊癒,不就成了?」

  宋老夫人沒想到孫女如此敏感——快出嫁的孫女,當然是越聰明越好,聞言倒是有些欣慰,卻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情,你們小孩子家不要多問了。羽望到底是在水的父親,他的女兒,咱們家怎麼好管?」

  「可舅舅如今卻是把表姐往火坑裡推呢!」衛長嬴不滿的道,「祖母不能幫表姐一把麼?我聽說宋家老夫人也是不願意表姐去做這太子妃的,反正舅舅是祖母的晚輩,難為過後還會跑來質問祖母?」

  宋老夫人微微一笑,道:「你既然知道宋家老夫人都沒法子這件事情,你想祖母又會有什麼辦法?」

  「……為什麼呀?」衛長嬴思來想去,怎麼也想不明白宋在水這婚事怎的如此難弄?明明上下齊心,不至於敷衍不過去的,偏一干長輩個個都表示愛莫能助。

  而且,無論宋老夫人還是宋夫人,論起來都不是怕宋羽望的人,可現在卻沒有一個肯為了宋在水反對宋羽望。按說她們雖然不會把宋在水當衛長嬴一樣愛護,到底是宋夫人的嫡親侄女,也不該這麼袖手旁觀罷?

  但宋老夫人雖然疼愛孫女,可她不想說的事情,任憑衛長嬴使勁了撒嬌發嗲的手段,甚至當真在宋老夫人的榻上打了幾個滾,都沒能從宋老夫人嘴裡套出半個字——只得鬱悶的回去與宋在水說明。

  宋在水雖然早就知道若姑祖母和姑母有意襄助,也不必等到自己哄了衛長嬴去求懇了,但這會聽到確切的消息,還是止不住落下淚來。

  衛長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索性道:「不如你回去帝都,直接問一問舅舅?我不信舅舅當真不疼你的,也許這裡頭有什麼誤會?」

  「回去之後恐怕就直接被關到大婚了罷?」宋在水此刻雖然傷心,卻不改本性,冷笑連連,尖酸道,「你說我都在信里寫了比起去做太子妃,我寧可去死這樣的話了,換作姑祖母和姑母,憑什麼誤會還能繼續不鬆口嗎?」

  她心灰意冷的擦了擦臉,嘆道,「父親是真的要我的命啊!」

  「不至於這樣的,我想可能舅舅見了那信後,一時氣急說的氣話。」衛長嬴看她這樣子,心裡也同情得很,竭力勸解。

  然而宋在水根本就聽不進去,默默垂淚半晌,衛長嬴正待打發人去請宋夫人來,她卻忽然擦乾了淚,恢復平靜道:「不用驚動姑姑了,這些日子都在這兒打擾,怎麼還能再給姑姑添麻煩?」

  「表姐?」衛長嬴聽著她語氣不大對勁,不免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我想祖母和母親不可能不心疼你的,只是到底為什麼不肯插手……祖母和母親都不肯說,我想,這裡面,一定有緣故的……」

  宋在水歪過身子,靠到隱囊上,眼望帳頂,淡淡的道:「嗯。」

  「也許弄清楚了這個緣故就不打緊了呢?」衛長嬴難得見到她這垂頭喪氣的模樣,越發同情,絞盡腦汁的替她找著理由,「所謂天無絕人之路……」

  「我還沒死呢!你用不著擺出這副悲天憫人的姿態!」冷不防宋在水卻瞪了她一眼,翻身坐起,道,「行了行了,我如今既然想不出法子,那就等到時候再議罷!」

  衛長嬴雖然不知道她做好了走投無路時自毀容貌以求脫身的後手,但憑著兩人相處以來的彼此了解,總覺得宋在水另有盤算,狐疑道:「表姐你可別想不開啊!事情還沒到絕處,未必沒有扭轉的可能的。」

  「……我想得開的很!」宋在水的後手是毀容,卻不是自盡,再說她毀容也是為了嫁個不用那麼操心的男子好好過一輩子——她才不想死,聞言氣得發笑,「你——我就知道你是專門來克我的!沒見我心緒這麼壞,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衛長嬴眼都沒眨一下,張口道:「表姐秀美可人、賢良淑德、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心懷仁慈、必有福報……聰明伶俐、善良可愛、窈窕淑女、雪魄冰魂、鳳儀天成……表姐你這麼好,聽得我都要嫉妒了!啊喲,說這些夠了嗎?不夠的話我去翻幾本書再來。」

