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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2 01:37:14
作者: (美)弗蘭克·赫伯特
追求自由,你會落入欲望的圈套。尋求紀律,你會找到自由的入口。
——終章
「誰會料到空氣機械裝置會崩潰?」
這位拉比的問題不是問任何具體的人的。他坐在一張低矮的長凳上,胸前緊抱著一個捲軸。捲軸經過現代工藝打造加固,但仍然老舊、脆弱。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可能上午已經過半。不久之前他們吃了飯,也許可以說是早飯。
「我早就想到了。」
他似乎是在對捲軸說:「逾越節到了,很快又過去了,我們的門卻被鎖上了。」
呂蓓卡走近看著他:「求你了,拉比。這讓約書亞怎麼幹活兒啊?」
「我們沒有被遺棄,」拉比告訴他的捲軸,「是我們自己把自己藏起來了。陌生人無法找到我們的時候,就算有人想要幫我們,他們又能往哪裡看?」
他突然抬頭仔細端詳著呂蓓卡,眼鏡後透著儒雅、嚴肅的神情:「是不是你把邪惡帶過來了,呂蓓卡?」
她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人們總以為貝尼·傑瑟里特有些邪氣。」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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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現在,我,你的拉比,已經是個外人了!」
「是您自己把自己當成外人的,拉比。我是從姐妹會的角度說的,是您讓我幫她們的。她們做的事情經常都很無聊,單調重複,但是並不邪惡。」
「我讓你幫的?是,是我讓的。原諒我,呂蓓卡。如果我們中間真的出現了邪惡,那也是我做的。」
「拉比!不要這樣。她們是個大家族。而且,她們還保持著很敏感的特性。大家族對您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嗎?我的自尊傷到您了?」
「呂蓓卡,我來告訴你是什麼傷害我了。經我之手,你學會了接受不同的教義,而不是……」他把手中的捲軸舉起,仿佛那是一根短棒。
「根本沒什麼教義,拉比。哦,對,她們有一份『終章』,但那就是一些名言警句,有時候有用,有時候完全可以忽略。她們總是會調整『終章』,讓它適應當前的需求。」
「有些教義是不能調整的,呂蓓卡!」
她低頭看著他,眼裡滿是難以掩飾的不滿。他就是這樣看姐妹會的,還是他害怕談論它?
約書亞走過來站在她身邊,手上沾滿了油膩,額頭和臉頰上都是黑色的污點:「你的建議是對的。又能用了。我不知道能堅持多久。問題是——」
「你不知道是什麼問題。」拉比插話說。
「機械問題,拉比,」呂蓓卡說,「這間無廳的力場扭曲了機械。」
「我們不能引入無摩擦機械,」約書亞說,「那樣太明目張胆了,更不用說成本問題了。」
「你的機械並不是唯一被扭曲的東西。」
約書亞雙眉一挑,看向呂蓓卡。他是怎麼了?這麼說約書亞也相信貝尼·傑瑟里特的洞見力。這讓拉比感覺很受傷。他的人民竟然去別處尋求指引。
然後,拉比說出了讓她沒想到的話:「你以為我是嫉妒,呂蓓卡?」
她用力搖搖頭。
「你展現了才能,」拉比說,「而其他人可以立即應用你這種才能。你的建議能修好機械設備嗎?那些……那些他者記憶告訴你怎麼修了嗎?」
呂蓓卡聳了聳肩。這是年長的拉比,不能在他自己的屋檐下挑戰他。
「我應該讚揚你?」拉比問道,「你有能力?現在,你打算統治我們?」
「沒人,尤其是我,說過有這樣的想法,拉比。」她覺得很受傷,而且也不介意展現出來。
「原諒我,女兒。可那就是你所說的『翻轉』。」
「我不需要您的讚揚,拉比。我當然也會原諒您。」
「你的那些他者記憶對這點有什麼說的嗎?」
「貝尼·傑瑟里特說對讚揚的恐懼要追溯到『禁止讚揚自己的孩子』這條古代的禁忌,因為那會引來上帝的怒火。」
