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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吃醋

2024-10-01 17:34:13 作者: 汐蝶

  在李康寧回宮的一個月里,裴翊之將公主府上下都仔細巡視了個遍。

  公主府占地面積近百畝,並非尋常幾進幾出的四合院,而是仿照江南園林所建。

  途徑湖畔一處擺滿各色璀璨寶石的軒閣時,裴翊之還以為那是什麼珍寶閣。

  經引路的小內監介紹才知,這竟是公主的畫室。

  公主自幼喜好繪畫,尤其是山水工筆畫,浮翠流丹,躍然紙上。

  那些五花八門的奇珍寶石,不過是公主用來研磨顏料的原石。

  畫室的楠木書桌上,幾串佛珠隨意擺放著。

  其中一串白皙如玉,卻無玉的溫潤,就是硨磲所制。

  那顧三腰間所系的硨磲珠串,會不會是公主所賜?裴翊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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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頭被酸澀密不透風地包裹著,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撫摸少女的手無意識地增加了幾分力道。

  「你真粗魯……」李康寧羞極,小聲嘀咕了一句。

  裴翊之也有些懊惱地看了看自己常年累月干糙活而布滿厚繭的大手。

  他自懂事起就生活在燕山附近的別院,而非淮安侯府。

  別院的奴僕見他不受父親待見,久而久之也就不大管他。就連吃食都是隔三岔五才想起來給他一回,任由他自生自滅。

  雖是侯府二公子,裴翊之卻時常要上山狩獵,挖野菜摘野果,方能果腹……

  但他的思緒很快就回籠了。

  滿腔愛意化作溫柔的目光看向少女。

  李康寧受不住他這-眼神,還是隨他的願。

  兩人折騰一番後,裴翊之攬住少女溫存了片刻,才抱著她一起到浴間清洗一番。

  重新回到床榻上時,李康寧早已酣暢熟睡了。

  裴翊之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海里不斷回想著今日公主見到那顧三時短暫的異常。

  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他躡手躡腳下了床。

  好不容易才翻找到一件淺色的衣袍,他當即換上了身,又尋了個玉冠束髮。

  他生得魁梧高大,淺麥膚色,換上這麼一身其實違和感十足。

  悄摸在公主的西洋全身鏡一照,他卻是多了幾分自信。

  公主應該會喜歡他這樣罷?他抿了抿唇。

  李康寧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肩寬腰窄的健壯男子身著青玉色錦袍,正大馬金刀、氣勢洶洶地坐在她的床榻邊。

  「裴翊之,你怎麼沒去衛所?」她揉了揉眼,不解地問。

  聽聞少女軟糯微沙的嗓音,男人正襟危坐的身體繃得更緊了一些。

  「回公主,今日是休沐日。」

  他一字一頓緩慢地說,又勾起一抹他認為是「溫潤」的笑。

  他雖五官生得劍眉星目,俊美無儔,但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周身縈繞著沉穩冷峻的氣勢。