  ……宋在水深深吸了口氣,道:「是的,我已經全好了!我求你件事情……你要做什麼快點去罷!不要再和我說話了成麼?」

  「表姐你可真難伺候。」衛長嬴懶洋洋的起身,道,「我這麼聽話,你還要趕我走——不過我瞧我這麼一說,你倒是心情好些了?」她略顯得意,「果然我最會安慰人了,我想表姐現在一定不會有什麼窄了的心思了。」

  宋在水翻過身去把頭埋在薄被裡權當沒聽見……

  出了鳴瑟居,衛長嬴便吩咐人去請江錚到後頭來,綠鬢看了看頭頂明晃晃的太陽,便勸說道:「這會子正熱著,大小姐還是先回銜霜庭里歇息會,等日頭偏了再去罷?」

  衛長嬴道:「我又不困,在銜霜庭里歇著怪沒意思的,還不如去樹蔭下打兩趟拳精神。」

  她不困,使女們可都覺得乏,所以綠墀就道:「大日頭下,怕是樹底下也不風涼,大小姐看這四周樹葉子動也不動呢,到時候越羅衫子被汗潮了貼在身上怪難受的。」

  「而且前兩日大小姐不是才被日頭曬疼了臉?夫人和賀姑姑都說大小姐如今要多避在屋子裡呢。」

  七嘴八舌的,到底把衛長嬴勸得答應先回銜霜庭了。

  只是才到銜霜庭,就看到朱實在門口探頭探腦,見到衛長嬴回來,一溜兒的跑出來,稟告道:「大小姐,方才畫眉姐姐過來,說是夫人讓大小姐過去一趟呢。」

  衛長嬴狐疑的問:「我這兩日仿佛沒惹事罷?」

  「……」使女們一起沉默了一下,才不確定的道,「好像沒惹罷?」這段時間衛長嬴光是罰跪就有了兩回,基本上被叫到宋夫人跟前少不得挨上一頓說,弄得主僕聽見宋夫人叫女兒過去,頭一個想法就是今兒個難道又要挨罰了嗎?

  「那母親怎的叫我過去?」衛長嬴不放心的道,「綠鬢你留下來,好生打探著消息,不對勁就往長風和祖母那兒報信,知道嗎?」

  留了這麼一手,衛長嬴才往宋夫人的院子裡去,只是她卻也白操心了,因為宋夫人這回叫她並不是為了訓斥她的不務正業,倒是另有事情:「你今兒個到你祖母那裡去了,可聽你祖母和身邊人說起你四妹的婚事?」

  衛長嬴奇道:「沒有,四妹的婚事怎麼了?」

  「方才你三嬸過來,說你三叔昨兒個與她說了,看中宋含的嫡長子宋端,想撮合給你四妹。」宋夫人自不瞞心愛的長女,道,「你三叔的為人你也知道,向來好哄。虧得你三嬸仔細,問起那宋端詳情,誰知你三叔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這才與你三嬸說當時喝多了,然而幾回見著宋端都覺得不錯……你三嬸哪裡能放心?這不來尋我商議了麼。」

  衛長嬴禁不住笑了:「三叔怎麼這麼糊塗的?四妹一輩子的事情,他喝多了,回頭也不細問一問嗎?要說在三叔跟前好,這有什麼奇怪,不說想娶四妹了,這宋端也不過是長史之子,又是宋家旁支,三叔可是本宗子弟,還是鳳州刺史,這回鳳歧山剿匪,祖父也去了,他哪裡敢失禮?」

  宋夫人對衛盛年也十分看不上,道:「他還想著去稟告你們祖母呢!還是你們三嬸說,你們祖母已經發話,過些日子再議高蟬的婚事,這才攔住了!若不然看他的樣子怕是恨不得立刻把你四妹許過去——我猜他多半是被宋含哄暈了頭!若沒你們三嬸,高蟬這回非吃個大虧不可!」

  「那三嬸可是想打消三叔這個念頭?」衛長嬴問。

  然而宋夫人搖頭:「宋含雖然是宋家旁支,但你們三嬸覺得若那宋端人好,倒也不是不能考慮。畢竟這樣高蟬就是嫁在鳳州了,往後回娘家也方便,有什麼事情都能照拂到。所以現在主要還是先把宋端的為人打探清楚,然後探得你們祖母的口風……若這兩邊都沒問題,你們三叔這回倒也算是歪打正著,到底做了件正經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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