他低下了頭:「有時候倒也會告訴你些智慧之言。」
約書亞顯得很尷尬:「我要睡一覺去。我應該休息一會兒了。」他朝機械裝置所在位置投去了意味深長的一瞥,能聽到那裡傳來機器勞作時發出的刮擦聲。
他走了,留下他們在大廳陰暗的一端,走的時候還被一個孩子的玩具絆了一下。
拉比拍了拍身邊的長凳:「呂蓓卡,坐。」
她坐了下來。
「我為你擔心,為我們,為我們代表的所有事擔心。」他用手撫摩著捲軸,「我們世代保持著本真。」他的目光掃過房間,「可現在,這裡連個祈禱班都沒有。」
呂蓓卡抹去眼裡的淚水:「拉比,您誤會姐妹會了。她們只希望能完善人類和他們的政府。」
「她們是這麼說的。」
「我也是這麼說。對她們來說,政府只是一種藝術形式。您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你把我的好奇心勾起來了。這些女人是在自以為是的美夢中自我欺騙嗎?」
「她們把自己當作看門狗。」
「狗?」
「看門狗,對什麼時候需要教授什麼經驗教訓保持著警惕。那就是她們所追尋的。永遠也不要想教給別人不想吸收的東西。」
「總是這些一點一點的智慧。」他聽起來有些悲傷,「她們也把自己的政府看作是藝術形式嗎?」
「她們把自己看成是陪審團,擁有絕對權力,沒有什麼法律能投反對票。」
他在自己的鼻子前揮動著捲軸:「我就知道!」
「沒有人類的法律能行,拉比。」
「你是說這些製造適合自己的宗教的女人相信一種……一種比她們自己還強大的力量?」
「她們的信仰不會和我們的一致,拉比,但我不覺得這是邪惡的。」
「這個……這個信仰是什麼?」
「她們管它叫『平穩趨勢』。她們從遺傳的角度看待這件事,把它當成是本能。比如,優秀的父母很可能會生出接近平均水平的孩子。」
「趨勢。這算信仰?」
「所以她們才保持低調。她們是顧問,偶爾甚至是國王締造者,但是她們不想成為萬眾矚目的人物。」
「這個趨勢……她們相信有趨勢締造者?」
「她們不去假設有這種趨勢締造者,只是相信有可以觀察到的行動。」
「那麼她們在這個趨勢中做什麼?」
「她們未雨綢繆。」
「在撒旦面前未雨綢繆,我應該這麼想!」
「她們不與潮流對抗,似乎只是在潮流之上穿過,使其為她們所用,使用背部渦流。」
「哎喲!」
「古代的帆船大師很明白這個,拉比。姐妹會相當於擁有潮流航海圖,可以告訴她們哪裡需要避開,哪裡需要加把勁。」
又一次,他揮舞著捲軸:「這不是什麼潮流航海圖。」
「您理解錯了,拉比。她們知道機器當道的謬論。」她瞥了一眼正在工作的機械,「她們認為我們處在機械無法超越的潮流中。」
「這些小智慧。我不知道,女兒。干預政治,我接受。但是這些神聖的事物……」
「這種相對平穩的趨勢,拉比。對走出固有、大力創新的優秀革新者來說有很大的影響。即便新事物對我們有利,這種趨勢也會將其裹挾其中。」
「誰能決定對我們來說什麼是利,什麼是弊,呂蓓卡?」
「我只是說出她們相信什麼。她們把稅收看作是趨勢的證明,它奪走了可能會有所創新的自由能量。『敏感的人會發現它。』她們說。」
「那這些……這些尊母呢?」
「她們符合這個模式。封閉權力的政府意圖使所有潛在挑戰者都軟弱無能。驅逐聰明的,使智慧的遲鈍。」
一聲微小的嗶嗶聲從機械區響起。他們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約書亞已經從他們身旁走了過去。他朝顯示著一些東西的屏幕表面彎下腰。
「他們回來了,」他說,「看!他們在我們頭頂上的廢墟里挖掘呢。」
「他們發現我們了?」拉比的聲音幾乎透著解脫。
約書亞看了看屏幕。
呂蓓卡走到他身邊,也把頭湊了過去研究起那些挖掘的人——一共十個人,眼睛裡帶著那種與尊母建立連接後的夢遊般的神情。
「他們只是在碰運氣到處挖挖。」呂蓓卡直起身子說道。
「確定?」約書亞也站了起來,他盯著她的臉,尋求著秘密的確認表示。
任何貝尼·傑瑟里特都能看出來。
「你自己看。」她朝屏幕指了指,「他們要走了。現在他們去豬蝓窩了。」
「他們就屬於那裡。」拉比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