  平日若是冷著臉可十分能唬人,嬰孩見了都要被他嚇著。

  偏偏這會子他勾著一抹僵硬的笑,看起來十分滑稽。

  李康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幹什麼呀!」

  「寧寧不喜歡我這樣?」裴翊之情緒有些低落。

  李康寧聞言眨了眨眼,莫名心底一軟。

  若他身後長了尾巴,估計這會子就是沮喪地耷拉著了。

  「你按尋常樣子即可,別笑得這般刻意嘛……」

  李康寧有些無奈。

  她隱約猜到他大清早折騰這些的緣由,卻不太明白,他對自己這滿腔難以宣洩的熱情到底從何而來。

  李康寧又不傻,早在熱河的接風宴初次見面,她就知道眼前男人心悅自己了……

  裴翊之將她攬入懷中,附在她耳畔低聲問,「那,我尋常的樣子,寧寧喜歡嗎?」

  「……」李康寧語塞,略略紅了臉。

  喜歡嗎?好像不討厭。她想。

  男人薄唇已貼了上來,討好似的親了親她的臉頰。

  心尖微微一顫,李康寧輕咬下唇不語。

  片刻後,男人又試探著問:「公主賜微臣一個物件,讓微臣隨身佩戴可好?待微臣再上戰場,也有公主之物庇護微臣。」

  一想到昨日那顧三身上的硨磲珠串有可能是公主所賜,他整顆心仿佛泡入陳醋里,酸澀難言。

  李康寧怔了下,再次想起他明年中旬興許又該再上戰場了……

  她的預知夢裡,平額戰爭結束後,新任的額魯特部首領霍集只是表面歸順大周,俯首稱臣。

  待大軍撤出天山南北,他便在邊境羅剎國的攛掇下再度掀起叛亂。

  夢裡的裴翊之就是二度參與平額戰爭之際,戰死漠西。

  她曾明里暗裡向父皇提醒那新首領霍集的狼子野心。

  父皇並非是忌諱與妻女談論軍國大事的君主。聽了她的話,經過考量後便令主帥喬愷淵「護送」霍集一家入京,並扣留在京城。

  但戰爭的事瞬息萬變,就算沒有霍集,說不準還有另一個莫集、張集……

  夢裡,為二平額魯特,父皇不惜將各地精銳盡數調撥前往,連她的兄長皇太子也以身作則親赴西北坐鎮。

  屆時真要開戰,她不會也不能扣下自己這驍勇善戰的駙馬。

  哪怕知道他很可能是去送死……

  見懷中少女臉色陣青陣白,裴翊之只覺心間抽著疼,宛如針扎。

  「公主若不願也無妨。」他的語氣故作輕鬆。

  「啊?」李康寧這才緩過神來。

  她的聲音愈發軟了幾分,「沒有不願,你想要什麼,自己取便是。」

  裴翊之沉吟片刻,道:「不若公主賜微臣一個香囊罷?」

  李康寧隨了其母康皇后,體豐怯熱,還格外容易招惹蚊蟲。

  一年四季都會在腰間系只半個巴掌大的小香囊,裡面裝著艾葉、薄荷、白芷等驅蚊蟲的草藥。

  「可,我待會給你挑一個。」李康寧頓了頓,「不,挑十個給你。」

  裴翊之墨眸倏地一亮,甚至受寵若驚——

  那顧三在腰間掛硨磲珠串又如何?他能掛與公主一樣的香囊。

  李康寧又戳了戳他結實粗壯的手臂,「趁著你今日休沐,咱們微服出府罷?我想跟你一同到城東隆福寺逛逛。」

  裴翊之喜不自勝,哪有不應的道理?

  在佩蘭芷蘭的伺候下,李康寧換上一身無繡花的緗色羅裙,頭挽單螺髻,只斜插著兩支素銀簪子。

  若忽略她那張昳麗明艷的小臉,瞧著倒真有幾分像平民百姓家小娘子。

  小夫妻倆乘著特意偽裝過的車馬一路來到城東的隆福寺前。

  裴翊之率先跳下了馬車,隨即雙臂穿過少女的腋下將她一把抱了下來。

  「呀!你做什麼?我自己會下!」

  李康寧頭一回在人前與男子這般親密,震驚又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裴翊之只覺她可愛到了極點,著實想親一親她……

  李康寧視線又落在他腰間系的嫩青色香囊上,忍俊不禁。

  他身形頎長,體格魁梧,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鶴立雞群。

  偏生腰間掛著個小巧精緻的女式香囊,上頭還繡著花花草草。

  李康寧也想不通,這男人怎麼好意思繫著個香囊招搖過市的?

  小夫妻倆才剛邁進隆福寺的大門,便有個潑辣的婦人迎了上來。

  「裴翊之,你最近可見著你大哥了?」金姨娘劈頭蓋臉地問。

  大約半個月前,淮安侯府世子裴禹瑾莫名在自家府中憑空消失了。

  淮安侯憂心忡忡、寢食難安,可礙著公主不久前剛下嫁侯府,也不敢大動干戈,只好將消息先壓了下來,暗地裡命府中奴僕在京城內外搜尋。

  金姨娘實在放心不下,只好前來寺廟好生拜一拜,讓佛祖保佑她的世子平安歸來。

  「沒有。」裴翊之劍眉微蹙,「大哥怎麼了?」

  金姨娘一見著他這張酷似喬家老爺的俊臉就心煩。

  若不是他如今生得牛高馬大的,她興許就會同許多年前一樣,拎著荊條抽他泄憤。

  旋即她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後衣著素淨的女子上。

  不知為何,金姨娘下意識認定這過分美艷卻著裝樸素的少女不是那位金尊玉貴、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公主下嫁那日她雖也到場了,但也只是遠遠地瞧著,並沒有看清華麗鳳冠垂珠之下公主的真容。

  金姨娘眼珠子轉了轉,之前她精心準備的美人兒倒是用不上了。

  隨即她便冷嘲熱諷:「喲,哪來的狐媚子,你知道你纏著的男人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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